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五次見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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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似乎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起初還能在學校保持平常的狀態，但還是無法長時間的抵抗那些症狀。有點像是最初時的遭遇，可是這一次應該是無法再度逆轉了才對。
溫格爾以爲就算臉色蒼白一點沒有血色也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沒想到不僅僅是千田，甚至連九條、小早川這些算不上是特別要好的人都偶爾會關心的詢問一下是不是要去保健室休息，更別提忍足、迹部這幾個總是皺著眉頭緊盯著她生怕她會出什麽事情的人了。
晚上常態性的高燒使她無法入睡；早上必須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學校；課上完全無法專心聽課，必須盡力的壓抑住心臟時不時地絞痛；下課時常爲了躲避千田和忍足的耳目跑到偏僻的地方咳血嘔吐；在學生會開會時表面上必須一如既往，但在桌底下卻拼命的用指甲戳進自己的皮膚來轉移疼痛的注意力；在放學時偶爾還得應付迹部心血來潮的邀約；回到家后光是踏入玄関内，就常常不支倒地，等到再度醒來時已經是半夜淩晨的時候了。
每天這樣日復一日，即便是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子的溫格爾，也不能說完全的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不敢相信，從再一次的發作到現在，居然只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然而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讓她再度變回最初時的狀態，這實在是讓人背脊發涼。
這便是她的時鐘再度走動的最佳證明吧。
過去的情況與現在相比，只能說有過之而不及。一年到頭都陷入昏迷沉睡中，醒來的次數用兩只手就能數得出來，一年中醒著的總天數更是絕沒有超過一個月。每次醒來時看見飛鳥一家和埃德加時，都會發現他們都松了一口氣。自己只有「他們似乎變老了」的想法，而自己卻一直保持著同樣的模樣，仿佛長生不老似的。
爲什麽呢？爲什麽會是自己…這個問題已經對自己問上數千萬遍了吧。
然而，並沒有什麽爲什麽。
僅僅只是因爲她是溫格爾罷了。
很單純。
卻也是最殘酷的真相。
身體每日俱下的情況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然而她卻還是想要隱瞞住其他人。明明很清楚，這樣顯而易見的身體情況他們沒有來詢問就已經是奇跡了。肯定是爲了顧及她的想法才沒有硬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但她卻自私的想要繼續利用大家的善良來隱瞞，直到完全無法隱瞞的那天。
啊啊，沒錯。就像是被芥川慈郎撞見的那個時候一樣。
只是芥川他也是個溫柔的人，但又太過天真殘酷，所以才會不讓自己說出口的吧。
真該慶幸，那天找到她的，是他。
換作是忍足或是瀧，絕對會問到底，然後再告訴迹部。其他人或許不會像他們那樣過問，但是傳進迹部耳中絕對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到了現在，看上去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咳血，還以爲只是單純的身體不舒服的樣子，就知道芥川慈郎肯定沒有說出去。
就像他的眼神所訴説的，他想要當作沒發生過那件事一樣。
那麽就如他所願，也如她所願吧。
只要…能夠繼續隱瞞下去的話……
她什麽都願意做。
直到她說得出口的那天。
***
最近，迹部景吾看上去十分心煩氣躁。
不過，與其説是因爲不順心的事情而心煩氣躁，倒不如說是因爲不知所措而心煩氣躁。
不知情的人，大概會以爲他是爲了最近迹部財團傳出的新一期重大計劃案而感到煩人。但知情者如前田真琴、芥川慈郎就會知道，能讓他們的帝王感到棘手的事情，也只有萊登絲·妃·溫格爾一人而已。
一直以來，迹部所展現出的所有不自然，都是因溫格爾而起的。
所以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不過就算是前田他們再怎麽料事如神，他們最多也不過是認爲迹部的反常是因爲溫格爾最近明顯的身體狀況出問題這樣的事情而感到煩惱。他們是絕對猜想不到，迹部景吾這一次的反常並非是因爲溫格爾的身體情況，而是爲了她的生日即將到來這件事情。
並不是說他不關心溫格爾的情況，反之他迫切的希望能夠拉著她就這樣直接殺到醫院去做一系列的身體檢查。然而某一次在他半強迫式的要送她回家時，他不過是在車上說了句「你每年都會做例行的身體檢查嗎？」這樣的暗示性話語，就被溫格爾回瞪「別多管閒事迹部景吾。」。要知道，溫格爾這樣連名帶姓的叫他的名字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更別提在那之後溫格爾無視了他好幾天的時間。
那樣被冷落的感覺…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對他而言真的算得上是一大打擊啊！！
嘛…反正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講，光是分開一秒鐘都會讓人覺得難受。
雖然以上理論一般都是用於交往中的情侶，而迹部和溫格爾根本還只是在曖昧時期而已。
算了，反正對於迹部而言，他自認他們兩個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在交往就是了。
不管如何，迹部除了強迫性的拉著溫格爾到醫院去之外，似乎就只有等待這個選擇了。非常不符合他大少爺作風，他意外地選擇了後者。在某些知情者眼中或許會一直思考爲什麽迹部還沒有任何動作，放任溫格爾不管。但他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只是單純的希望溫格爾能夠向他坦白，而非他強迫她罷了。
所以此刻的他正耗費著自己少有的耐心，努力把自己的思想轉到溫格爾即將到來的15嵗生日上。
對於萊登絲·妃·溫格爾這號人物，迹部景吾之所以會有印象，除卻了糟糕的初次見面之外，事實上是因爲她入學時所遞交上來的個人資料上面，所備註的「英日混血兒」這項。
光是在當時迹部隨便撇個幾眼就對溫格爾有印象了，更別提之後越來越在以後他怎麽可能會不去重新翻找當初的那份入學資料，把有關于溫格爾的事情看得更清楚點！
基本資料是幾乎都倒背如流了，生日什麽的根本就是小case！
12月14日，是溫格爾的生日。
非常普通的日子，對於世界上大多數的人而言，這絕對只會是個普通的一天。
但對於溫格爾而言並不是。
所以迹部正思考著，該怎麽樣才能讓溫格爾度過一個難忘的15嵗生日。
如同她在他生日時做的那樣。不光只是前來參加生日宴會就已經很賞臉了，甚至還願意祝福他、叫他的名字。
那短短的幾十分鐘，現在已經成了他生命中最可貴的時光。
迹部希望的，是能夠也帶給溫格爾一樣的感受。
但是…………
「萊登絲那傢伙，到底喜歡些什麽啊！！」
先別提音樂美術體育這些普通人都該有一樣兩樣喜歡的東西，光是平常觀察溫格爾時，都不曾發現她有特別偏好些什麽。不管是服飾還是食物，感覺她像是一視同仁一般，完全沒有特別愛好些什麽。
要說她似乎挺喜歡吃壽司的，但說真的也沒有到非常講究的地步；要說她對宴會上的打扮，雖然的確是沒有迹部景吾和千田梨生那樣帶著她給專業人員弄得妝容，但也還是很上相且優雅；要說她對學生會的工作滿有熱情的……難道要迹部再給她兩三份事情做嗎？！那他會被她恨死的！！
禮物什麽的根本就無從想起。儘管相處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溫格爾的喜好仍舊是那麽難以捉摸。
物質上的東西迹部很清楚，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給予！溫格爾家族雖説沒落了，但是按照過去來看，留下的財產肯定也是不小的一筆，不然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如今這筆可觀的財產落入「最後的溫格爾」手中，或許是足以匹敵迹部景吾的個人資產也説不定。
然而除了物質之外……還有什麽？
「我說迹部，你爲什麽不直接去問問妃？這樣不是更快嗎？你已經在這裡抓住你的頭髮都快一個下午了，難道你還想重溫全國大賽時被越前剃頭的經驗？」
「能問的話早就問了，笨——蛋！本大爺怎麽可能會落魄到要用問的！啊嗯！」
「啊…是嗎？那你就繼續在這裡抱頭苦思好了，我就不奉陪了。」
忍足看著眼前這個把他叫了過來但除了一開始敲門的「請進。」和剛才的「萊登絲那傢伙，到底喜歡些什麽啊！！」之外，就一句話也沒對他說的迹部。雖然說光靠剛才那句怒吼他大概可以了解到現在迹部苦惱的是什麽樣的事情，但是他可不想參一腳這種事情。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要是他出了什麽主意后發生了什麽事情，第一個來找他算賬的絕對是迹部景吾沒有不二人選。
更何況喜歡什麽東西……喂喂迹部少年，你都喜歡人家那麽長一段時間了，居然還不知道嗎！！你那引以爲傲的insight到哪裡去了？！被你吃了嗎？
「你不是自詡冰帝的天才軍師嗎，忍足。居然想落跑，真是難看！」
「就算你那麽說…如果我給了你建議你也肯定不會照做的好嗎？」
「哼！你不說你怎麽知道本大爺不會做！」
看著迹部已經苦惱到傲嬌的程度，忍足嘆了口氣，走回自己原本坐著的座位上。
「聼好了迹部。首先，物質上的東西不管是對於你還是妃而言，都太過於庸俗了。」
「那當然，本大爺不會連這種事情也不知道！」
「第二，你們現在處於一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雖説你在文化祭的開場舞已經算是單方面的宣言『你們兩個在一起』，但實際上你連告白都沒做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
「那就對了！所以在這之後，你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啊嗯？本大爺完全不能理解你的邏輯。這跟本大爺要送萊登絲禮物有什麽關係？」
「你傻了嗎迹部！還是說戀愛真的會讓人成笨蛋？既然物質上無法滿足你們兩個，那當然也就只有給予對方一起相處的時間這樣的東西才會讓人高興啊！」
「啊？」
「反正你暑假時也算是模擬過了，雖然后半段不盡人意……但這一次肯定能做好的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給本大爺說清楚點忍足！」
「也·就·是·說！再和妃一起約會吧！而且這一次，你還得策劃一場告白約會！」
***
「溫格爾小姐，請您今天一定要來醫院做例行檢查。您已經好幾次都無視醫生的告誡沒來了，現在…………」
「請幫我轉告日暮醫生，我以後都不會再過去醫院檢查了。謝謝她一直以來的幫助。那麽，再見了。」
溫格爾挂上電話，看著手機熒幕的手機桌面，溫格爾只有身心疲憊的感覺。
從發作起就沒有到醫院去，恐怕連好脾氣的日暮醫生也會氣急敗壞吧。
而且…大概……
「叮鈴叮鈴叮鈴——」
溫格爾看向再度亮起來電顯示的手機，嘆了口氣。
果然啊，聯絡他了啊。
手指滑向接聼按鍵，溫格爾把手機拿到靠耳朵有段距離的地方接聼。
「萊登絲！！你到底死去哪裡了！！！」
「……翼，你肯定會未老先衰的。」
「那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飛鳥翼在電話的另一頭憤恨的説道。一想到剛接到在日本作爲溫格爾主治醫生的日暮汐里的消息，說溫格爾已經超過一個月沒有到醫院去復診，他就氣得想立刻上網訂一張機票飛到日本去揪住溫格爾的耳朵把她拖到醫院去。早就説好了讓她到日本的前提是好好照顧著自己了，怎麽還這樣？！
「說，發生了什麽事情。日暮醫生說你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醫院，你自己的身體狀況難道還要其他人來提醒你嗎？萊登絲。」
「唔…當然不需要。我自己很清楚。」
「那到底……！」
「沒什麽，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覺得，即便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麽轉機的……」
「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雖然目前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但是我一定會找出辦法來的。最近謝菲爾德大學的教授也對這樣的罕見例子有些興趣，我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一些事情了。所以你一定可以得救的，你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
「……可是翼，如果已經太遲了呢？畢竟以前的醫生不是說我活不過……」
「管那個狗屁醫生說什麽鬼話！你當然可以活超過15嵗！你的生日要到了不是嗎？開心一點過吧，這可是你第一次在結衣阿姨的故鄉過生日，可不能白白浪費掉。如果可以我也想過去陪你過生日，但是那個時候是這裡的期末季……」
聼著飛鳥源源不絕的話語，溫格爾就回想起曾有那麽段時間她的身邊只有飛鳥的陪伴。埃德加在把她托付給飛鳥夫婦后，雖然只要一有時閒他就會去探望她，但相處的時間完全敵不過飛鳥翼陪在她身邊的時光。那個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英國的那棟別墅内的房間，兩個人互相握著對方的手為彼此注入強心劑。
——Can I live long enough to travel the world I want to see the world, and meet with different kinds of people.
——Sure you can. Just believe in yourself.
——But what if……
——There’s no 「if」, Rotesie. You can make it, just sayyou can make it.
——I……
——You got me byyour side. Stay strong, Rotesie. You can make it.
——I……
「……can make it……」
溫格爾低垂著頭，嘴巴喃喃自語。
「嗯？怎麽了萊登絲？」
「不，沒什麽。如果你只是打電話來説這些的話，我想我要掛電話了，翼。」
「喂！什麽叫做只是這些！你最好給我照例去找日暮醫生，不准再缺席了！」
「…………」
「聽見了沒有！」
溫格爾把電話拿離耳邊，盯著手機熒幕上顯示的「翼」這個字。
翼，謝謝你一直陪伴著我。
翼，謝謝你一直擔心著我。
翼，謝謝你一直為我努力著。
但是……
抱歉。
我無法回應你的期待。
你曾教我的那句魔法話語，一直以來我都不曾說出口過。
因爲我心底深處很明白，我根本就做不到。
做不到環游世界。
做不到認識其他人。
做不到踏出家門一步。
——也做不到與你約定。
我們之間，不曾有過任何約定。
因爲我明白的，我明白我很有可能哪天就離開了，無法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
所以我不與你做約定。
對不起。
我不能答應你。
那一句話，我不曾說出口，不僅僅是因爲我明白我做不到，更是因爲我清楚那是一句多麽沉重的咒語。
——I can make it.
那萬一，做不到的話……有誰能夠告訴我該怎麽辦呢？
做不到的話，要怎麽辦呢？
不希望讓任何人抱持著我的承諾，在我無法完成的情況下繼續活著。
因爲你們都將會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痛苦著、後悔著——我不希望給你們帶來困擾。
所以我不做約定。
尤其和你的約定，翼。
但是現在，我卻漸漸有了說出那句話的力量。
那是我過去不曾擁有過的力量。
……是因爲迹部景吾嗎？
大概吧。
因爲他是我過去的人生中，不曾擁有過的。
他寄予了我力量。
以及希望。
讓我有了，說出口的勇氣。
——但是已經太遲了。
就算不管那個狗屁醫生說的鬼話，就算我活過了15嵗，我想也不過是15嵗又多少天吧。
我該如何是好呢……
我想活下去。
爲了迹部給予我的，那渺茫的希望。
我希望能夠親手捉住那微弱的光芒。
能夠做得到嗎？
以我現在的情況……
…………
………
……
…
「Sorry, Tsubasa. Hope we will meet somewhere again in the future.」
「——If I can make it.」
溫格爾輕輕觸碰紅色的按鈕，將與飛鳥的國際長途電話挂斷。
她翻出手機内的聯絡資訊，看著那少得可憐的聯絡人，溫格爾很快的就找到了「翼」這個聯絡人資訊。
輕觸熒幕，滑過畫面。
——「您確定要刪除此聯絡人資訊嗎？刪除后將不能復原。」
——「確定。」
如果我做得到的話，那麽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再次相見也不會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了吧。
因爲那代表著，我仍舊活在這個世界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五次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