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石洞诉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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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遥携了茉莉走入山洞，在石板上坐下。
“遥主，有何吩咐？”茉莉俯首道。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必如此，你也坐下吧。”语遥指了指自己身侧。
茉莉便坐在语遥旁边。
“茉莉，你讨厌火炳匆么？”
茉莉完全意外，一时愣怔。
语遥继续轻声道：“不必当这是遥主的问话，只是朋友的谈心。你可以不愿告诉我，我却不希望你说假话。不管你说了什么，都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语遥一向待人真诚，不论身份，且重情重义，因此茉莉跟其他四使一样，一直对语遥敬慕有加，此时又听得一句“朋友的谈心”，她只知道，自己不愿放弃这样的谈心。
她怎会讨厌炳匆？很多年，她从不会忘记那时候，炳匆是怎样想尽办法，才让自卑寡言的她开始敞开心扉，开始重温笑的感觉。
那时她刚被选出开始五使的单独训练，她是最后一个加入的，另外四个少年已相处几日。虽然程老爹已向她介绍过，但以她的性子，总还是独处。
“茉莉姑娘，”十岁出头的炳匆站在他面前，“你的名字……是因为喜欢茉莉花么？”
茉莉低头怯道：“名字是老爹起的，我……并未见过茉莉花。”
“这样啊，”炳匆温和笑笑，“没关系，日后我带你去看。茉莉花朵洁白，香气浓郁，好看极了。”
茉莉仍低着头，不再说话。
火炳匆虽仍年幼，却知道过来训练的，都身世可怜。他继续道：“你不用怕，咱们中只你一个女孩，我们都会照顾你的。”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操练场，“你也认识过了，金傲川生了哑病，但性格坚韧为人可靠，他年长些，我们都认他做老大。那个木流松性子随意爱开玩笑，很好相处。还有土蒙继，老实巴交，你若是哪日心情不好了，可以欺负他撒气。”
男孩的话亲近有趣，茉莉差点笑了出来。
男孩又道：“当然，你若想欺负我，也是可以的。”
茉莉有些心颤，她摇了摇头，客气道：“我要去练功了。”
过了几日，男孩兴冲冲来找她，手背在后面：“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茉莉只摇摇头。
“看！”男孩捧出双手，“这便是茉莉花。”
茉莉盯着他的手出了神。终于明白，几日前在饭桌上，他为何要程老爹换他去市集采买。
“很美吧？”男孩满眼笑意。他却不知，她看呆，不是因为花，而是因为从未有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是第一个。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梅花。”此话一出，茉莉便有些后悔，人家用心想她高兴，她却……可她只是想告诉他而已。
男孩却面露喜色：“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买给你。”
“不、不用了。”茉莉轻咬嘴唇，“哥哥，谢谢你。”在她心目中，年长于她又待她好的同辈人，便该叫哥哥。
“呃……”男孩有些意外，又笑了笑道，“叫我炳匆吧，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有些局促道：“嗯……我去练功了。”
他每日都特意跟她聊一会天，指点指点她的招数。
“茉莉，”休息时，他又走过来，“你可听过，摘下的果子若挂起来放，便不容易坏。”
茉莉摇了摇头。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茉莉又摇头。
“是因为，你将它挂起来，它便以为自己还长在树上呢。”
“噗……”茉莉忍俊不禁。
“哈哈，很好笑对不对？”炳匆也笑起来，“方才流松讲的，他自个已笑了大半天了。”炳匆看了看茉莉，又道：“瞧，你笑起来多好看，多笑笑不好吗？”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笑过。
之后，她开始习惯每日听他讲他们的趣事，再之后，她开始跟他们几人一同练功聊天。都是因为他。
多年前的事，总如同崭新的一样，印在她脑中。可她终究还是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了。
“遥主，”茉莉的声音有些涩，“我不讨厌他。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很多年了。”毫无遮掩与欺瞒。
语遥也不意外：“可是，你不愿接受他的心意。”
茉莉凄然一笑：“语遥，也许主上对你讲过我的身世，我……我幼时被人侮辱，做水使也是不干不净。而火使他……他什么都好，他该去找清白的女子。而不是我。”
“果然是为此。”语遥轻轻抚上茉莉的肩膀，“若你不愿做这样的事，干脆退出暗影，重新过日子，凌逍也真不对，早该解散水影，怎能教女子这样强迫自己？”
“不！不是主上的错。”茉莉急忙解释，“其实，五十水影，每个都与我一样，自幼时受辱之后，便恨透了男人的□□。我们不去死，只是为了惩罚，让坏男人死在我们手下。我们都是，从一开始便毁了。能成为水影是我们最终的荣耀。”最初加入水影，勤练武艺，便只是为了复仇，到后来，才渐渐有了心怀大业的责任感。
语遥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你便是因为一次伤害，就要再伤害自己和炳匆一辈子？你也该知道，他虽为人随和，可骨子里却十分执着倔强，难道你以为，他会轻易释怀，放弃你吗？”
茉莉突然想到遥主成婚的那个夜晚，冷宫外，她看着炳匆的背影，听到他说：“今夜，你没有来，今生……我会一直等。”
茉莉眼圈泛红：“遥主，我怕他真这样傻，求你叫主上劝劝他，他也许会听……”
“哀莫大于心死，茉莉，你真想叫他如此吗？”
“我……我怎会想他难过？”茉莉哭起来，“我有多少次想这辈子跟他在一起，可每每想到与他亲近，我便觉得自己很恶心！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我怕他总有一日后悔，找了个不干净的女人。”
“曾经，我也这样怕过……”
“遥主？”
“茉莉，讲讲我吧。”语遥轻笑，“我五岁的时候被人种下蛊毒，这一生，都无法行男女欢好之事，否则便只有一死。你看，与我这废身子相比，你是不是要好上许多？”
轻柔的话音，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茉莉心上：“遥主……”
“很吃惊吧？当我第一次知晓此事时，我更吃惊，而且这蛊是我敬爱十年的师父下的。我又能怎么办呢？”
“遥主……此事事关重大，我定会严守，若不放心，你可以用药……”
“我对你讲这些，是要害你吗？”语遥摇了摇头，“叫人知道又如何，这终究是事实。凌逍视此为密，只是不愿别人因此非议我。我之所以对你说，是想告诉你，人们常说美满如意，可这世上之事，有哪件称得上美满，又有哪些能尽如人意呢？也许就是缺憾才成就了另一种独特。”
语遥继续说着，面上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曾经，我也怕有一日凌逍会后悔，可是他说，‘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这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你还记得流松说过的吗？这世上有不专情的男人，也有专情的。”
茉莉看着语遥平静的面容，早已泪如泉涌，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灵魂深处的柔软与坚强……
“我还记得凌逍说过，人能够活一辈子，不管经历什么事，都是赚到的。倘若没有当年的事，你如何遇得到炳匆？你敢说宁愿从未认识过他吗？”语遥轻轻拂去茉莉的泪水，“茉莉，你相貌好，功夫好，性子好，心也好。像你这样的好女子，炳匆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洞外，几人也早已谈起天。
土蒙继挠头问道：“哎，你们说，遥主找水使有什么事，怎么不吩咐给我们？”
“兴许是说女人的事呢。”木流松笑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火炳匆一眼。
火炳匆别过头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石洞诉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