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松竹梅》旻珉

2、挑衅

　　凌晨到警署录口供的时候，审问的警官还沉浸在睡梦当中，反反复复只问他姓名年龄性别职业这些无聊问题，然而仍然耗去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事实上，那些警察也的确不知道还能问他其他什么。自从金堤大厦落成之后，松竹梅魅禄就没有在和那个建筑有过任何交集，包括半年前大厦被转卖，也是在交易成功之后电话通知了他一声而已。

　　算起来，这是松竹梅魅禄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进警察局，尽管心下坦然，但跨进那间大厅的时候，仍然有一丝敬畏从心底划过……

　　在成为建筑防盗设计师前，魅禄曾经是一个贼，好像还不是个普通的贼……

　　到底是熬了几个通宵做设计，又经过昨晚的折腾，躺在床上的力量就算心里放了再多的事，眼皮也不再听从使唤，渐渐合拢起来。

　　再醒来的时候，又是晚上了，魅禄揉着眼睛苦笑，看来他还真的适合在晚上出没，这个时候精神好得不得了，想想时间也不多了，干脆今晚去夜探金堤大厦，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模型失窃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他却还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自然，按照奥斯丁的那副嘴脸，他也实在没必要趟这浑水，然而他却无法容忍有人那样轻而易举的破去他的设计。

　　几番内心挣扎后，魅禄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当年金堤的设计图，仔细研究起来。自从出师的那天起，他就自认这天下再没有一个贼能比他更高明，就算是师父也说他青出于蓝，早早便金盆洗手了。要不是因为偷得太多让那个行业对他再也没有吸引力，他也不会改行做设计师。然而当初设计防盗系统的时候，他却是按照自己的水准防贼的，如今模型被盗，那就只能说明那个贼，比自己更为高段。

　　“不会是那个老鬼藏私，没把技术都教给我吧？”魅禄暗暗揣测，然而转眼就推翻了这一想法，就算师父的技术没有全部教给他，但他在多次的实践中也自己学到了不少，所以，这次是师父老来手痒，出门寻刺激顺便开他玩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看来，他是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了。再次确定整个大厦的防盗系统并没有什么破绽，魅禄起身，准备去现场看看。上次因为刈穂在旁边，不能仔细观察找出症结，今晚再去，要好好观察一下。估计大厦现在仍在警方的封锁当中，但是时间紧迫，说不得只好拿出当年的玩意，算是自我挑战了。

　　“铃——”魅禄收好电脑，将装备随身装好正准备出门的要命时刻，电话铃却蓦然响起。暗骂一声“可恶”，他本想就这样出门，但又怕错过刈穂送来的最新消息，犹豫片刻，接起电话。

　　“魅禄君，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声，“人家等了你整天，三场电影都散场了，也不见你的人影。”

　　魅禄想起昨天傍晚约了女网友椎名早希见面的事，原本是准备放自己大假的，谁想到会发生凌晨的事。“对不起您打错了！”不想再耽误时间，又不想给女生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先撒个小谎，在对方说下一句话之前，挂断了电话。

　　魅禄坐在离金堤大厦不远的一间酒吧里，因为位处商业中心，周围又都是白领的活动区，这间酒吧的品位还算过得去。他坐在离门最近的大落地窗旁，正好能将整个大厦尽收眼底。

　　窃案发生在今天凌晨，所以到现在，警车仍然围在大厦的四周，保护得滴水不漏，想来，控制所有监控系统的主控室也掌握在警方手里了。魅禄只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便缓缓站起来，工具的体积很小，被长及膝盖的灰白色格子衬衫遮住，看不出任何异样。

　　轻松避开警方的视线潜入大厦。比起他自己的设计监控系统，警方的看守简单的就像幼稚园小朋友搭出来的积木，好看然而一碰就倒。

　　魅禄将身体蹲低，慢慢向研究室移动。若是一般的小偷，大多会将身体紧贴着墙壁，但他却知道，这栋大厦墙壁的每一个角落，任何时刻，都至少会有一台摄像机对着，就连窗外也是。

　　前面有脚步声传来，魅禄寻了一个拐角站起身，向迎面而来的一名女便衣点头招呼，便与她擦身而过。而那人，完全只将他当作是公司的工作人员。待她离开，魅禄再度蹲低身体——被人看见一次没什么，但若是被摄像机录下来，那就大事不妙。

　　虽然不容易，但总算是到了研究室。那扇大门仍然敞着，牌子上鲜红的字体仍然首先跃入眼帘，看来案情还是毫无进展。魅禄进入研究室后，首先以电磁波干扰了室内的监控器，这才放心大胆的起身从大门开始，一点点检查研究室的每一个角落。

　　走到原本放置模型的试验台时，魅禄的眼睛却被台上的一个镶着金丝边精美信封吸引。不只是因为那信封就放在原本模型放置的位置，更令他惊讶的是，信封上竟明明白白写着“致松竹梅魅禄先生”。只有这八个字。显然，这个信封放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否则没可能正好给他发现，也就是说，有人在警方介入，大厦也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的情形下，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甚至，那个人还笃定魅禄今天晚上也一定会来。

　　魅禄倒吸了口凉气，如果盗窃者和这放信的是一个人，那么，这整件事情，摆明就是在向他挑衅。

　　“咚咚咚咚——”走廊里传来人跑步接近的声音，看来研究室监控器长时间信号受干扰终于引起了警方和大厦保全人员的注意。

　　松竹梅魅禄将那封信贴身放好，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灰色的口罩戴上，这才打开窗户跳出去。从二十二楼的高度作自由落体的确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魅禄一抖手射出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钢爪握紧二十层某办公室的窗栏，以一根极细却也极为坚韧的钢丝控制自己的速度，沿着排水管道飘然而下。衬衣被风吹得疯狂舞动，飘飘若仙。

　　不远处仍能听见警笛的咆哮，但魅禄却已经换上一身居家的睡衣躺在了床上。

　　电话最近勤快了很多，这一会又响了起来。魅禄叹一口气，知道若非是椎名早希，就必然是刈穂裕也了。

　　“喂！”魅禄的声音懒洋洋的。

　　“松竹梅先生，我是刈穂，”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那个偷窃模型的人又出现了，手段和上次一样，先以电磁干扰监控系统，之后再次出现在研究室，而且这一次，很多人都看到他从二十二楼飞下去……”

　　“真的么？”魅禄“骇然”道。

　　“是啊是啊，”刈穂道，“我也看到了呢，那个人穿着灰白的长格子衬衣，可惜脸完全被遮住，看不清楚模样。”“哎——那就是说，这次又没抓到了？”魅禄显得颇有些“失望”。

　　“谁说不是呢！”刈穂也在另一边长叹，“整个大厦的监控系统同时冒出白花花的雪花，那些人却还是在十几分钟之后才发现异常，不过这次也奇怪了，那个人进入大厦那么长时间，却没有再拿走任何东西，估计是因为上次过于匆忙，留下了什么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线索，这次来毁掉现场的……”

　　刈穂说了很多，然而魅禄却都没有听进去，他打断刈穂问道：“你说，整个大厦的监控系统都受到了干扰，不只是研究室的监视器么？”

　　“是啊。”刈穂不解，正要问他时，魅禄却挂断了电话。他想起在接近研究室时碰到的那个女便衣警察。那女人看起来很年轻，长了一张清纯可爱的脸，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基本上算是他会去搭讪的类型。当时他只怕被人认出来，哪里想过他碰到的并不是什么便衣警察，而是真正的贼。

　　想他聪明一世，最后却栽倒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魅禄不由得摇头苦笑，找出那封写给他的信，仔细阅读起来。

　　信封的八个字是用电脑打印出来，但内容却显然是出自女人的娟秀字迹，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尊敬的松竹梅魅禄先生您好！
　　希望您并不介意我这样称呼您，事实上，我是您的fans，虽然我并不比你小多少，但却知道不少关于您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您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用了这样的方式，希望您并不介意！
　　至于模型，我还没有把它转卖出去，我很想知道松竹梅先生的技术究竟有多么高明，所以，我把它藏在中央银行金库入口处的横梁上面了，您有两天的时间把它偷回来，否则我就把它卖了哦！加油！
　　顺便说一下，我在中央银行工作，所以才能把东西放上去，作为您的超级粉丝，我想您也不会狠心把这封信交给警方吧！
　　您最忠实的拥护者

　　除了苦笑，魅禄说不出任何话来，这个女人的技术看来并不高明，然而要命的是，她的胆子竟然大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