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號檔案》阿枼迦DT

14、14

　　雷克斯听到汪东城要他闭上眼睛，有那几秒的犹豫。但还是听话的闭上眼睛了。或许是对上了汪东城温柔的注视，或许是那人身上有能让他安心的气息跟味道。整个心都变的平静安稳了。即使对面还有七八把黑洞洞的枪在指着他们，但他忽然就不害怕了。照着汪东城的话闭着眼睛枕在那人肩窝。

　　他知道一会儿就能看见那张帅气潇洒的脸了，那人一定会带他出去。跟他说睁开眼睛吧，我就在你面前，一定会。雷克斯想着。

　　汪东城要大开杀戒了，而且准备自己动手。他要自己亲手将这些人渣撕成碎肉。他必须这么做才能消气。

　　几乎在对面的人还处在震惊汪东城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直直的一条线过去，只一枪打穿三个人的脑袋。血浆溅了旁边的人满脸满身，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是旁边的人的眼珠子，血肉，脑浆的时候。刚要还击但思想从脑袋还没走到行动上，就已经应声倒地。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死法跟旁边的人一模一样。最后只剩下“怪物”跟一旁颤颤巍巍的保镖，拿着枪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指着汪东城一步步的往后退，根本没有开枪的勇气。

　　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死的惨烈的样子，裤腿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尿湿了。于是拿起枪对着自己太阳穴就是一枪。自杀了。

　　汪东城有略微的迟疑，心想：“还真是看不开”

　　看着面前那个日本“怪物”，他忽然计上心来。他不打算杀他了，这么干脆死了，太便宜他了，这种亏本的买卖他怎么能干，这帮人渣浪费了他几颗子弹，还这么伤了雷克斯。想死？那有这种好事？

　　汪东城对着某个窗口一个眼神，便收起枪双手抱着雷克斯出去了。

　　汪东城刚离开，从窗口边冒出个黑影。一掌便将“怪物”劈晕。闪身离开了现场，整个过程一秒不到。甚至没人能看清那是什么。

　　屋顶一个人站在那里，对着窜出来的影子一把抓住道：“阿扣，大东让你清理现场的，不是把人打晕就能收工了。”

　　被抓住的人悻悻的瞪了一眼满面桃花的人无耐的回身喊人：“你们，还有你们都杵在哪里干什么？开工了？把那小日本带回去好好伺候好了，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死人陈德修，就知道指挥我，哼”阿扣一边指挥着一帮黑衣人，一边对着陈德修的背影碎碎念。

　　这夜，总算结束了，还好，没来晚。否则，怕又是一场浩劫。

　　陈德修隐隐有种不安，在看到雷克斯的时候。

　　蓝色的电脑屏幕前，映着一张不符合年纪的秀气脸庞。还有眉间皱起的细纹，跟另一只闲暇的手。昭示着主人慌张的神情。

　　整个房间静的可怕，如果一根针掉在地上可能都能打破空气里凝结的寒气。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的光芒。

　　陈德修就坐在电脑旁皱着眉头发呆。

　　从在旧楼里眼角撇到雷克斯的时候，他的神经就不自主的猛的收紧。像是要确定心里的疑虑，他趁着阿扣睡觉的时候，潜进阿扣的办公室。他知道阿扣的这台电脑有他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任何人的身份。

　　当资料显示在雷克斯的身家背景上，陈德修的心脏终于揪了起来。然后猛的落地。他的猜测对了。那孩子不禁是警0察，还是..

　　陈德修就那么静静的坐在电脑旁，思绪像是拉回到十几年前的某个季节，或许是某天，或许是某个人，某个姑娘。

　　他还记得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女人，只是张了一双跟雷克斯一样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他记得，那女人曾是汪东城的床伴。而他就是奉了汪老爷的命，处理了那个女人。为了保全汪东城的名声。毕竟当时的汪东城也不过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刚学会玩儿。正是少年初尝禁果的年纪，便玩的没了边际。惹得老太爷大怒才收拾了汪东城身边的一堆莺莺燕燕。这其中就包括了雷克斯的母亲。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如何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跳海的。他记得老太爷当时命他杀了那女人，而自己却不忍心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动手。于是对着女人行了军礼，让那女人自尽。这件事他一直死死的瞒着汪东城，而汪东城生性风流，自己的床伴有多少根本没在意过。当然，那个女人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的是，造化弄人，这女人竟有了汪东城的孩子，而且还将他生了下来。如今还当了警察跟汪东城又再次重遇。

　　陈德修不禁在心里叹气，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即使当初费了多少心力，这样的命里注定的人依旧会以其他的方式走到一起。他不仅在心里愧疚，当初自己是如何的狠心逼着雷克斯的母亲跳海，他还记得那女人跳海前绝望跟心痛的神情。陈德修想，这就是自己造的孽吧。到了地狱自己都无法被谁原谅。他也在心里庆幸着，老天爷没那么残忍，让雷克斯的母亲没死，并诞下龙儿。否则，自己就是杀了汪东城儿子跟老婆的凶手。那么他还有什么脸再面对汪东城，跟他称兄道弟。陈德修想，他该补偿这孩子的，至少这样能让他减少一些对雷克斯母亲的愧疚。

　　这个夜，注定是个动荡的夜，不眠的夜。陈德修想。

　　汪东城一直抱着雷克斯回到公寓，而雷克斯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他胸前的衬衫。直到回了家，他找了私人医师给雷克斯瞧病。可那孩子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一样一把甩开医生就躲进洗手间反锁了门。汪东城知道这孩子吓坏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破门而入这样的举动只会让那孩子崩溃。他想，这孩子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他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角落，躲起来舔舐伤口。汪东城想，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当个坚强的守卫。在那孩子身边筑起一道坚固的围墙，让他可以遮风避雨。如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汪东城第一次觉得无助，觉得自己的存在那么渺小，渺小到无能为力。他开始再一次审视自己的人生，到底是不是像他认为的那么强，那么强大。

　　他想，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就为了个相识不到两月的少年。

　　雷克斯一直躲在洗手间里，没哭，没闹。只是一遍遍的洗着身子，毛巾搓过的地方都被他快搓掉了一层皮。整个人血淋淋的泡在浴缸里，整个场面惊悚，可怕。而他却一滴眼泪也没流，像傻了一样的一直重复着动作。

　　汪东城就守在门外，医生也被他送走了。其实刚抱着雷克斯的时候，他已经简单的检查了雷克斯的伤势。大多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严重的可能就是心理上的恐惧吧，而心理上的伤怎么治？能治吗？手上的烟快烧到了手指，烟雾缭绕。汪东城也没动。眼神像是冰冷的火焰，没有温度，却是要燃烧尽一切一样。

　　汪东城狠狠的捏了一下额头，这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处理那些人渣有的是时间。他现在必须的振作起来，好好安慰那孩子。虽然，他也没想好该跟那孩子说什么。只是那一身的伤首先得处理。起身拿了药，汪东城再一次站在洗手间门口。

　　“雷克斯，我是大东”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显得轻松。他知道雷克斯不会开门，他想过最好的结果是雷克斯愿意应他一声。只是没想到，门却开了。

　　也许就是这样，以后的剧情才脱出了他得控制，让他坠入了原来想也不可能想到的深渊，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他不确定那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有那一瞬间的念头。或许只有这样，他的人生才算是完整，像是寻找到了缺失已久的另一半灵魂。

　　雷克斯站在门口看着汪东城，看着这样的雷克斯，像是看一个易破的梦，眼光中带着歉疚和疼惜。他想过去抱抱这孩子，至少让他在自己怀里可以放肆的哭一场。他以为雷克斯会这样像上次一样，抱着自己哭。然后把心里的委屈全发泄出来。但雷克斯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望着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不曾受过任何伤害。

　　雷克斯的安静让汪东城的心更难受，痛的好像那身上的伤都在自己身上。看着那毫无波澜如死水一般的眼神，也许里面还有属于自己的倔犟。却没有了以前看到的那样澄澈的清波和快乐的阳光，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带着羞涩的躲闪。就这么赤身裸体的站在汪东城的面前，连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雷克斯觉得自己的心很静，静的像是某片海，没有一丝波澜。

　　“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没事了”看着汪东城，雷克斯平静的说，连语气都显得格外平静。像是要安慰汪东城一样。又像是怕汪东城不相信一样，直直望进汪东城的眼睛再次强调：“真的，我没事，一点都不痛。”

　　说着便转身要关门，他觉得自己还没洗干净。他想洗澡，直到洗掉全身的屈辱跟委屈。他觉得自己好脏。好丑陋。

　　汪东城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足够坚强，却不想对上少年的眼神时，他竟有了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像是眼睛里积满了雨水，迫不及待的想要泛滥。胸口的地方疼的无以复加。他想，刚刚还可名状的疼痛此时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在他心里凝聚成一个黑洞，要吸干他所有别的感情，最后都变成那黑洞洞的伤害，让他沉寂在雷克斯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那些以雷克斯而滋生出来的悲伤让汪东城再一次审视自己的感情。他想，他喜欢这个少年。而且不仅仅只是喜欢。

　　赶忙的伸手抵住雷克斯要关上的门，也顾不得太多，抬手就脱了身上的衬衣给雷克斯裹住。摸着少年毫无生气的脸尽量的放柔语气：“乖，让我看看好吗？你受伤了，我帮你擦药好吗这里很安全，你没事了，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或许是太心急，或许是雷克斯沉默的神情让他丧失了耐心。刚要摸到雷克斯身体给他上药的时候。本来安静沉默的少年却蜷缩起来瑟瑟发抖。汪东城觉得心都疼的裂开了。甚至英明神武的大脑都不会思考，只是本能的将那颤抖的身体揽进怀里不住的说：“没事了，没事了宝贝，不怕，不怕，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再也不会。”

　　汪东城的眼眶已经红了，却狠狠的咬着牙不让满眶的泪水落下来。感觉到雷克斯的挣扎跟反抗。还有毫不掩饰的恐惧，那个在心口上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让他平素为之骄傲的坚硬心脏再一次一抽一抽的疼。

　　像是放弃般的，雷克斯在他的怀里终于安静下来。却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他拉扯却毫无动静。

　　靠在汪东城的怀里，耳边是他坚定且温柔的话语，他觉得一切像在梦中一般，这里面没有伤害，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不用强压着心中的彷徨无助和惊恐，他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这样安稳的怀抱，让他开始无声的流泪，直到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眼泪打湿了汪东城的肩膀，他想，这样就好，哭出来就好，不管他要哭多久。他都会这样坚定的守着他，给他肩膀依靠。

　　帮雷克斯顺着气，轻抚他湿漉漉的头发。汪东城一直保持搂着雷克斯的姿势丝毫未动，直到雷克斯回抱住他的腰，他才觉得，怀里的少年，重新活过来了。

　　之后的几天，雷克斯大半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因为身体里还残留着药物的关系又加上恐惧，整个人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消瘦了下来。汪东城就这么没日没夜的照看着，累了就靠着床边眯一会儿。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一个星期，雷克斯的精神才有所好转。

　　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帮雷克斯上药，给他吊点滴，按摩。因为当初一心自杀的雷克斯咬破了舌头，如今几乎是滴米未尽。看着满口腔都是血肉模糊的雷克斯，汪东城恨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简直想冲进厨房拿着菜刀把那个小日本剁成肉泥，可这样的想法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他知道有人会帮他处理这一切，甚至比他想的更惨。阿扣是干这种折磨人的事的天才，他想那小子不会饶了那个小日本，索性也就一心一意的照顾雷克斯。实际上他也根本没办法将视线从那少年身上移开片刻。

　　陈德修再一次来到汪东城公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