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祖父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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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头烦不烦，每年都嚷着要见我。说不见就是不见。”星夜被紫苏追得满船跑。
“这是最后一次。”紫苏拦在他的面前，冷着脸，眸子里尽是悲凄的神色。
星夜愣住：“最后一次？”
“小晏伙同火饕餮，因了你的缘故，要杀主人。”紫苏忍不住垂泪，“墨羽，对不起，我劝不了他。”
墨羽身形晃了晃，猛然变了脸色：“小晏？这不可能！”
“那萤惑呢？他总不会袖手旁观。”星夜面容煞白，却仍是装作事不关己。
“萤惑被主人封印了。”紫苏掩面而泣，“主人一心求死，星夜，只有你能救他。”
“哀莫大于心死。”星夜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若不想活，我也没有办法。”
墨羽怒不可遏，忍不住甩了星夜一个耳光：“星夜，我没有想到你是如此无情的人。紫苏，我跟你去！”
“墨羽，你去没有用。”冰魄拉住他，一如既往地冷静，“你不要冲动。”
“他是我爷爷，我怎么能不冲动？”墨羽急得要发疯，“冰魄，我一定要去！”
“这是墨前辈和星夜的纠葛，解铃还需系铃人。”冰魄看向星夜，“星夜，你喜欢后悔么？”
星夜阴沉着脸，却不回答。
“好——，你不去便罢。银狐，是我看错了你！你不配主人对你的心意，你不配！”紫苏悲愤交加，“墨羽，你跟不跟我走？”
“我去！”墨羽毫不犹豫。
冰魄身形欲动，却被童澈拦住：“冰魄，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正如你自己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冰魄只得万般不舍地对墨羽道：“一切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墨羽点点头，跃上紫色的大蝴蝶，凌空而去。烟波浩渺，茫茫难觅。
“冰魄，前途凶险异常，你我都是没有将来的人，还不能挥剑斩情丝么？”童澈冷笑。
“我——”冰魄哑口无言。墨羽，我到底要怎么做？既然让我遇见岚信子，就不该让我再见到你。如果与你是命运的羁绊，为何又要让我许下对岚信子的诺言？
星夜抚摸着长生环，只顾呆呆地望着远处。
冢山。
“晏世子？”漫河源一脸的惊喜，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
“漫老先生的身体可有好转？”墨冰晏将他扶住。
漫河源的脸色变了变，却勉强笑道：“不敢隐瞒晏世子。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看不见晏世子重建墨朝，实在惭愧——”话未说完，却已气喘吁吁，“孽孙违背祖训，老朽罪责在身，死不足惜。”
“您不必如此自责，眼下就有您表示忠心的机会。”墨冰晏轻声道。
“晏世子请讲，老朽万死不辞。”漫河源虚弱的脸上忽然有了神采。
墨冰晏伏在他耳边，低声讲了什么。漫河源立刻面如死灰，颓然不语。
“漫老先生，您意下如何？”墨冰晏冷笑。
“一切但凭晏世子吩咐。”漫河源干涸的眼眶滴落了几滴苍凉的泪水。
“主人，放我出来！”腾蛇吐着鲜红的信子，遍体鳞伤，却仍不放弃地一遍遍地撞击着结界的壁。
“萤惑，你这又是何苦？”墨印苒面容忧伤，却坚决不开封印。
“主人，你若死了，我就杀了银狐给你报仇！”腾蛇口中喷火，结界的力量却不减分毫。
星夜，我若死了，对你是不是一种解脱？你生命中没有我的时间，远远长过有我的时间。我死了，你是不是很快就会把我忘记，再去寻找新的开始？冰重若，我不能等到看你一统八部的那一天了。墨羽，对不起，就请让祖父，最后自私一次吧。墨印苒的长叹，悲伤令人不忍闻。
“十六夜，好久不见啊。”墨冰晏微微一笑。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要杀了你!”十六夜第一次在墨冰晏面前施展了自己的法术。
“赫阳，你不是忍了很久么？这只英鸟的血，随你尽饮，我先走一步。”墨冰晏翩然退后。
赫阳的眼睛顿时红得滴血，白森森的尖利獠牙兴奋地摩擦着，那是对鲜血和生命的渴望。
“怎么今日有心情找我喝酒？”墨印苒似是无意地问，对漫河源异样的神情视而不见。漫河源没有回答，却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墨印苒也不再问，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墨先生，是我对不起你，请恕我先走一步。”漫河源口溢乌血，面色发青，重重地趴倒在桌上。
墨印苒面不改色，却冷冷地道：“小晏，你为什么不进来？”
潜身伏在屋外的墨冰晏暗自吃惊，听墨印苒的声音，似乎牵机药并没有伤到他。他镇定了心神，狞笑着踹门而入，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墨印苒逼进。浓烈的死亡气息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星夜，你真的不去么？”冰魄幽然长叹。星夜摇头，手腕上的长生环，却砰然碎裂。“这是怎么回事？”冰魄大惊失色。星夜却顿时醒悟，狂风伴着紫光，银狐蹑空消失。
难道墨印苒前辈——冰魄不敢再往下想。该是说永别的时候了吗？
阴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雪来。
赫阳望着墨印苒安详宁静的脸，竟感到被什么东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赫阳，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动口？”墨冰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严厉的表情，因为害怕和悔愧，竟显得有些心虚，连声音也颤抖不已。
“我不能，我不能——”赫阳喃喃自语，一边后退，终于落荒而逃。
“什么火饕餮，没用的东西！”墨冰晏调整了自己的内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右肩，是被腾蛇拼尽最后的力量咬伤的伤口，血肉外翻，竟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墨冰晏痛苦地皱眉，左手却挥剑不停，一边怒骂，一边狠狠地向腾蛇的尸体砍去，白色的衣衫被鲜血染透，腾蛇的尸体瞬间血肉模糊。
“小晏，够了！”赫阳猛然抓住他的手，“紫苏和墨羽来了！”
墨羽？墨冰晏狰狞的表情顿时柔缓。墨羽，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星夜？八部众的神兽，腾蛇已死，饕餮和麒麟为我所用，只剩银狐。银狐星夜，难道墨印苒不能成为你的弱点么？墨羽，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相见不如怀念，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痛心吧。
“赫阳，我们走！”墨冰晏痛得倒抽冷气。
“你的伤？”赫阳不忍去看。
“我没事。”墨冰晏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墨冰晏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洒在雪地上，竟然绽放成了美丽却恐怖的花朵，红莲。
“这是什么妖法？”赫阳大吃一惊。
“岚音子，莫非等我的血流尽了，你才肯现身吗？”墨冰晏面无血色。
雪地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眯眼微笑：“怎么，需要我帮忙？”
“废话！”墨冰晏气结，“刚刚你为什么不阻止腾蛇？”
“你明明应付得来，我何必自作多情？”岚音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副无辜的神色。
“你——”墨冰晏咬牙切齿，却不好发作。
“看看你的身后。”岚音子伸手指了指。
不远处，紫色和绿色的身影渐渐清晰。
“是你——”墨冰晏气血攻心，几乎要晕倒。
“我先行一步。”岚音子掩袖微笑，身影没入血中，顿时消失不见。
“他，他究竟是不是人？”赫阳吃惊得合不拢嘴巴。
“快走！”墨冰晏实在不想在这时遇见墨羽。
“小晏，你是小晏么？”身后的少年不顾一切地追上来。那急切的呼唤，撞击得墨冰晏的心隐隐作痛。没有办法，墨冰晏只得转身立住。
“小晏，你真的是小晏吗？”墨羽犹豫地微蹙眉头。记忆中黑发黑眼的少年已然不见，翡翠色的短发，血玉色的眼睛，熟悉的脸，却是那样陌生和残酷的表情。浑身浴血，肩受重伤。
墨冰晏冷笑，凛冽的眼神锋利无情，“那个心中只有你的小晏已经死了。我是朱雀墨朝的皇世子，墨冰晏。”忘了，我已经将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只有忘了过去，我才能重新开始。墨羽，我杀了你的祖父，你会对我怎样？杀了我，杀了我吧。
紫苏的眼里几欲喷火：“墨冰晏，你把主人藏哪里去了？”
“他就躺在屋里，难道你没看见？”墨冰晏冷笑，“难不成他会诈尸？”
墨羽却变了脸色：“小晏，你杀了爷爷？”
“不错。墨羽，你要替他报仇吗？”墨冰晏的表情冷若冰霜。
“那他的遗体呢？”墨羽强忍悲痛和愤怒，握紧的双拳骨节铮铮作响。
“说了在屋里，怎么，真的不见了？”墨冰晏暗感蹊跷。
“小晏，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他？”墨羽终于出手，招式决绝而凌厉。
“他虽隐居山林，心却仍在俗世。他是我前进路上的障碍，是令歌神心神不宁的存在，他的传说的令人恐惧的力量，他的令人难以抗拒的人格魅力，使他不得不死。”墨冰晏的话一直沉到墨羽的心底，令人绝望。
“墨羽，你要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墨冰晏避开墨羽的攻击，赫阳手下留情，只是轻轻地反推了墨羽一掌。墨羽翩然后退，未伤分毫。
“等到樱花飞舞的季节，我在天狼山等你。”墨冰晏竟露出了凄凉的笑容，一跃而去。那卓绝的轻功，令墨羽望尘莫及。
“紫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爷爷隐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墨羽发疯似的摇着紫苏的双肩，“你说，你说啊。”
紫苏泪流满面：“墨羽，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关于绛珠草，关于墨朝，关于主人对墨君的承诺。”
墨君？墨羽心凉无比，爷爷，你的死，真的像小晏所说，与朱雀前朝，与歌神有关么？
“为什么不让我随司星入冥界？”墨印苒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只顾把玩着手中的红莲花，却不回答。
“你的操纵力，真是出神入化。”墨印苒不像是赞叹，倒像是讥讽，“光看着你手中变化莫测的红莲，就令人毛骨悚然。”
“你也觉得诡异么？”岚音子微微一笑，那红莲化作烈火，嗖的一声从墨印苒的脸颊边擦了过去。墨印苒甚至感觉得到它的热度，却面不改色。
岚音子尖声笑了起来：“墨印苒，我的索魂术，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当初因为我的原因使你没有当上祭司，到了今日，仍是耿耿于怀么？”墨印苒冷笑。
“说来却要谢谢你。”岚音子的笑容天真纯净，却更令人不寒而栗，“华胥比天玄宫自由许多，行事可随行所欲，正合我的脾气。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入华胥，也不会成为七曜星君。”
“你如此执迷不悟，沉溺于世间，迟早会灰飞烟灭，神形俱毁。”墨印苒摇头叹息，“你的索魂术，还能够使这个肉身支撑多久呢？”
“你孙子的身体似乎很不错啊。”岚音子狞笑着，“我也想试试当阴阳道宗主的滋味。”
“你这个疯子真是神经错乱。”一阵旋风从天而降，紫色的闪电四处游走。星夜满脸怒气地瞪着岚音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岚音子心下一沉，忙陪笑道：“开个玩笑嘛，何必真的动怒呢？”
“疯老头，识趣的就快滚，别让我的破瞳术毁了你的元神！”星夜咬牙切齿，“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明明老的掉牙，却还装做娇嫩的美少年的不知羞耻的老不休！”
岚音子一脸黑线，气得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只得逃之夭夭。
“星夜，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冰重若敌不过你，岚音子也敌不过你。”墨印苒温柔的声音，却令星夜感觉说不出的心痛。星夜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避开他深情的目光，转身低声幽叹，泪水却禁不住滚落。“你就这样死了，自己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你却让冰重若怎么办，让墨羽怎么办？你怎能这样不负责任？”
“就让我为自己考虑一次，不行么？”墨印苒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他，“谁说我无牵无挂？星夜，我这一世最放不下的只有你。”
“奇怪，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星夜半嗔半喜地推开他，“别凑在我耳边说话，怪痒的。”
“星夜，有没有发现冰魄那孩子和你很像？”墨印苒若有所思。
“墨羽却比你不知勇敢多少倍。”星夜斜乜着他。
“爷爷！”墨羽的声音难掩狂喜，他向祖父奔去，却扑了一身的空气。墨羽若有所失，眼前刚刚升起的希望变成了更大的失望，“爷爷，你——”
“墨羽，你来迟了。”星夜叹道，“印苒已不再是尘世之人。”
“是墨羽无能，墨羽不孝。”墨羽重重地跪在地上。
“羽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起来。”墨印苒慈祥的面容有一丝严厉，“紫苏，扶他起来。”
墨羽无法，只得站起。
“你和冰魄的事，我已听十六夜细说。羽儿，你是阴阳道的宗家，我一直喜欢你的沉稳冷静，但对冰魄的事未免太率性而为。”墨印苒见墨羽一脸委屈地要辩驳，止住他道，“羽儿，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你的能力，决定你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明白吗？”
“是，墨羽谨记在心。”墨羽深深地埋头跪拜。
“墨羽，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星夜粲然一笑，“我要和印苒一起去冥界。”
“星夜——”墨印苒面有惊讶之色。
“你不必劝我。”星夜轻轻地掩住他的口，紫色的眼眸灿如明星，“我一向心高气傲，自负得要命。这次也一样，我偏偏要证明，没有长生环，我和你也能永远在一起。”
墨羽缄默，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间，纠结得心痛，各种感情肆意翻涌着，却难以言表。冰魄，你说的不错，这一趟，的确该来的是星夜，而不是我。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野，墨印苒和星夜的身影渐渐消散。
“主人，不要丢下我。”紫苏大喊一声，瞬间被紫色的冷火吞噬，竟自燃殉主。
“姥姥！”琉璃和黛黛随即现身，抱头痛哭。
雪地上，朵朵妖异的红莲恣意绽放，却又瞬间烟消云散。墨羽开始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已经结束的现实，还是一场不该发生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祖父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