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娇羞》爆爆熊

3、3

　　来探望我的第三个人是我妈，她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牵着我家的田园犬“旺财”。

　　我一直以为医院是不能带宠物进来的，显然A院的医生护士们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当我妈霸气地牵着田园犬走进医院来到我的病房门口，我感到匪夷所思。

　　“女士，医院不允许带宠物进来。”护士们追过来拦着她。

　　“是啊，”我妈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我带的不是宠物，是土狗啊。”

　　我浑身一个激灵，原来多年以来，在我妈心中，旺财不是宠物，是肉！

　　“好吧，我跟我女儿说几句话就走。”我妈不在意地挥一挥手，那动作神态就像是恩赐了别人一样，“周生生，你竟敢擅自住院，翅膀硬了是不是？这不，你现在还没毕业呢！你那公寓，我给你没收了，滚回学校住去吧！”说完，扭头就走，丝毫不理我的惨叫。

　　“妈！妈！妈！不要啊！”我歇斯底里地呼唤她。

　　“碰”的一声。

　　不是门关了，是我从病床上摔下来了。

　　小护士们急急忙忙地把我扶上床，老黄收到讯息，也赶过来替我检查伤口。

　　我捂着肚子，眼神放空，绝望无比地望着老黄蹙紧的眉头，虚弱地开口：“黄医生，我还有救吗？我还那么年轻，你医术高明，不能就让我这么夭折了……”

　　“嘿，小姑娘，说不准你的夭折能为拉低阑尾炎手术成功率做出贡献呢。”老黄笑得格外开怀，让我不由得怀疑，当年他学医是不是因为他享受折腾病人的感觉，“你可真有办法，你看你这么贪生怕死的吧，怎么有胆量把自己的伤口崩裂呢？”

　　“黄医生，你别这么悠闲的跟我聊天啊，要不你趁现在很闲，帮我把伤口缝缝？”我试探地问道。

　　“都成这样了，缝起来也没意义。”老黄见我面如死灰后，满意地笑开了，“我怕你发炎，伤口就这样吧，不用缝也死不了。”

　　我正打算说点什么来挽回自己的生命，病房门口又多了个人，我抬眼一看，正是那位好脾气的秦医生。

　　“哟，秦医生怎么到这儿来啦？难不成是被小姑娘砸出感情啦？”老黄忍不住打趣。

　　没料到老黄以这种方式开口，眉清目秀的秦医生呆住。

　　我的注意力被转移后，也跟着忍不住恶劣地逗趣：“没准秦医生就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被我砸后茶饭不思念念不忘，所以一听到我受伤的消息，马上就赶来探望我。”

　　秦医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摆手，越慌越乱，解释起来也磕磕巴巴的：“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我……我是来找，不是来找，不是……我是来找黄主任的。”

　　我：“……”秦医生，你要不要这么纯情。

　　“哈哈哈，看这小伙子急得，不就是开句玩笑吗？这么大一小伙儿，怎么这么容易害臊呢？”老黄大笑起来，也不打算逗他了，“哎，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他稳定好情绪，脸颊上仍带有红润，理清思路后，娓娓道来：“刚才我在楼下碰到叶院长，他说他正好有事找您，但老是打不通您的电话，他手机里又没存内科值班室的座机号，所以只好让我上来的时候顺路告诉您一声。值班室的护士告诉我，您在419病房。”

　　老黄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向秦医生道了个谢，吩咐护士们注意观察我有没有发烧症状后，赶忙离开。

　　护士们接二连三地尾随老黄离开，最后走的是秦医生。

　　“等一等，”我喊住他，他不明所以地回望我，我表情严肃道，“问你个问题，这病房真的是419？”当时晕乎乎地做完手术被推进来，还真不知道病房号是多少，要不是他刚才带过，我可能只有出院那天才知道如此引人遐想的病房号。

　　怪不得这明明是个四人间，只有我一个人住这儿，难道又是小护士们打击报复我专门给我安排的？我深沉地思考问题，压根没关注秦医生。

　　“对……”他的脸又绯红起来，“不打扰你休息……”话还没说完赶忙逃走。

　　他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又继续思考问题。

　　在住院后的第三天，我已经龙精虎猛了些许，419病房也热闹了许多，添加了两位病人，一位得了胃结石的大伯，一位是跟我同病相怜的大婶。

　　大伯大婶来看护的家人比较多，毕竟也在社会上混久了，来探望和送礼的人也比较多。而我这里除了医院门口送外卖的小伙子每天要来走动三次，几乎没什么人来探望。一来是疼我的爸这会儿在外地出差，二来是我彪悍的妈觉得这个小病是对我的惩罚，三来是我的狐朋狗友们来了只会加重我的病情所以被我禁止过来探望。

　　但在大伯大婶们看来，显然不是这个样子。

　　“小周啊，你家里是不是……”大婶在大伯的眼神示意下，支支吾吾的开口，“状况不太好啊？”

　　“是挺不大好的。”我盯着病房里的电视机，老老实实的回答。等哪天我妈下野，我爸上台，估计我的状况才能好起来，不过瞧我爸那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估计我也没那福分等到那一天。

　　大婶大伯瞬间露出同情了解的目光，也不再多问。

　　最近电视节目太难看了，我叹口气，好无聊。老黄建议我要多下床走动，我怕死，怕人撞到我，怕伤口裂开，从来都不敢下床，实在是无聊得要死，我这才缓缓起身穿拖鞋，准备在走廊上溜达溜达。

　　其实我是真心只是想溜达，后来是怎么发展到眼前这种局面的，容我细细回忆。

　　我以龟速缓慢行走，一路上都是驼着背双手护住腹部的姿势，是挺猥琐的。走到一楼大厅，我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像我这么爱护生命的人，都忍不住用生命吵架，只能证明这事情是有多天怒人怨。

　　医院急救科就位于一楼大厅，担架里总会躺着各种苦不堪言的病人。

　　一位表情痛苦满头是汗的大哥从大门进来，走到急症科门口，里面的医生护士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搭理他。

　　“医生，我痛……”这位大哥喘着粗气，面如白纸。

　　“到医院的人谁不痛啊？”那医生连忙接手一位才从救护车里抬下来的病人，敷衍着，“你要动手术就上六楼，别站在这里，挡着路了。”

　　这位大哥汗如雨下，缓缓退了两步，捂着肚子蹲在一边。

　　等他稍微缓和一点后，他又拽着一位护士的衣角，艰难地开口：“护士……能不能麻烦你们用推床送我上六楼……”

　　“这会儿都忙着呢，再说推床也没有了，六楼不远，你直接坐电梯上去不就得啦。别拉着我，我还忙呢。”护士急忙扯扯自己的衣角。

　　“可是，我实在痛得不行……”这位大哥蜷缩着身子，全身颤抖起来。

　　“那你怎么不打急救电话，现在谁有空送你呀。”护士端着她那盘刀刀叉叉地连忙追上前面的医生。

　　我忽然想起我初一那年的元旦节，我爸出差还没回来，我妈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被摩托车撞了一下。最开始她一直说没什么，也不准我把这事告诉我爸，结果晚上做饭的时候，她晕厥在厨房里。

　　我在这之前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我妈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哥斯拉级的怪兽，区区一辆摩托车，又不是开挂的奥特曼，我妈这么强大的物种怎么可能倒下？

　　在巨大的恐惧下，手足无措的我尖叫着立马冲到对门的王老伯家敲他们家的门。王老伯一看事情不得了，怕我妈耽误不起，等不及叫救护车来，直接叫他儿子开车把我妈送到离家最近的医院里。

　　元旦节医院的人手本来就少，剩下的医生和护士一看见我妈来了，心想又下不了班了，医生和病人的矛盾瞬间升级。

　　“我看她也没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去挂号吧看病吧。”

　　“借推床？推床没有了。”

　　“门口还有一个？真麻烦，唉，这样吧，你们自己推上去，小姑娘，待会儿记得还下来。”

　　我清楚地记得那急救室的医生是这么轻描淡写地瞥了我妈一眼后，又埋头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在温和的王老伯的陪同下，我看着我妈满是汗珠一直无意识地喊着“痛”的样子，一边落着泪珠子，一边帮着把我妈扶到推床上找手术室。

　　后来主治医生说我妈被车撞后腹内积血，需要马上手术，再晚一点可能就救不回了。

　　现在回想一下，那是当年我年少无知清纯善良，在巨大恐惧下心理素质也不行，要换做是今天的我，不把整个医院掀翻绝不罢休。

　　对于这位大哥的经历，我感同身受，一气之下我怒火冲天地冲到急救科门口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大家都过来看看呀，医生护士都瞎眼了吗？这位大哥都快不行了，都无人问津！”

　　在我泼辣的吼叫下，急救科门口围了一大堆凑热闹的人。

　　“大伙儿瞧瞧啊，现在的医生护士都是什么德行，这位大哥都痛得不行了，在这里待了二十分钟都没人管！要是是你的亲人遭到这样的对待，大家怎么想？在这种不把病人当人看的医院，有谁放心把自己的亲人放在这里受他们欺负？”我叉腰大喊，巴不得引来更多人谴责这家医院。

　　可能是有人的家属确实在医院遭过罪，人群里立马有人附和起来。

　　“你乱说什么？”有个医生气得跳脚，连忙指使身边的两个护士，“你们快去拉住她！”

　　护士们七手八脚地上来拉我，我指着自己的病号服大笑着叫嚣挑衅：“你们敢拉我？谁敢动我？我现在肚子上枕头那么长条疤，才从重病监护室里出来，有本事你们再拉，把我拉死了，你们负责！”

　　“大家看看，这都是什么医院，你们现在有时间跟我拉拉扯扯，就没时间替这位大哥看病？你们医院走廊上还贴着医生职业道德准则，‘救死扶伤，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时刻为病人着想，千方百计为病人解除病痛’，你们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们做到这些没有，敢情你们这是贴着好看呢？”我双手叉腰，格外痛快地谴责这些麻木不仁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