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人心（毛莫）》醉歌三千

1、第 1 章

　　莫杀觉得，从枫华谷回来之后，少爷好似变了。但究竟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更加的忧郁与寡言了吧。
　　他还记得当初谷主把那个小孩子领到自己身前的情景：“这是莫雨，从今天起，你便是莫杀。”
　　明明投身在恶人谷，却偏偏得了一个慈悲为怀的名字，不是可笑么。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莫雨发疯，眨眼间屠杀了一堂恶人，他才明白这名字是个警示。
　　隔日他战战兢兢的去找谷主，他不干了。小疯子虽唤他莫杀，疯起来却是不认人的。
　　长发白衣的人停了笛声，叹了口气：“不过是个生病的孩子。”
　　莫雨从孩童长成青年，莫杀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他虽然怕他，却又不由自主的可怜他，疼爱他。谷主说的没错，不过是个孩子，总是念叨着以前的伙伴，看到肉包子眼睛都会亮起来。
　　莫杀是从肖药儿那里得知莫雨身世的。那小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你们都怕那小疯子，我却不怕，便是我一手造出来的。”肖药儿平日处处为难莫雨，仿佛觉得对这孩子的报复还远远不够。
　　莫杀惊得一身冷汗，觉得这老头才是真正可怕的疯子。他跌跌撞撞的跑回小少林，看到莫雨安静的站在在房顶上，不知想着什么。
　　他身材已经长成，还带着少年人的瘦削，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飒飒飘动。
　　莫杀莫名的就有些感慨，这是他带大的孩子啊。虽然背负着诸多苦难，虽然成长在恶人谷的穷山恶水，虽然孤独，虽然迷惘，但终于长大了。他的少爷，他的小谷主。
　　莫杀决定把肖药儿的话当做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莫雨不开心，莫杀便很是着急。
　　他大着胆子去问谷主：“小少爷在枫华谷出了什么事？”
　　王遗风浅笑着看他，像是能看懂他所有的心思：“你若有心，自己去问他罢。”
　　莫杀犹豫着回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他把莫雨当成自己的孩子，但他们从来不是可以谈心的关系。
　　但他刚进门，就听见莫雨主动开口了：“你说这天下当真有善恶吗？”
　　莫杀没想到少爷会问他这样深刻的问题，只能支吾着回道：“大概吧，我们不就是恶人么。”
　　莫雨的嘴角勾了起来，似笑非笑：“从来都只有自诩正义的，哪有像你这般承认自己是恶人的。”
　　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是觉得，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正义邪恶，只有人心。于我善者，便是善，于我恶者，便是恶。于我善者，倾一生相报，于我恶者，必百倍奉还。”
　　莫杀听了，附和道：“可不是这样。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打着正义的旗号，干得还不是些龌龊事，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莫雨见他和自己自己说的全然不是一件事，也不恼：“可是有个人，叫我不要再杀人，弄脏我的手了。”
　　他抬眼看着莫杀：“莫杀。”
　　莫杀被叫了名字，呆呆的哎了一声，回到：“少爷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
　　“我疯的时候呢？”
　　莫杀愣住了。许久才回到：“那不是少爷的错。”他眼前又浮现起肖药儿那张笑眯眯的脸，心揪了起来。
　　“你虽这么想，世人却不然。你我认为该死的人，却是别人血亲挚友。王谷主入魔屠城，正派人人欲杀之，但他救我育我，于我有恩，我定是追随他的。”莫雨笑了，”你看，这就是人心啊。”
　　第二天，莫雨就向王遗风请示出谷。
　　因为莫雨小时候时不时的发病，自他来到恶人谷后，王遗风很少放他出去，只有偶尔出谷办事，手里捏着笛子，才敢把莫雨带出。莫杀觉得这很残忍，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莫雨因为修习红尘一脉心法，已经很少发疯了。所以他想出谷，王遗风也不加阻拦，只是吩咐莫杀好好跟着，时刻注意。
　　结果莫杀把人跟丢了。
　　他们一路到了长安，莫雨让他去找客栈，自己在城里逛逛。等莫杀去找他时，早就没了人影。
　　莫杀叹了口气，打道回谷，报告王遗风。
　　莫雨自己去了浩气盟。
　　以前他常常念叨着找毛毛，却根本无从找起。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他人在浩气盟，大名唤作穆玄英。
　　他大摇大摆的到了浩气盟城门口，根本没有自己是十大恶人之一的自觉。
　　“麻烦通报一下，我找你们少盟主。”他对站岗的守卫道，彬彬有礼。
　　穆玄英跟着守卫出来，看到莫雨吓了一跳。他不敢叫他名字，怕被人认出，只赶紧牵了马，把莫雨拉上来，一路狂奔到南屏山。
　　“莫雨哥哥，你怎么来了。”穆玄英下了马，气喘吁吁的问道。
　　“有些事想明白了，想告诉你一声。”莫雨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毛毛，我杀过许多人，有意的或无意的。我不会像你们武林正道一样，说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是替天行道。”
　　“莫雨哥哥…”
　　“虽然你仍叫我一声哥哥，但在你眼中，我早已是满手血腥了吧。”
　　“上次在枫华谷你跟我说，我们终于有了能力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毁掉别人珍视的东西呢。傻毛毛，若人人都跟你一样想便好了。”
　　“有人珍视的是命，有人珍视的是利，有人珍视的是欲望，有人珍视的是一本空冥诀。今日我在这里报上姓名，自有所谓大侠赶来除魔卫道，扬威武林。不是我死，就是他们亡，毛毛，你要怎么办呢？”
　　“不可！”穆玄英急道，“若有人要杀你，我自是拼死护你周全的。”
　　莫雨轻轻笑了：“你看，这就是人心啊。莫杀赶到王遗风的小楼，刚叫了句“不好了”，正要回报自己跟丢少爷的事，就看见一个黑发白袍的身影踏着风落到了自己身边。
　　莫雨淡淡的说了自己去了浩气盟的事，没遇见麻烦，只是会了会故人。
　　王遗风大感兴趣：“噢？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都是谷主平时常说的，人心善恶罢了。”
　　王遗风笑着摇了摇头：“何苦看透，自寻烦恼。”他突然想起莫杀还在，“你刚才说什么不好了？”
　　莫杀瞪着自己带大的熊孩子，真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