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坼晓风》宋宁安

5、第 5 章

　　刚醒过来的时候，一瞬间他以为做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噩梦，梦里铺天盖地都是鲜血，他惊恐的喊叫，疯狂的杀人，却还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红色。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他还是那个抱着温暖醒过来的孩子。
　　“醒了？”在他醒的时候，沈十方也睁开了眼，转回头看到了他茫然地眼神，轻柔的开口问道，“要喝水吗？”
　　听到了声音，黎石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头依旧搭在他的肩上,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喃喃的哑着嗓子说道：“他在我身边已经十三年了，直到一年前，我都以为他只是我身后一个安静的小书童，会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我身后，安安静静的和我一起长大，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一辈子。”
　　“其实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明白我喜欢上他了，虽然他总不爱说话，可是我却能够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他，我本来是打算在二十岁行弱冠礼之后就和他说这件事的。如果家族和父亲不同意，我也会带着他去过平凡的生活，可是，现在我已经成年了，却找不到那个安静的他了。我喜欢他整整七年，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父亲也因为他去世了。我想，他那时看到那个为讨好他而低三下四的人一定是在心里狠狠的嘲笑我吧。”
　　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焦点，却慢慢歪过头来望向沈十方的侧脸，嘴里喃喃问道：“这是为什么呢，嗯？你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沈十方轻轻拍抚着紧紧揽在他腰上的手臂，轻声接道：“人总要学着长大，成长之后也必须要有担当，你现在承担的责任让你痛苦。对于这痛苦，你要坦然接受，对于刘岷呢，你就当他是一块试金石，当有一天你踏出这个人生的困局的时候，你说不定要感激他推动你经历这一次蜕变。”
　　黎石却没有再说话了，头依旧靠在沈十方的肩膀上，呼吸平稳悠长。
　　隔了半饷，在沈十方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他又喃喃说了一句：“我知道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情况更糟糕了，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我不会就这样让他落入贼人手里．．．．．．”
　　沈十方回头看他，柔声说道：“你自己这样想就好，天还没亮，还可以再睡一会，我去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就叫我。”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都一宿没睡了，回去还要收拾床铺，别来回折腾了。”
　　沈十方看着他坚定的神色，只好无奈的说道：“好吧，那我就在这里睡。”沈十方说着，就站起来伸展了下身子，然后爬到床铺里面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闭上眼感觉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黎石也在外面躺了下来。
　　沈十方是被外面喧闹的声音吵醒的，睁眼的时候就对上了侧面一双清醒地眸子，他不知道黎石是不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外面好像有许多人在剧烈的争吵，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沈十方立即就清醒了一大半，赶紧起床洗漱。
　　同时对着黎石嘱托道：“你就别出去了，在房间里好好调理下身体，接下来有许多事情是需要你自己忙的。”
　　“好的。”黎石坐在床上，对着快要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的他笑了一下，说道，“还有，谢谢你，我会好起来的，不用太担心。”
　　外面太阳已经升到屋顶的高度了，武当山的那位比较干练的二级弟子是叫明月，他们一行十几个人正聚在客栈的一楼相互大声地说着什么，整个氛围显得有些慌乱。
　　沈十方下楼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明月的最后一句话：“都不要吵了，师傅既然来信说要我们前往蠡州，那必然有师傅他老人家的打算，小师妹师傅肯定另派了师兄弟去搜救的。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必须要立即出发去蠡州！”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沈十方，于是也转身对着他说道：“沈公子，我们师兄弟几个接到掌门的信，摇杆瓦那个蠡州。你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也一起吧，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明月心里是有自己的考量，沈十方作为临江山庄的小公子，想来现在和他打好关系，不论是对现在对抗魔头的局势还是以后的发展，都会有帮助的。
　　沈十方则原本就是打算跟着他们几个好找到青风道长，现在收到邀请，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两人对彼此的利益关系都心知肚明，因此，现场倒也是合作愉快的场面。
　　众人约好，回去收拾东西，一炷香后，就在客栈门口聚首准备出发。
　　一炷香后，黎石在两天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沈十方是先出来的，牵着自己的马站在一边。
　　在看到黎石的一瞬间，他几乎是有些欣喜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线变得开阔的原因，这个人与两天前站在太阳底下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眼神依旧深沉如墨，但沈十方知道，里面的东西确实是改变了。
　　他身着青衫，身躯挺拔向上，脖颈昂扬，整个人像是涅槃重生了一样，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他。
　　他感受到沈十方的视线，眉毛向上抬，嘴角弯起冲他的方向点头示意了下。
　　然后转身对着立在门口表情疑惑的其他人说道：“你们好，在下是逍遥殿的现任殿主黎石。家父遭奸人暗害刚过世不久，所以还没来得及举行继任大典，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共抗魔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上武当山拜访各位兄弟。”
　　领头的明月这才回过神来，刚开始黎石一出现在太阳下的时候，他们就认出了他是黎家少主。
　　只不过在座谁人不知逍遥殿已今非昔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逍遥殿就会姓刘了。
　　但是现在这个人看着丝毫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在阳光下言笑晏晏，面容如玉，反而显出一种风度翩翩，成熟稳重的感觉。
　　他神色有些异常的抱拳一笑说：“原来是黎殿主，呵呵，失敬失敬，我等这两日因为小师妹的事焦头烂额，没有上门拜访，还请见谅。”
　　黎石只当不觉他语气有异，回道：“无妨，是我没有让十方告诉你们我在这里。何况，这一路前往蠡州，还需要仰仗各位兄弟呢。”
　　明月众人领声说了声是，就齐齐上马，这边黎石与沈十方也相视了一眼，跨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