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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古镯今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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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镜前夕照替我梳理着头发,脸上却满是不高兴,料想是昨天唬她说回家告诉她的事却被我给赖过去了,这丫头一觉过了竟还是惦着。
“夕照,今天怎么看着不开心,莫是有什么心事?”
“啊?哦哦……小姐你倒是明知故问了,昨天骗我说回家告诉我你为什么拜了两次,到后来却是瞒着我不说了,你说我能开心吗?”
“你这丫头,惦记着这事儿干嘛。好了,走吧,想是爹娘定在桌前等着了。”
说完,起身不理还撅着嘴的夕照,往前厅去了。
果然,爹娘已在桌前,一家人用了朝食,就跟着娘进了内堂。近来些日子娘亲身体欠佳,刚问娘亲身体如何,未想竟是好了,倒也顺了我昨日的愿,一时心中倒也高兴了。
陪着娘料理着手中女红,闲聊着些事儿。娘突然问起我昨日上香路上,是否遇到了什么人。我想想到未曾见到什么在意的。
夕照在一旁搭上话说:
“小姐,适才乔安给我讲今天城中街上有不少江南来的行商货摊,等会何不请夫人准了,出去看看?”
我听了,转头看着娘,满脸的期待欢喜。娘倒是看着我笑了。
“好好好,去看看有些什么新鲜物什,买一两也让娘看看。夕照你也照顾好小姐就是了。”
看着娘一脸的慈容,我也甚为高兴,起身由着夕照拉着我出了内堂,
走在洛城的街道,竟然有种久久未来过的感觉,不过转念,不是前些日子才随娘出来采了些布匹吗,于是只得但是莫名之感,少去想得乱了心情。
夕照这丫头出了府门,看到好些新奇玩意儿倒是疯了起来,拉着我到处看着一个个小摊上的物什,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我倒是真没见过,不过就注意着来自江南的那些好看首饰罢了。
走得停在了一家还在摆着东西的铺子前,打听了一下竟是会稽来的商号要在洛阳开这铺子,卖些金玉布匹。虽是还未不布置好铺子,不过也开始迎着些客人。
我带着夕照也进了铺子,想看看有没有心仪之物。谁想一眼就看见了一对精致的步摇,穗子倒是显得轻盈,垂珠是珍珠和紫晶,屈成茉莉的花瓣样,倒是让我一下子心动了。
“这位小姐倒是好眼光,这对步摇乃是出自会稽有名的工匠‘钗子王’之手,做工算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不比皇宫的司金太监做的差。您倒是在看看。”
说着这伙计取了一支交在我手里,倒是真心喜欢了,也少去在意价钱,叫夕照付了银子封好买了。然后看向旁边的阁子看去,大抵都是些小饰件,直到眼睛滑过那中间的一支镯子。
那是一只九弯水波平纹镯,和其他的斑斓金石倒显得不同,看着一股子年代的味道。示意让伙计取来,在手里细细的看着。
银质的底上,掐着细细的金丝,刚好绕了水波纹络一周;而奇的是那水纹的样式,竟是从未见过,似云似水,几近是在流动。而时间留在这镯子上的痕迹清晰,一眼就能看出至少是出自前朝巧匠之手。
叫来夕照,让她把这镯子也买下,不过那伙计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这位小姐,这些物件倒也是些便宜东西,不过老板却没给我说了价格,你看是不是另外……”
我倒是还没说话,夕照却回他说:
“既然是些便宜东西,那么我家小姐看上了,多给你些银两便是了,也少得你家老板怪罪。”
“可是……这个……”
“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既然这位小姐喜欢,也愿意多付些银两,你收着便是了,指不定你老板还会赏你些工钱。”
旁边一人却是说话了,我顺着声儿看过去,是一年轻的公子,竟带着一柄长剑;棱角的脸透着些许英气,带着习武之人气息的束服看上去竟是不输将军样子。尤其是那眉眼,好生让人记着,似乎于那儿见过。
那伙计却语塞没话说了,也就取得镯子包好,我也只含笑着向那公子点头相谢。代夕照拿了包好的东西,便出了这家铺子,回头之时看到匾额上,写着“齐下商云”的字。却突然,又是心中一闷几近晕过去,吓得夕照面容失色,慢慢的扶着我回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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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日在灵山寺道上,若隐若现的竟遇得一执着水绿纸伞的姑娘,虽是未得见其芳容,却不知为何那影子让我总是彻夜都难以忘记。
直到从灵山寺回来第二日,帮着银雪料着晌午饭,却老是出些漏子,也让银雪老是说我就不该来厨房,被她撵到后堂陪着娘。
娘手里正绣着绢子,一边问着我这多年来的生活。我自是不会说那些受累受苦的话让她担心难受,也就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这絮叨着倒是让娘起了兴致,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更加细致的问着我,虽不外乎衣食琐碎,倒也让我心里越发的感觉对娘的愧疚。
银雪却是把饭给做好了,一脸高兴的劲儿,弄了好些菜样,习惯了军中生活的我竟一时有些不适应。拿上碗筷,一想也这八年一家三口少在一张桌上吃过饭,不觉倒是有些伤怀了。
银雪没我如此多想,欢喜的给我夹着菜,娘也满脸笑容,三人聊着些这些年的轶事趣事,也继续给我讲些洛城的变化,一顿家常晌午,可也显得已得天伦般了。
饭后,银雪和娘收拾着桌子碗筷,我踱步在小院子里,当初孩童时找来种下的两生花,已经分生得占了一个院角,正巧这已进八月,不多时候想是这一角艳红的花儿都会开了吧。
正闲无事的看着院子与记忆里差别甚远的样子,忽然想到这一趟回家,竟是没给娘和妹妹带半点东西。虽说娘一生节俭,定会让我也不花银子,不过这几天日子,妹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也没有一件像样的饰物,就手上那玉镯,还是当初我从军临走之时,把母亲给我的镯子给她套上的。
思索至此,也就对着内屋的娘和银雪说了声出门去转转,也就上了洛城街里,寻思着给妹妹挑两件饰物,权作为兄心意。
虽是过了八年,但这直南直北的街道确实没变的。洛城的繁华虽不比北京和前南京,但这地处中原要道,可也不差繁华之意。一路寻着周围是否有金银玉石的铺子,却都是些古玩店家,至于道旁行商,我这从未碰过饰物之人也更是不辨好坏,也就只如没头苍蝇,在城中瞎晃。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也未寻得店家,却是找到了一间兵器铺子。多年从军让我对兵器自然是有着特别的心绪,也就不自觉进了铺子。
铺中的兵器倒是不少,然而算得上精良的却是不多。估计是铺中的伙计看出些端头知道我也算是行家,便请出了铸剑的师傅与我介绍。那铸剑师傅身材健壮,须发虽显斑白想是有些年纪,却满脸的刚毅,隐隐给人大师之风。
接过铸剑师傅递过的一柄长剑,只听他说道:
“年轻人,看你的样子也非绿林之人,想来当是兵家出身。行军打仗,刀剑算得上是性命。我所铸的剑,和你军中所发佩剑,好了何止百倍!你也算个内行,剑刃剑身均由你自己看吧,我也不多说了。”
听着老人家的话,拔开剑鞘,一眼便看出果是一柄好剑。遇剑当如遇人,既然已经看上这剑,便不再多话,付了银子,准备出了铺子。
未料在这门口,那铸剑师傅却叫住了我:
“年轻人,此剑我取名为冷雨,为我多年来难得的一柄好剑,本未想它会上战场,不过既然你相中了它,然我也学过两年易经八卦,只得送你八个字,剑玉情多,战好命薄。”
出了兵器铺子,还在思量着刚才那铸剑师傅的话,却看见前面有一家名唤“齐下商云”的商号,虽还在往阁子上上货物,却已经是开始迎来客往,一看正是卖些饰物布匹,便不再去想什么,进了店中准备为妹妹挑两件东西。
在那伙计帮忙下,挑了钗花耳坠,不经意间竟被一只镯子给吸引了。那镯子在一列琐碎小件儿中,看上去显得古朴,其上纹络却异常精细,倒有活物之感,竟有买下之意。不过转念妹妹手上戴的可是家传的玉镯,也就罢了这念头。
正看玩这其他物件,却听一旁伙计的为难声响。看过去,原来是位姑娘看上了刚才那镯子,岂料伙计难料价格不肯卖与。
一想那镯子,倒觉得与这姑娘有些投缘,便帮着说了几句,让那伙计也松了口。
未料那姑娘转目看来相谢,如星的眼眸,似水眼波,相比那一身紫罗衣裙却是退了光彩,我一目光,全被那眼神给凝上,莫名的,可生出一股相识已久的感觉了。
“公子,您的东西给包好了。”
伙计的声音方才唤回心神,那姑娘却是走远。接过了东西,握着长剑,也就准备出了“齐下商云”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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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那日从灵山寺回来,准备去看看家里在这洛城置办的店铺如何了,也想顺着去取回随那些货物运过来的那只镯子。
那镯子乃是当日还在会稽时,偶然所得,乃是从一老道手中买得。那老道说此镯子乃是当年与务观相爱却分离的唐婉之物,在那道人嘴里说得几近通灵般了。我虽不信这前朝旧物能到现在,却观那镯子古朴的九弯水纹非一般人可制,即便没有那故事做底,也算得上一件珍品了,也就随了道人的价,买了下来。在手中却是越看越觉喜欢,竟萌生出要留作定情之物的念头。
未料当日来洛阳父亲催得匆忙,把此镯子落下在了会稽,途中方才遣人让而后才行的运货镖的下人放与货物中一同运来洛阳。
岂料还未到铺子,父亲已遣人来寻我回去,说是还有些事情未落得妥当。也就罢了此去,转头回了府里去。
到家之时已是申时三刻,下人已经开始准备晚膳。穿过庭院径直走到了书房,此刻父亲应该在这里。敲了敲门,果然父亲正在屋内。
“羽商吗?进来吧。”
推门进屋,父亲此刻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些册子,估摸着是各个商号传回来的账目吧。看到我进来,拿着手中的册子,起身往茶座的位置走了故去。
“羽商啊,来,坐下。”父亲在在茶座一侧坐下,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也坐了下来:
“爹,您差人让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看看吧,这是上两个月各个商号的账本。”说着,把那册子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过册子,仔细的翻看着。
“账目上看来,我们‘齐下商云’一共二十多家铺子,营收都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交给你打理的那几家,更是突出。”
听着父亲说着,我也看到苏杭两地的账目,在我打理下甚是不错。
“羽商啊,父亲已经年迈,明年将是花甲之年,你那哥哥又意不在经商,不愿接受这产业,你弟弟年纪又还小,所以……”
父亲停了一下,此时我已经放下册子看着他。
“所以我打算就在今年,把整个家业都交给你来打理,你觉得如何?”
虽说我哥哥给我讲过他是断然不会接这家业营生,“齐下商云”迟早会让我来打理,但我却没想到,父亲今日却是这么早的和我说此事,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应答。
“爹,我……”
“齐下商云”乃是祖父当年开的铺子,接着家中为官之势,历经到我父亲三代人的经营方才有了如今在江南一带数十间商铺的产业,莫说要谈及打理,即是这每季的账本,我也是觉得无从下手之感。
“也罢,先慢慢熟悉着吧。走,去前厅,该吃饭了。”
第二日,且把父亲昨日的话搁在一边,府中的些许小事竟是用了一上午去安排。午后,好歹是得了空,带着齐映匆匆的出了门,往那铺子里去了。
暂是走在洛城大道上,一心却竟是想着那镯子,不由的加急了步子,无暇顾及洛城两旁的繁华,也是,习惯了会稽金陵,也不觉其他了。
料得快到了铺子,心神却是被前方一姑娘所扰。人群中由丫环搀扶着,一袭紫色隐约在其中,虽是看不清,却仿佛有种已然相见过的情儿。然而转眼已是走过身所,如那昙花儿似的,淹在了人流中。
“少爷,洛阳的“齐下商云”到了。”
齐映迎着我进了铺子,岂料差点撞身一客人。侧目看去,想是个江湖之人或是将门出身,尤是那双眼睛,看得出一股子坚毅。
相互抱拳相歉,让身进了铺子。
“齐让!快过来,少爷来了!”齐映叫来着店里管事儿的,我也进了后屋坐下。
下人送上茶来,刚捧在手里,那齐让就掀开门帘进来了。
“少爷安好。今日是来看看店中一切布置好了吗?”
“嗯,今天我来,一是看看商铺布置陈设可曾妥了,其二……”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其二是来取当初我让人从会稽放货镖中的那只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