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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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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诸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陈娇会指着徐家洛说出这番话,只当她是醉了。好在她有个体贴的男朋友,肯大大方方踩着单车来接。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但愿时间会证明情意永不变。老王看着陈娇与丁小星离去的背影,哈的一声笑出来:“还是年轻好啊。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续摊。”
这一闹就是凌晨两点半,徐家洛找了代驾把客人一个个送走,自己却鬼使神差冒着被查酒驾的风险开到陈娇的住处。
房子是徐家洛付的租金,地点楼层房号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中介打过电话说“徐先生,你妹妹已经住进去了。”中介还说:“徐先生,你对你妹妹真好,现在象你这样好心的亲戚已经不多了。不过你妹妹的意思有一间房她要转租出去,这样可以吗?”
当然。既然已经付了租金,那么这一年房屋的处置权就在陈娇手上。不管她是要转租还是要分租,都与徐家洛无干。
算起来不论是钱,物,还是法律关系,他们俩都已断得干干净净。从此后各有前程,她再也不会因为幼稚的性情粗糙鲁莽的言行阻碍到他,但为什么他还会在这个深夜独自驾车守在陈娇的楼下。
一想到陈娇如今竟和另外一个男人住在同一间房,徐家洛就止不住的心如刀绞般痛。
这房子租下之前他就细细的看过,家俱齐备,电器九成新,客厅睡房皆有墙纸,一张宽达两米的床足以容得下一对儿成年男女。
床单被罩都是陈娇喜欢的娇揉造作的田园碎花型,从前为了照顾徐家洛的心情,床上用品皆是素净的纯色。
徐家洛花言巧语的哄骗陈娇:“等我们结婚那一夜就依着你用碎花。”
可是他们终究是没有用上。
酒吧,吵闹,哭喊,让整件事走向无可收拾的破碎边缘。
徐家洛守在车上,闷闷的抽烟。看那间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永恒闪亮。
或许在灯光下,有一个男人在不断的行动着。
徐家洛不敢再想,硬生生用手指掐灭烟头,发动汽车狂彪而去。
这一切是丁小星与陈娇所不知道的。
事实上,陈娇在单车上就睡着了。这姑娘皮实,即使趴嗒一声从车上掉下来,也无所知觉的象只鼹鼠般搭着四只爪子睡得噗噗扯鼾。
午夜街头,立刻就有警车跑过来,指着丁小星喊:“哎,你怎么回事。拐卖妇女哈?”
丁小星吼得比警察还大声:“是老婆,老婆。”
“娇,你醒醒啊,再不醒来,你老公我就要被当成拐卖犯了。”丁小星把陈娇抱在怀里,满脸焦虑的轻轻拍打陈娇的脸蛋。
一个联防吃的一声笑着说:“现在的骗子,手段真高。”
“身份证!别废话。身份证!”
查证件是丁小星最为羞耻的事情。警察就着车辆的灯光问丁小星:“你爸爸的名字是?”
丁小星粗暴的夺回证件吼道:“现在相信我不是拐卖犯了吧!因为没必要,犯不着。”
丁小星打了辆出租,把单车放在后备箱,把陈娇放在后座,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宿舍。
阿九照例把内裤套在灯泡上,正守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打游戏。
一见丁小星扛着陈娇进来,就露出惊慌的表情问:“死的还是活的?”
“活的。”丁小星没好气的踢了阿九一脚。
阿九不信,非得上前用手指探过陈娇的鼻息这才长长的舒口气摆出放心的样子。
“去死,好象哥杀过多少人是的。”
“那难讲,你对这妞激情爆发过于突然,迅猛,什么时候因情生恨直接补刀也未可知。”
阿九与丁小星的是半路的朋友,所以并不知道补刀这种事,在丁家是有遣传的。当年宗星月对丁龙根可是胸前身后刀刀见血深末入骨没留半分夫妻情面,当着少年丁小星的面,哭着说:“死了好,死了我到黄泉去陪你。”
丁龙根原本是要死的,但丁龙根有一个好情人。季宣是本省外科的头把尖刀,季宣在手术台上站了足足二十六个小时,硬是把丁龙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季宣的本事还不仅如此。一场天大的祸事,季宣处理得滴水不漏,宗家所有的产业皆归入丁龙根名下,宗星月的父母在迭遭打击下平静走完人生历程。为宗星月父母送终办事的居然也是季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宗星月把刑辩理由中的“精神不正常”弄成了真实情况。
宗星月疯了。
那一年丁龙根的爸爸,也就是丁小星的爷爷尚在人世。高个子老头倔犟骄傲的说:“我儿虽然心慈,那女人却没福份。”
“丁小星,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也要来跟着我住吗?”老头又问。
少年丁小星眼泪糊了满脸,最后还是季宣出面,让丁小星跟着奶妈一起生活。
那时宗家已经没人了。奶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偶而回忆往事,也只肯啧啧称赞一声:“如果是个女人,那手段,真是连狐狸精也比不过啊。”
“小星,他们是男人,是生不出儿子的。你以后一定还会有出头之日。”
在与奶妈一起煎熬的冬天,奶妈安慰丁小星说。江南阴雨绵绵,寒沁入骨。丁家,并没有为丁小星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虽然大街小巷已满是星龙的广告。
“小星,那些将来都是你的。”
丁小星机警的回答:“也是□□的。”
这般灿烂的肥皂泡也不曾挽回奶妈的生命,心宽体胖的老太太没能等到丁小星上演王子复仇记就在一次车祸中一命呜呼。
丁小星再次失去依恃。
事实上,在这世间,他唯一的血亲就是丁龙根与宗星月。
可是他们俩,一人疯了,另一人再不肯与丁小星见面。唯有狐狸精季宣仟里迢迢来到江南,打点丧葬事宜,并顺带问起丁小星“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丁小星那年正在变音,唇上生满细碎的绒毛,颊上全是青春痘。长手长脚,衣服却至少要小两季,脚上踩的球鞋微微裂口,全是修补的痕迹。
而季宣丰神俊朗,长身玉立,全身名牌,一看就是被娇养与滋润的。
这个男人,在丁小星很小很小的时候,曾追着大声喊:“干爹。”
事隔多年,丁小星又喊了一次:“干爹,”他的笑容如春光般:“你屁股不痛吗?”
这八个字让丁小星成功被打包扔进寄宿学校,以免误了人郎情妾意,也断了丁龙根与他见面的一切可能。
丁小星彻彻底底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就业。
偶而午夜梦回,他也没有半分悔意。
丁小星对未来的打算不过是有一个家,生一堆血亲,过得三五十年,好体体面面在儿孙面前做一个牌位上的老祖宗。
阿九是这样评论丁小星的梦想的:第一,你得移民;第二,你得找一只母猪。
这只母猪是陈娇吗?
丁小星用力弹着陈娇的脸蛋。
陈娇醉得昏死过去,裹着丁小星的被子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次日清晨,陈娇是被臭醒的。
那是一股发酵酸腻的气味,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陈娇拥被坐起,足有十分钟没有回过神。
房间简陋得很,不过是一张小床一只桌子一个折叠衣柜和一台电脑两只纸箱。这样的环境,陈娇之前也住过,那是大学毕业后顶短暂的一段时光。然后很快的,徐家洛就接管了陈娇的一切。他给陈娇的,不仅是爱情,也是脱离质量低劣的原生生活的机会。
为此,陈娇曾不止一次听朋友,听同学羡慕感叹道:“工作算什么,这老公找好了,才真是一好百好。”
陈娇从前顶听不惯这种话。对徐家洛撒娇说:“听听,听听。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徐家洛总说:“管它呢,那些都是心理不正常的,嫉妒的人才说的话。”
嫉妒别人比自己好。
陈娇蹙眉,“我永远不要和那种人做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陈娇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回到这种生活状态中去。
四壁漆黑,家私全无,所有的财物都是摊开放在桌上,最贵重的莫过于那台电脑,还是台式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发出临终病人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为主人承载着工作,交际,甚至寻欢的所有功用。陈娇盯着这台电脑,用自己的脚趾发誓,这台电脑上至少有 20个g的内容是与苍老师有关联的。
她这才想起,现在的房子徐家洛只为她付了一年的租金。
那一年以后呢?
陈娇苍白了脸赤着脚下床去墙角的箱子里翻找自己的衣物。
箱子是一大早丁小星赶到小直那里为陈娇拎来的。
小直毫无戒备的开门,对丁小星的吩咐照做不误。打着呵欠一脸惊吓的问:“你们这就同居了?”
岂止同居,将来还要生娃呢。
丁小星得意洋洋的回家,写下龙飞凤舞的纸条压在箱子上。
这张纸条如今就在陈娇手上。内容是这样的:等我买早餐回来,我陪你去上班。
去星龙那种地方?
陈娇想想丁小星破败的打扮,叹口气,把纸条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