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番外——沁尔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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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尔篇
有人说：没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我早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从来不会抱有希望。
在飘若楼，我是一个透明人。
我没有出色的相貌，极佳的才艺，只有顺从是唯一可取的地方。
于是，我幸运的没有成为皮肉交易的主角，而是成为一名侍女——侍候妈妈的侍女。
珂儿姐姐比我早些时候来到这里。
她有着乖巧的性格，聪明机灵，很是讨各位姑娘的欢心。
有天，她被派去成为一个叫做墨锦的姑娘的侍女。
墨锦很奇怪，长得漂亮却从不做皮肉生意，只是偶尔和一些叫价高的客人吃茶谈天。她的个性骄纵傲慢，不高兴时还会用鞭子鞭挞惹她生气的人。不过，因深知媚惑之术，总是叫那些客人忙不迭的送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只为博得她的一笑。
珂儿姐姐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迟钝，因此总被主子欺负。
这一切的变化的原因，便是“那里”的干预。
平平无奇的我，也被选中成为“那里”的一员，成为监视妈妈的人。
作为旁观者的我，一直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不出头，也不在人后议论。
因为我只想保护自己。
是的，在这个复杂的地方，只要保护自己就够了。
突然有一日，珂儿和墨锦都消失了。
而我在这飘若楼中，日复一日的看着这里的姑娘和客官的分分合合，缠缠绵绵。
女人果然是最好迷药，让那些男人醉生梦死，乐不思蜀。
只是，迷药总有醒的那么一天，而偏偏那些男人更懂得如何醒来。
到最后，却往往是下药的女人们醒不过来，甚至被名为“爱”的毒药伤害致死。
——她们真愚蠢。
——普通人家的女子尚且难获真爱，更何况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呢？
在目睹这些的日子里，我慢慢习惯了这世间的无情、冷漠和虚伪，更明白应该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保护自己的快乐。
依旧很突然，墨锦再次出现在这里。
不，她说她叫希尧。
也对，她们虽然有着相似的面容，性格气质却大不相同。
那天晚上，妈妈安排我成为了希尧的侍女——其实是“那里”让我成为了她的侍女。
我明白，对于希尧，除了照顾，还有监视。
她对于穿衣梳发都显得很生疏，总要我帮忙。
意外的是，对此我竟然没有排斥的感觉。
纵使名字和性格改变了，她的身价却依旧很高，愿同她谈天的人仍大有人在。
而她以嘲弄的眼神看着下方争相出价的人，开口道：“若有客官愿加价至八百两，希尧愿意相陪。”
我才不相信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钱仅换她的一个时辰的相陪。她也不信。
——直到一个叫做展子翰的男人出现。
“姑娘有没有想过，其实人都是活在镜子的对面的——就是说，你在嘲笑别人的时候，你同时也在嘲笑着自己。”展子翰明确的指出刚刚希尧的失态。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公子请喝茶。”我急忙由一旁端上茶水，希望可以缓和下气氛。
“你有一个好丫鬟。”我听到展子翰这样对希尧说道。
我的心神不禁微微一荡——这是我得到的第一个认可。
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只记得那个男人——第一夸奖我的男人。
希尧两晚悠闲的谈天的对象都是展子翰，而我也得以静静的在一旁观察这个男人。
……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男人果然是男人。
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他的渴望。
希尧虽只是与他谈天，只怕那人最后也会难耐欲望，轻率而行。
怀着这个想法，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谨防他对希尧有什么不轨。
但我听到的，却是他为希尧赎身的建议。
而这个建议最终被她拒绝。
我不明白，他们两人我都不明白。
——展子翰既要为她赎身，又何必询问她的想法？而面对这大好的逃离风尘的机会，希尧为何这么容易的拒绝呢？
那晚，展子翰离开后，便入了湘怡姑娘的门。
有些失望——即使是这样好的男人，最后也抵不过欲望，寻找一个替代品来过活。
但对于我，更多的是欣慰——至少，他到最后都在尊重希尧的意见。
之后的希尧成为了舞姬，每晚献舞。
舞台上的她，虽然看起来更加美好，却给我一种寂寞的感觉。
……她在等着谁来欣赏么？
是的，她在等。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
当他于她眼中出现的一瞬，我看到她的目光变得明亮，泪流而下。
流泪是弱者才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喜欢流泪的人，更不喜欢流泪的女人。
而后，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为她拭去泪水，看到了她的娇羞和眼底的喜悦。
看到这儿，我即刻离开了。
——嫉妒，我感到嫉妒在我的身体里蔓延……
隔日的希尧便开始发烧，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着急的替她请大夫，喂水送食的同时，我感到自己心里也有小小的开心的感觉。
——或许，幸福是需要代价的。因为她昨天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老天让她今天发烧作为交换。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感觉得到自己嫉妒的滋生。
希尧痊愈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而展子翰也开始与妈妈商谈为希尧赎身的事情。
希尧她不是“那里”的人么？怎么能轻易被赎出去？
结果似乎比想象的更为顺利，不久之后展子翰将迎希尧进府。而我也将随她一同过去。
本应是高兴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
这个结果就意味着，希尧将成为展子翰的人，而我，将永远作为侍女，成为无人在意的摆设。
或许是不适应吧……
在希尧进府的那晚，她便生病了。
额头的细汗一层层的出，身形憔悴。
而我却被展子翰告知，不许替她请大夫。
为什么？
他不是喜欢她，想要得到她么？
现在是怎样，得到了，于是就不再珍惜，连生死都不管不顾了么？
如果真的不再珍惜，那又何苦收留她，又何苦对她嘘寒问暖？
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无法理解他的感情，而我自己对于他的喜爱也被折叠到最小，放在一角。
今天的希尧的身子看起来好了许多，央求着他让自己出去逛一逛。
他竟然答应了。
我不明白，这个决定是“那里”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心软。
之后，希尧成为了他的舞姬，每晚为她献舞。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干脆娶了她？
若怕她是个风尘女子惹人非议，又为什么不就此放她自由？
我不明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望着她舞蹈的身姿时，眼中那日日加深的占有的欲望。
……还有，我内心渴望代替希尧的想法。
现在的我，不确定他对她到底是爱还是男人的征服欲。
更加不确定的是我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守着只要保护自己就好的原则？
其实，我早已无法坚守。
只是因为那第一次获得的夸赞，便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他的我开始有了希望，开始希望保护别的人。
“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展子翰这样对我说。
“我不要走！”想也没想，我便执行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反抗。
当他说这是四爷的命令时，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他和我服从的人是一致的。
“他把我当成棋子便罢了，又何苦再换一个来？何况，我和希尧已经相熟，这不是很好么？”我试着将理由摆出，来挽回这个决定。
“正是因为你们相熟了，四爷才要你离开。明晚会有人来接你。”展子翰说罢便转身离去。
看来，四爷比任何都明白“感情误事”的道理。
即是不能违背的命令，那么就此放弃挣扎好了。
与希尧道别后，心情放松了许多。
——我再不济，也总比她被人时时困住要好得多。
可是，我却听到内心嫉妒的声音，它嘲笑着我：你根本没有被困住的价值。
就算是要离开，也总要见他最后一面。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进到展子翰的屋子里等他。
子夜之时，醉酒后的他回来了，很是悲伤的样子。
他……是在为我的离去悲伤么？
察觉到一旁的我，他便将我一把抓住，引向床去……
火热的气息，仍然停留在我的耳畔。喜欢的人，正在我的身边熟睡着。
我该高兴么……
我只感到了泪的滑落。
他不喜欢我，更难谈爱。
就算那吻再深，呼吸再急促，都不是给我的。
——我听得到他口中念的名字。
即使这样，我依旧选择继续躺在他的身边，等着他醒来，让他多看我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他有些厌恶的道。
我不在乎，只是楚楚可怜道：“展公子难道忘了昨晚了么……”
说罢便轻轻抽泣起来。
我懂得什么叫做“过犹不及”，因此，我将自己的表情和泪都掌握在合适的范围。
“你……你留在这里好了。”半响后，他终于做了这决定。
尽管那语气中满是不愿，但我听到了些许愧疚之情。
只是，这愧疚是对我，还是对希尧，或是……对他自己？
过多的问题只会带来困扰，所以我拒绝再向自己提任何问题。
希尧被送去了远郊，而他则在这府内，与我日日沉于欲望。
我拒绝过。
但当他因我的拒绝而挥手打向我时，我再次顺从了。
因为现在的我，唯有迎合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日子，虽谈不上快乐，但至少在他身边。
唯一的改变是：他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了。
那一晚，他没有知会我便出府去——我知道他去找了谁。
第二天，他回来了——带着希尧回来的。
我知道，在一起若不快乐的话，就该学会割舍。但该割舍的是什么？割舍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是割舍他与别人的感情？
为了保护自己的快乐，也为了彻底明白自己的位置，我选择了后者。
借着屋内的月光，我看到希尧坐在床上大口呼吸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额头出了很多汗。
顾不得这些，我将她拉下床。
当她喊出我的名字时，我不禁一惊——我和她竟已相熟到只看身形便可以认出的程度。
我将自己狠狠摔出去，趴在地上大喊着“救命”，等待着院内人们的到来……
灯火将屋子照亮，我那被拉扯过的衣服和那未干的泪痕自会告诉来人：“希尧对我施暴”这个信息。
虽然自知这是个拙劣的计谋，但无疑也是最好的试探。
我继续着对她控诉：“原来你这么晚叫我来，就是因为嫉妒我和展公子在一起？这样对待我，你，你——”
“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是展子翰的声音。
他来了，他来告诉我最终的结果了。
希尧挡在我的面前，阻止这门卫的行动。
而我则将她狠狠推开道：“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
我不要你的保护，不要你的同情，我只要他给我的结果。
至此，我完成了我的试探。
只是，我的生命恐怕也将就此完结。
刚刚的呼救并非作假，那是对于展子翰最后的呼唤，也是我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活命的最后机会。
被拖出府去的我，被门卫暴打后，扔在了远处的荒地。
这样也好，至少我狼狈的死状不会被人看到。
而我的嫉妒，此时已经没有了气息。
我只能感到那深切的痛楚，无论身还是心。
早在飘若楼时，我便要自己明白，只有习惯才是快乐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这一次，我没有习惯，而是急迫的寻求一个结果。
我讨厌眼泪，更讨厌流泪的女人。但这一次，我把眼泪当作道具，为走向自己的结果铺平道路。
这路真的好平，也好短，短到一下子我便看到了结果。
这结果似乎也并没有带给我什么惊喜——我真的被他毫无留恋的抛弃了。
爱果然是有毒的。
可是，也好甜——甜到即使只尝一口，便再也无法舍弃。
浅尝辄止我会舍不得，维持现状我会很难过，只好全情投入将自己作为祭品，来寻求一个答案。
我真蠢，竟然会为了一句称赞就爱上他。
也罢，这个世界上，愚蠢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呢？
至少，还有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陪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沁尔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