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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皇后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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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西西里永远是我最爱的景色,她把洁净的蓝色涂抹在天空上,高远又明朗。盛夏的巴勒莫,只有这个时间点才显露出一点点的可爱。
我推开窗子,吐出浑浊的气息,风拂过脸颊,痒痒的。
巴勒莫的中心寸土寸金,人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插入房间的缝隙。城市的居民区和蜂窝无二,人们密密麻麻地进进出出。现在,就是一天劳作的开始了。
一楼的酒馆已经有扫洒的声音,带动了灰尘的震动。我能灵敏地听到正在不断移动的女侍的方位。这是一个讯息,我也应该为了生计开动了。我微笑。
拉开衣柜,我懒懒地挑出一件衬衫。扣扣子的动作停下来,我若有所思,昨天里包恩是不是和我说过最近生意停一停。我轻哼一声。
才做完一笔大生意,我倒也没有无缝衔接的想法。毕竟优质的生意不常见,我也不屑于浪费时间在“刷声誉”的单子上。我的名字就已经是声誉了。平常这个时候,我会维护一下生意网,见见介绍人,顺便更新各个渠道的消息库,寻觅商机。总之,作为自由的赏金猎人,我一个人打理我自己,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再说,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没有赚了钱就挥霍的坏习惯。(但是追求爱情绝对不算,是吧?)比起花钱,我更喜欢赚钱。我扎上皮带,颇为愉悦地想。
要用正常社会里的词语解释,唔,我就是颇具“职业精神”的从业者。我肯定地点点头。在我见识过的“同事们”里,我也要算最值得信赖的那一批了。
要说我有多喜欢这个职业,倒也没有——但是有一点可以承认,我喜欢危险又刺激的生活。何况我现在靠它糊口,我做什么都愿意花点心思做得更好,主业自然不例外。所以,我现在做的还相当不错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赏金猎人,我确定我仍然没有厌倦——我还是渴望走钢丝的快感,并为之疯狂。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种人吧,我漫不经心地想。否则也不会接彭格列的生意了。
我抚了抚衣服下摆,对着镜子满意一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蓦地抬头——对面的门也开了。
我住在203房间,对面是204。以前204房间从来不对外出租,我还纳闷。现在原因一目了然了。看到从里面走出的人,我挑了挑眉,轻哼了声。
他注意到我,向我礼貌一笑。
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他。我仔细打量这个人。乌黑的头发,柔软的轮廓,全身都透出整洁的清爽感。黑发编成东方人特有的辫子,身上换了一身相同款式的蓝衣服,一看就是个外乡人。
他的手上有老茧,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指节上,一双手骨骼修长,劲瘦有力。整个人也满足这个评价,劲瘦有力,可以想象他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他惯性地全身保持一种闲适中的警觉,身体微躬,便于发力。看似是礼貌地看你一眼,其实已经在一瞬间就收集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我们都认出来彼此就是昨晚值得注意的那个人,因此,我们保持一种对对方肯定与尊敬的姿态,戒备地相继下了楼。
他跟在我的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身形,但耳朵很灵敏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吱吱呀呀的木结构楼梯散发出长时间不见天日的潮湿气味,这可不是光是桐油就能够避免的问题。
我想,我可以开口问点什么,搜集一些情报。
打定主意,我张开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毫不客气的语气,我的态度称得上恶劣。但是,我的心里甚至有“更恶劣一点吧”的想法。
我知道,我是迁怒了。
我才不在意呢,大不了打一架。我敢笃定他不会因此而动杀心。他的养气功夫看起来可不赖。
而且,蠢蠢欲动的渴望在骚动我的血液——我想挑起战争,我很想把他打一顿,把他狼狈的一面展现在费伦妮面前。
我和昨晚那些挑衅他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更加强大。
他发出细微的笑声,我能感受到空气的振动。
他说:“我叫风,来自中国。”
中国,就是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么?
他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哈,我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回道。
“因为我告诉你了呀,所以你也要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嘁,礼尚往来才不在我的词典里。
我不再说话,以此作为回答。
来到一楼,浓浓的咖啡香气冲进我的鼻子。
费伦妮的咖啡也是酒馆的招牌之一,很多人都是为了她的咖啡才来酒馆解决早餐的。
我在酒馆长期居住,早餐是包含在住宿费里的。不过也只是普通食物而已,一般是一碟奶油煎饼卷和一杯咖啡。这是这里最畅销的早餐搭配,意大利人向来不怎么重视早餐,如此就可以把早餐草草打发。
坐上椅子,费伦妮瞧见了我,一如往常地打招呼:“小温迪,起来啦?”
她笑得丝毫没有隔阂,真不知道她的大脑是怎样的回路,睡一觉之后就可以忘记一切么?
我比较希望她记得昨晚的经历,有一点点的不自然都会令我欢欣鼓舞——这证明她还是在意我的。
可是,她连这一点的快乐都不愿意留给我。
我拉拉兜帽,含糊地“嗯”一声,不愿意搭话。
我感觉别扭极了,我食不知味地嚼着煎饼,听着他们的笑语。
我真不应该为了一顿早餐而在这里受折磨,即使这会浪费我的钱。但是总比我内心火烧火燎的难受好过得多。
我端起咖啡,又反应过来——我不爱喝咖啡,费伦妮知道的,她会给我换上柠檬水。
可是她现在在和别人调笑。
我“哐当”一声把瓷杯碰在吧台上,声音在空旷的酒馆里清晰可闻。我不再犹豫,径直走出大门。
身后好像有费伦妮的询问,但是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
撩起帘子,西西里明媚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今天是一个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我的心里很难过,我决定不再和费伦妮说话。
我在心里暗暗赌咒。
Viper,她不会喜欢你的,你没有机会了。
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心里泛起的酸涩湮没了胸膛。
从酒馆里出来,我在街上想了想,决定去皇后酒店找里包恩。
既然已经答应了搭伙,我就要切实地履行合伙人的义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包恩现在有多忙,这时候不去分担一下,以后怎么合理地分享利益呢?
虽然里包恩说会联系我,但我不想这样被动。如果被命令了才去做事,而不是主动找事做,显得我像是里包恩的下属一样。我可不是。
而且,里包恩要我“做出忠诚的样子”——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嘴上喜欢“唱唱反调”,但是他的建议倒是中肯的。我既然答应了还心不在焉,那才是事倍功半呢。在这种大组织里做事,态度比能力更被看重。我哂然一笑。那我就不仅要做出忠诚的样子,我还要主动为彭格列做事!
还要从哪里找到我这样的好员工呢?我坐在车里,看着街景无聊地想。
况且,我需要找点事做,给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真的闲了下来,我并不知道去哪里消磨时光。Viper唯一算得上娱乐的活动,就是在酒馆里晒太阳,而我刚刚从酒馆离开。
来到皇后酒店的门口,我皱眉望着外围的封锁线。这是出了什么事?条子居然在这里作威作福,这可不正常。
皇后酒店虽然只是一家酒店,但是它的幕后是维兰德里家族的一名长老,因此它的地界可不会容许警察们上蹿下跳——在西西里,警察的逮捕证还没有长老的一句话管用,这就是现状。即使是在整个意大利,警察也是没什么地位的。
意大利虽然已经成立了所谓的民主共和国,但是地下王国可是牢牢把握在黑手党的手中,不容他人染指。现在条子居然明目张胆地封锁皇后酒店,要知道,这对皇后的生意可是一个打击。更重要的是,黑手党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维兰德里的长老,他们只知道,你的面子丢大了。想必那位长老最近可能都不会参加宴会了。我嗤笑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些条子的头儿又是谁?我可是真想见识一下这位“大而无畏”的警官先生。他势必要承担黑手党的怒火。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命在。
站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事呢,我决定去探探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