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常常挂科》张麦田

5、怀念逝去的日子

　　这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当然，除了刘根立。多年前，媛儿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刘家所有的人都为老人守灵，只有刘根立在里屋睡到天亮。他是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挡他睡觉的主儿。
　　程倩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觉。她看着女儿刚离开校门，那眼神中满是解开枷锁束缚的轻松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可是，有时候，那让你不舒服的枷锁束缚正是保护你免受现实打击的屏障。现在的女儿是不会明白的，就像她刚刚离开师范学校的时候一样。不过，生活会让我们明白，有时候我们以为的自由是根本动弹不得，却又被时间琐事推着往不知名的地方前进。
　　她想起当年自己临近毕业的时候，怀着一毕业就跟岳武结婚的美好夙愿，甜滋滋地憧憬着明天。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她是受过教育的，思想都解放了，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啦。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有意思，我们认为最大的障碍反而不是障碍，而我们不认为会成为障碍的却阻断了我们的路。
　　父母没有不同意，他们的爱情最大的敌人却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她深爱的这个人，生活可真够可笑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岳武低着头，更加低声地说出：“倩影，我们全家要搬去江苏，所以……”
　　“嗯，那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是都商量好了嘛，我就要跟着你。”倩影只知道一点，她的男人去哪里她跟着去哪里。
　　岳武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马路牙子上，闷头不说话。
　　倩影有点害怕，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岳武，这样的气氛让她浑身不自在：“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话呀？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啦？小武，你说，你说我改还不行，你别离开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是都说好了嘛。”
　　“你什么都很好，只是……”岳武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他也不想放弃这四年的感情，可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就算现在倩影因为离不开他而跟他远走异乡，可将来她一定会埋怨自己。生活会在爱情最美的时候，画上休止符。
　　“那我什么都很好，你还离开我啊。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来试探我呀。行了，别闹了，我都跟我妈说好，今天我们回家吃饭。”倩影感觉刚才场面有点失控，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岳武缓慢地站起来，看着倩影的眼睛，说：“对不起，倩影，我希望我没有打乱你的生活。”说着，便跑开啦，留下一脸错愕的倩影在回味他刚才手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倩影发疯一样地到处打听岳武的消息，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他搬家了。倩影累了，累得不想再找啦，于是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无声地掉眼泪。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大的滨北城，他为什么就非得离开。她更想不明白，什么叫没有打乱我的生活，这话怎么都理解不了。
　　一年的时间，她行尸走肉一般，应付性地教着小学的课程。很多人家长却说，程老师很细心，她教的班英语都是年级第一，学校还给她颁发了“优秀教师”的称号。我们诚心诚意去努力奋斗的得不到，无心暇顾的一样也不少地到来，人生的事就像捉迷藏，看谁先找到谁，便改写了整个结局。
　　看吧，别人看到的永远都是表面的光鲜亮丽。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空虚。就连父母都没有看出来，都觉得她走出那段阴霾，可以正常地生活工作啦。
　　当父母给她安排相亲的时候，第一个就是刘根立，她立马答应，没说二话。当然，所有人都很开心，皆大欢喜，除了倩影。
　　她，这辈子，不能嫁给岳武，其他男人在她眼里都一个样。人们说的人尽可夫就是她这样的人吧，什么人都可以成为她程倩影的丈夫。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些人尽可夫的女人都是心被她深爱的男人掏走了。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还在乎将来丈夫是谁嘛。
　　一生中，我们会丢弃很多东西，有时候，则是被丢弃。我们不记得自己丢弃过的物什，却永远都记得是谁曾经把我们丢在半路。初恋让我们知道了被抛弃的感觉，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时的心境再度出现，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刘媛数了好几盘的水饺都睡不着，索性起来，站在窗前，看着那月亮的微弱亮光。她苦笑下，暗自想在环境污染这么严重的情况下，还能看到月光，是该赞赏月亮的坚强还是地球的。她就是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各种不相连的事情都能扯到一起。再过很多年，也许人们再也不能体会“千里共婵娟”的心境啦。
　　她又想到自己，想到从小一路走来，从蹒跚学步的小孩到现在25岁的青年。
　　小学的时候，学书法。她一进教室，静静就很热情地招呼，媛儿来这里，她坐下后，老师还没开始讲课，她一不小心就把墨汁撒了一桌子，还弄到衣服上，之后的半年，她一直穿着一件有墨汁的白衬衫上学。
　　初中的时候，她当时因为迟到，被老师罚操场跑5圈。很多人围观看着她，甚至还有男生吹口哨，她恨不得操场裂开缝，她钻进去得啦。所以，以后的日子，她很害怕别人看自己，别人一将目光移向她，她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高中的时候，虽然学习很紧张，她还是能苦中作乐。有一次，她看玩笑地跟同桌说：“晶晶，你说，周杰伦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呢。他不会真在等我吧，其实，我也没决定非要跟他呀。”同桌特别无语：“刘媛，你也太没数了吧。”
　　当然，她快高考的时候，有一个天大的噩耗。汶川地震，那时候，她看着报纸，顿时，就觉得高考再也不是天大的事儿。有的人，生命都没啦，她还活着，还能让高考给吓倒，笑话。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顺利过去了这个坎。当然，现在看起来，那也就是个考试。当有困难横在前面的时候，我们会臆想地它特别恐怖，好像能吞噬我们，当我们跨过去后，才发现吓到我们的是自己的想象而不是现实。
　　她最怀念的还是那些在滨北大学的日子，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哀愁、那些欢喜，注定会刻进她的生命，陪伴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