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比梦还要奢华 ...
-
何奕下了飞机后,驱车到法院附近的酒店洗漱换衣。想到连漪不爱吃早饭的习惯,又去上次两人一起用餐的地方打包了茶叶酥和水晶虾饺。
离开庭时间还早,连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神游。
“连律师,早。”
连漪吓了一跳,“何先生早。”
“昨晚没休息好?”
连漪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了实话,“昨天陆祈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有关我先生的死因,多少让我受了影响。何先生,我怕今天在庭审时会出状况,怎么办?”
何奕把早点递给她,“我有办法,这些,吃完我就告诉你。”
看着她把最后一只虾饺消灭掉,他微笑,“连律师,你先生是否曾用和我这支相同牌子的钢笔?”
这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推理了吧,连漪暗想。“是的。他的钢笔字非常漂亮。”
“你今天把它带来了吧?”
这也能猜到?连漪从包中拿出陆放生前惯用的钢笔,“何先生,是不是在你面前,我什么秘密都没有?”
何奕摇头,“还是有的。”
“哦?”连漪被激起兴趣,“比如?”
“你的——年龄。”何奕连玩笑都能说得如此认真,“钢笔给我。”他自小旅行箱中取出一小瓶碳素墨水,为钢笔吸满,又仔细地擦去笔尖周围的墨迹,“连律师有没有便签纸?”
“呃,没。”
“作为一个律师,不随身带便签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他的旅行箱简直是个小型办公室,连盆栽都有。“给,写下你想让他听到的话。”
“哎?”连漪左手便签纸右手钢笔,“让谁听到?”
何奕无奈,“你先生啊。然后把便签折叠好,贴身保存,绝对是强力护身符。”
“是吗?”连漪怀疑,“真的会有效果?”
“试试。”何奕体贴地留给她个人空间,“我去把早点的包装扔掉。”
想说给他的话那么多。连漪不知从何下笔。笔身仿佛还有被他握过的温度,连漪差一点就落泪。上学时,他就是用的这支钢笔写纸条,隔着很远传给她。
陆放与她自小学同班。那时,班里的其他孩子都还一个个如未长开的豆丁,陆放白白净净,便显得出奇得好看。他自幼习字,作的诗配画就像书里印刷得那样好看。遇上这样的男孩子,连漪情窦初开也顺理成章。只是,对陆放懵懂情动的远远不止她一个,每每他的作品被贴在教室后面展示,下面总围满一群两眼放光的少女,连漪便装作不甚在乎的样子,抱着画笔画板去书画教室。陆放喜欢坐在书画教室的后面练字,连漪就坐最前面画画。教室里安安静静,只有她的彩笔磨蹭画纸的沙沙声和陆放掀字帖的声音。
中学,两人仍然同班。那时男生女生到了对彼此性别敏感的年纪,异性之间讲话少之又少所以陆放开始给她写小纸条,或是他新背的一首诗,请她配画,或是写他看了某本书,想她也去读。陆放坐在连漪左后方第三排,之间相隔的这三排人是他们纸条传递的秘密使者。
某次,连漪的后位戳戳她的背,她熟练地把手伸到桌下接过了纸条。折好的纸条上是陆放棱角分明的自己,却写着“给杨晓晴”,不是“给连漪”。纸条使者大概认为从陆放那儿传出的纸条都是直达连漪的吧,就没有看收信人。连漪鬼使神差地拆了陆祈给杨晓晴的纸条。杨晓晴问陆放是不是喜欢连漪,她看见他自习课经常与连漪互动。陆放稍显潦草的字显示着他的不悦,他说不希望再有人这样误会。误会。连漪像是从一场长长的甜蜜的梦中醒过来。随后父母车祸去世,她被姑母收养,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学。
重逢是在十一年后。陆放还是让她倾心的样子,卷着制服的袖子,在公安宣传栏前抄着板书,字迹愈见凌厉。他看见她,手中的粉笔断成好几截。她在他怀里听完他的委屈,听他讲他坐在书画教室的后面练字,写下的全是她的名字,听他讲她的画、他们的纸条他全都留着是最珍贵的回忆,听他讲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对她的喜欢怕会伤害她,听他讲她离开后他是如何说服自己没有她自己还是要活下去,听他请求她,再也不要离开。
她如约再也没有离开。
离开的人却是他。
何奕回来后,连漪示意自己已一切正常。
何奕的妻子冯氏携律师站在他们对面。
何奕绅士地对他们作了个“请”的姿势,把他们让进审判庭。
何奕对连漪微笑,“连律师,看你的了。”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何奈已经改口叫连漪“妈妈”的时候,何奕在连漪的法律书中发现了一张便签纸。
便签纸是他定制的,边角有他名字HY的缩写;纸上的字是碳素墨水写成的,味道与他的墨水如出一辙;字迹是连漪的,清秀耐看。可以推定,这就是连漪作为他辩护人开庭的那天他交给她的,让她写下想对陆放说的话。
纸上只有五个字。
我一切都好。
-------------------------------------------------------------------------------------------------
废弃的工厂四周拉起了警戒线,因蒋雅莉遇害一案对此进行封锁侦查。
今天要请陆放意外死亡事件中的重要涉案人来进行再调查。江悠远翻看着此人的资料,忽然想起,邱初,不是陆师兄的未婚妻吗,怎么她和陆师兄哥哥的死亡有最直接的关系?
邱初被传唤到此地后就陷入了空白状态。侦查人员希望她回忆模拟作战当时的情形,重现现场,但是她拒绝回忆,既不挣扎,也不抗拒,整个人蹲在地上僵硬地缩成一团。
“邱初小姐,你的合作对我们来说有至关重要的意义,请尽力回想一下,你通过三层通道时是什么情况,好吗?”
沟通无效,侦查人员面面相觑,决定采取强制手段。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邱初被他们强制搀上三层,一瞬间,熟悉的景象涌入脑中,哪个方位有人员隐蔽,哪条通道设有埋伏……队友们穿着迷彩衣,兴奋地向队长比划着OK的手势……
“邱初小姐,我们会为你系好安全绳,请你按照当时的路线从这条通道走过去。”
“我不要……不要……”邱初频频摇头,从三层望下去,基座已长满杂草,几条钢丝斜斜地从草种伸出,当年,陆放……
江悠远见状上前,“要不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小江,再不调查清楚,陈石的羁押期限就要到了!再说,重查陆放的案子是你申请的,她是最重要的证人,我们有权让她配合调查。”
同时,有人已经开始替邱初系安全绳。
江悠远躲到一边。
陆祈正在上庭,虽然鉴定所已经把被告精神病鉴定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其间他的辩护人还是找到了不利于控方的证据。陆祈心烦。
江悠远来电。陆祈想也不想就挂断。
又打来。陆祈挂掉之后想关机,江悠远的短信发来:“别关机!”
然后又发来短信:“邱初在工厂被强制调查!”
陆祈“蹭”地站起来。
法官敲敲法槌,“公诉方请坐下,现在是辩方陈述时间。”
陆祈侧身:“徐哥,车钥匙给我。”
徐致依言给他,“你做什……”
陆祈已经冲出法庭了。
满庭人目瞪口呆,法官问:“这是怎么了?”
徐致急中生智:“他……内急!”
陆检察官这一急,直到法庭辩论结束也不见人影。本来案情不怎么纠结,但辩护律师刁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徐致一人根本无法抵挡那位伶牙俐齿的小律师,不得已,他只得再申请休庭。
徐致自从当检察官以来还没这么丢脸过,在庭上被辨得难以招架,下了庭才发现,交通工具被陆祈劫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审判庭大门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致?”背后有人叫他。
“呜呜,连漪姐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今天有辩护啊,怎么样?”
连漪笑道,“赢了。”
“哇欧,”徐致应景地奉承,“不败的连漪姐,恭喜恭喜。那个,连漪姐,你要为我做主啊!”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你说,陆小二是不是很过分!”
“中途退庭?”连漪皱眉,“有什么事情重要成这样?”
何奕取来车,在庭前鸣笛示意连漪上车。
“这样,徐致,不介意的话就坐我们的车顺路回检察院吧,小二退庭的事,麻烦你先帮忙瞒着吧。”
“要得!要得!”
陆祈飞车赶到工厂,抬头就看见邱初在三层被侦查人员推搡着向前。他发誓,像此刻这种愤怒的心情他活了这般大也就有过三次。第一次是在高一,他乘车从临市回来,把韩紫琮揍到半死;第二次是在陆放葬礼后,邱初一声不响地离开,被他找到后,她那无所谓的态度深深激怒了他,那次他强要了她。
这是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