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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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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结界在微光下镀上鹅白,流光波动,纵然结界外已经有了日出的预意,可结界内部的光线依旧昏暗如初,像极了深夜。氤氲气息环绕梼杌,他抱起瘫软的人偶,黑色长发纠缠他点染猩红的衬衫。梼杌揽着人偶无力的腰,蹲下身触摸钦原的身体。钦原已经断了气,空洞双眼深不见底,以墨为衬。刺眼的颜色将前胸弄成狼狈不堪的模样,从心脏处的空洞向外四溅。他仰面朝天,嘴角还没有结束的笑容被停滞在此刻,像是绝望,却也烂漫。梼杌抿了抿唇,伸手合上他的眼睛。手掌的温度那么低,以至于比钦原没有冷透的皮肤还要再凉半分。
“辛苦了。”烛阴从房顶跃下,衣袂毫无规律的乱舞。他望向蹲在钦原身前不肯挪步的梼杌,反身欲离:“善后处理就交给你了。在卯时之前,连带尸体和妖力残留全部清除掉,不要留下痕迹。”梼杌嗯了一声作为表示,烛阴倒也不理,他瞄了一眼梼杌,便走向站在不远处的数斯。数斯迎上他,为烛阴着一件披风。烛阴拉过他低语几句,在长袖飘动后便隐没在楼宇间的阴影里。
梼杌发呆一般望着二人渐行渐远,他忽然一个激灵,回了回神,却发现自己半蹲在钦原身前。他皱了皱眉,忽然猛地起身,束起的长发在惯性下微微松动。梼杌咬牙点火,妖力快速碰撞而擦出的火花从指间升腾,明媚温度将梼杌失了血色的脸弄得有点发烫。他律动指节,随后抬手将那团不稳的火焰扔出。火光在空中翻转,洒出的火星溢在惨淡光幕下,消磨缩小,然后没了身形。
火焰划了个弧,最终在钦原身上着落。迅速蔓延的火光顷刻将他吞没,和尸臭一起入侵梼杌意识深处。他手中妖力再次绽放,火势在一瞬间增大,温度上千。人为制造的氧炔焰以三千度的高温迅速将钦原尸体化作粉末,然后迅速的熄灭。梼杌低头看着烧焦的草坪,以及中间那一抹尘埃,不知为何觉得心烦意乱。他索性不再立在原地,快走几步来到钦原掉落的树下,捡起那件破损的披风。
披风上沾了不少灰,还有一大片恼人的血。梼杌本想烧了它,待手中聚起妖力,才发觉有什么不对。
妖力。强大的妖力在吸引着他。跃动的,充沛的,狂妄的妖力,在吸引着他。
梼杌先是被这份带着威压的力量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翻过披风,捏起那枚作为搭扣的下品玉石,玉石冰凉,杂质团绕。但透过白玉,在斑驳纹路下,有着五彩妖力在不断游动,还散发出微弱光明。那是钦原之前储存的象蛇的妖力,区区玉石作为媒介,也难怪会困不住它。象蛇的妖力在玉石内挣扎,以一副要破笼而出的架势,撞击冰色纹路。
把那玉石拿捏在手,梼杌对着阳光,单眼看向内部。用妖力做试探,五彩妖力倒也没有拼死挣扎,他释放妖力包裹住玉石,帝王紫隐住了妖力的不安。梼杌挑眉冷笑,自己的弟弟还真是不自量力,这样强大的力量岂是他的身躯所能承受的。不仅会带来剧痛,而且就凭钦原,说什么也发挥不出它的力量。但他却硬是吸收了这份妖力,还想为自己所用。这样一来,就算是暂时保住了命,生不如死的痛苦下,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他将玉石收到自己怀中,连带镶嵌在尾端的着金色流苏。眯眼防火,梼杌烧掉残败披风,然后甩出一个空间跳跃器。他将妖力注入其中,在器械的嗡鸣声中,梼杌的身体在激光的包裹中开始逐渐消失。他看着被自己结界割裂的天空,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是日出的征兆。他抬手收起结界,在空间跳跃完成的前一刻,从上至下,结界化作粉末消散。
也就是那同时,在结界消失后,迟央宫的模样竟是回到了梼杌和钦原打斗之前。残壁补齐,断柳归位,焦草反绿,血迹消散,就连先前二人的妖力波动也无影无踪。就好像彻夜洒血只是一场虚梦,阳光照进象蛇窗内,把她熟睡的脸映得发暖。她嘤咛一声,似乎是想要醒来了,翻过身去,却又睡熟了。
梼杌看着日出的云后,轻叹口气:“今天会是晴天啊。”
身形消散。
卯时。皇都旅店。
“嗯——”毕方在床上打了个滚,“胜遇你放过我吧……”胜遇垂手立在他身边,一脸无奈:“你想睡到中午吗?赶紧起来。”毕方把脸埋进被子里,趴卧在床,他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什么啊,多睡一会儿又会怎么样……”胜遇单手扶额,浅蓝妖力在掌心凝聚,他合起手掌,再度松开时,手心中正悬着一块冰。
胜遇用妖力操纵那块冰,直把它送到毕方脖颈前:“毕方。”毕方低哼一声,根本就不想理他。胜遇挑了挑眉,妖力驱动下,把那块冰一下贴到毕方后颈上。毕方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他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埋怨似的看向胜遇:“胜遇你想干什么啊!我做梦做到一半很不想起的……”
胜遇盯着没睡醒的毕方,抬手给了他一下:“鸾鸟都比你起得早,你还好意思说?”毕方睡眼惺忪,他打了个哈欠道:“是是是,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睡不好,总觉得不安心,所以今天特别困咯。现在还是,就跟少了点什么一样,真是奇怪了。”胜遇闻言蹙眉,环视一圈后像是想起什么般,忽然道:“喂,毕方,你的刀呢?”毕方心理一惊,竟是被吓得清醒了不少:“刀?我的刀……啊!昨天和青鸟去咖啡厅的时候摘下来了,现在……!不会吧?!”毕方翻身下床,他一把揪住胜遇的衣服:“完了!刀我落在咖啡厅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胜遇抬头望天,外面阳光正艳,透过窗棂斜斜的落进来:“反正她应该会看见的,丢不了。”毕方靠得更近了些,他的声音猛然高了不少:“开玩笑呢你!就算青鸟拿到了刀,她找的到我们吗?你别逗我行不行啊!”胜遇拿开他的手,语气带了宽慰:“别着急,那个女孩能找到你,她的感知力可……”
“毕方君?胜遇哥哥?”鸾鸟忽然推门进来,吓了二人一跳。她歪了歪头,脸上有几分担忧:“没事吧?我听见你们这边好吵……”胜遇拿开毕方,上前揉了揉鸾鸟的头:“没事的。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下楼。”说罢就推着鸾鸟向门外走,毕方支吾着想说什么,却被胜遇一个眼神挡了回去。“不着急,吃饱再说,下楼吧。”胜遇浅笑着应他。毕方挠了挠头,披上一件深衣,随手抓了抓头发,就跟着出了门。
丰国北部。
“哈啊——”帝江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在眼角打转。他在林间穿梭,奔跑的速度一点不慢。昨天交的那批货有些瑕疵,处理到很晚才结束。帝江算了算时间,就算自己赶路,也只能下午回去了。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真是的,也不知道朱厌那边怎么样了。”他步伐加快,似乎是有些焦急了,帝江对着眼前杂草丛生的小道自言自语:“每次都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工作交给我,老奸商就是老奸商。”
丰国。弄巷深处。
“嗯……”朱厌坐在摇椅上半睡半醒,他从支离回来没多久,身体正是疲乏的时候。去的时候用了空间跳跃器,本以为还有第二只,却发现只有那一个。无奈,那不短的路,都是朱厌跑回来的。他进了门倒头就睡,也不管身上那导板是否太重,会让他睡不安稳——就像现在这样,很累,却睡不沉,反而容易做了噩梦。
丰国。皇都旅店。
毕方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地玩着鸾鸟的头发。浅色秀发在他手中被揉乱打结,本是柔顺的长发变得一团乱。他玩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无聊,就又放开了。鸾鸟也不和他急,只是用小木梳把发松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胜遇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有点耐心?”毕方摇着椅子,木头撞击地面的咔哒响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变得格外明显:“可是你说她会来啊,还让我吃完饭等着。现在饭都吃完了,她还没来,你不是在骗我吧?”
“一分钟之内,她必定来。”胜遇看向楼花木门外熙攘的街道,“我感知到了,你就等着吧。”毕方切了一声,一脸怀疑:“之前你就是那么说的,不还是没人吗。”胜遇不屑,把茶杯端到嘴边:“之前说的是三分钟。”毕方也索性不理他,胜遇说话一向很准,他也不是完全不信。
轻快节奏敲打在水泥街道,青墨长发拂过肩膀,在空中扬起小小的角度。青鸟抱着长条状的布包,单手叩击木门,她逆着光站在门外,脸有些看不清了:“打扰了。昨天毕方的两把刀忘记带走了,我是来给各位送刀的。”
毕方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向胜遇:“还真来了啊……”鸾鸟迎上前去,替她接过手中毕方双刀:“真是给你添麻烦了,青鸟姐姐。”
胜遇放下空了的茶杯,笑得有些得意:“我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