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VOL.Two ...
-
「逾期不候vol.two」
我正在拿着一本封面绘着玫瑰图样的诗集坐在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看——今晨还没有力气睁开睡眼的时候，就发现母亲带着难得的笑容，坐在了我的床边。
温暖而不神秘的笑容，让人很容易猜到其中饱含着怎样的暗示。果不其然，这位看上去非常年轻美丽的女子从我看不见地方递上右手，然后毫不犹豫的，我取走了上面的诗集。
除此之外，我再没能有其他方式或者理由触碰到母亲的手。
早晨的空气凉的不想让人睁开眼去，但是却被晨风那准备在肌肤上凝一颗露水般的气势刺激的猛然坐起，烟灰色的长发微卷，挡住了我的额头和眼睛，我温柔的将它们撩开，看着诗集上那些异国的文字，然后露出礼貌的微笑看着她。
“优克雷思，”母亲唤着我的名字，笑容十分温暖，“这本书是送给你的。”
“谢谢母亲大人的关心，”我亦笑着回答，眼神竭尽全力保持温柔。此时的我却不知道，直到十一年后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当年这个幼小的自己是有了多大的勇气，说出这种生疏却柔软得恰到好处的答语。
“这是母亲特意为你挑选的外国的童话诗集，优克雷思。”果不其然，每句话缀上我的名字是母亲与我进行交流的一个习惯，像是害怕忘记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台词一样，听上去很奇怪，“今天我们都不会在家，吉尔玛会帮你打理好一切。”
“我明白了，母亲大人。”
然后是母亲收起微笑欠身而离开的场景，像是重复了千万次那样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悲伤。
而且我突然间发现，当我和母亲交流的时候，表达能力——
竟然是出奇的优秀。
床畔是一枚细长的圆形穿衣镜，斜过眼去就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六岁的少年，露出一个就算他十六岁也不可以露出的苦笑，然后这个少年低下头，苍白脸庞的表情像是他根本没有灵魂。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冰冷而刺激的晨风刺激得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我捂住胸口，嘴角悄然渗出一滴血来，猩红的颜色将它变成一颗冷笑着的幼小胚胎。痛苦的感觉瞬间过去，我舒张了一下嘴角，然后将那本绘着玫瑰的书籍在角落里放好——
那个角落，有四本一模一样的诗集。
又到了家族祭了吧……我微笑着摇摇头，空气里凭空出现哥哥的影子，倏地炸开了，那影子虽然是透明，但是仍然不难看出他泛着浅红色的健康皮肤，和十四岁少年因为营养过剩而生长出来的胡渣。
每年的家族祭上都没有那个叫做优克雷思的孩子的身影，他不会和父母兄弟一起享用美食，不会被搂紧父亲宽大的怀抱里等待画家为家人作画，更不会被邀请到最前方弹奏一段乐曲——
哥哥做这件事的时候，一定是糟糕透了，想到这里我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我应该去记恨他夺走了父母的爱。
而且甚感奇妙的是，每一年的此时，母亲总会走进我的房间，将一本诗集交给我让我阅读，家族祭的时间为一个星期，而这本书籍有没有英译，破解起来就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忧优克雷思会因此而嫉妒她与父亲和那个健康的儿子之间的团聚。
然而她却忘记了，每一年交给我的，却是同一本书籍，从封面的图样和里面的字迹，没有丝毫的偏差。我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所以将别的孩子出去玩耍的时光花费在破译这本外国诗集上是丝毫不觉得索然无味的——现在想来母亲真是一个精明的女爵，因为将这本诗集完全破解出来的时刻，在一年之后。
我和哥哥之间相差八岁——但是看上去却像是差得更多。哥哥温泽尔今年还没有超过十五岁，但是形体上来看却像是一个标准的十六七岁的青年。这完全因为他生下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从而可以享用很多我所不能享用的食物，比如说……
厚重如盾一般的肉排。
到现在我还在为昨天他所承诺给我的那个太阳肉排感到恐慌不已，但是说句实话，现在我对那个太阳肉排是有多么期盼。恕我直说，我不想让他去享受那份我所享受不了的幸福，我想拉他下水。
哥哥不漂亮，这个必须要坦诚，不过他的确是可爱极了，冲着谁都会很努力的露出笑容，让别人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小孩子又温柔又有趣。我相比起来却有些生硬和呆板，不会像哥哥那样随时随地说出发自肺腑的真诚夸赞，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刻意说自己不想说的话，虽然口气很温和，但是总会让人觉得生疏。
托母亲的福，我继承了她那副与生俱来的美丽容貌，但是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想要伸出手把我搂在怀里，抑或是像对待其他小孩子那样给我个亲吻或是温柔的爱抚，甚至连递上一枚糖果也是距离我远远的，因为他们害怕下一个时刻我会不会突然间流出鲜血或是晕倒在地面上，甚至是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
但是哥哥是完全不会这样的，这个叫温泽尔的十四岁男孩不管遇见谁都会露出令人发自肺腑开心起来的笑容，与此同时他也会伸出胳膊像搂女孩子一般抱住我，尽管我从来对他的态度都是很冷淡的，尽管我从来也没有叫过他“哥哥”。
——要不是这样，我相信，温泽尔哥哥不会介意把我公主抱起来的。
天空的颜色似乎有些发淡，吉尔玛早已在我望着诗集封面发愣的时候将盛着药的瓷杯放在茶几上。我嗅着药液有些清苦的味道慢慢的把头逆向了阳光，看着门口突然间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然后……感到不知所措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VOL.Tw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