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35、预知

　　前情提要：白临霜得到妖剑惘湮，向未知的命运又迈出了一步。秦倚雪柳求雾恋情走向明朗化，木头终于开窍明白了粉衣女子八面玲珑外表下的深情。龙笑无正式求亲，只等着白临霜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很期待。”白临霜点头同意了龙笑无娶亲的时辰安排。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夫人。”龙笑无玩笑地作揖告退。
　　“倚雪，送客。”白临霜淡淡一笑道。
　　“是。”秦倚雪立刻道。
　　“我已将倚雪支开，留下所为何事？预知族的‘预知’？”
　　迭焰闻言一笑，纵是在白临霜这样的气势之下，迭焰与生俱来的剔透澄澈也还是随着这盈盈然的笑容令人眼前一亮，令人不由生出一种直透胸臆的舒适清爽之感。
　　这笑容，是关怀天下苍生的亲切，却又是疏离于红尘俗世的冷漠。
　　我已经很不习惯你这样叫我了。虽然第一次你我见面时，你也是一样的问话一样的表情。她这样写道，字迹清逸。
　　“这么说，我们认识很久了？”白临霜随手拿起茶杯饮一口，表情蓦然有些怔忪，“怪不得这茶的味道如此熟悉。”
　　是啊。迭焰顿了下笔，我们认识很久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你猜我是‘预知’，却一直没有证实过。当然从头说起是很麻烦的，我猜你也没有这个时间和闲心。今天此来我也只想说一句，你曾经说过自己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成魔。
　　“我现在仍然可以答应你。”白临霜不自觉抚上右臂上缠绕的惘湮，我会让这个江湖付出它应付的代价，却无意毁灭这个江湖。”
　　你究竟还记得多少？迭焰蹙眉，白临霜的反应似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有很多是空白。我不记得倚雪，不记得你，不记得连心如水，不记得···很多。但我记得我是谁。以及我必须要做的事。”白临霜淡然一笑，“其实这就够了不是吗？除了这些，其余的一切，都是多余。”
　　你果然是破命。迭焰闻言忽然眼里有了悲哀之意，能说出这样话的，大概也只有破命了···
　　现在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就是助你度劫的预知。迭焰思索了一会儿继续提笔写道，之前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我还不能确定···你就是破命。迭焰若有所思，但现在既然惘湮已经觉醒，我们的命运也就确定拴在一起了。到时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但我能帮到你的很有限，毕竟惘湮司掌的是水系，所以不必妄想我可以用幻术来替你封闭什么，幻术对破命是不起作用的，而且那是你注定的孽缘。
　　白临霜却毫不在意地一笑，“是不能···还是不想？迭焰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不必勉强自己来帮我什么。而且我不喜欢依靠任何人，你该知道。”
　　迭焰闻言目光里有了欣赏之意，还好你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性格行事倒没多大改变，不然我当真要哀叹失去个好友了呢。毕竟除了你以外，我已经很少能感觉到——什么都看得见，不是一种悲哀。
　　“对了，说到幻术，我之所以能看到你紫色的眼睛，也是因为我可以看穿你幻术的缘故是不是？”
　　是的。
　　“也就是说你对所有人都用了幻术呢，迭焰，你不是一般的预知，因为据我所知，即便是预知这样掌握神秘力量的一族也很难这样时时刻刻不分昼夜的使用幻术。”
　　是的。迭焰再一次点头，所以只有我。能有资格和‘破命’比肩的，也只有‘预知’。
　　“总觉得你话里有话。”白临霜笑笑，“不过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但是我有点好奇呢，我们之前是因为什么而成为朋友的？”
　　下棋啊。我们是很好的棋友呢。你走后我就手痒很久了，怎么样？下一盘？迭焰立刻写道。
　　白临霜挑眉，“有何不可？”
　　于是白临霜让丫鬟摆开了棋盘。
　　“入蝶居，比邻桃请春风，之前落成后因为竹子尚幼不成样子就一直空关着，现在想来应该已经一院落的蝴蝶一院落的紫竹了吧···”白临霜边落子边闲聊，“倚雪说她常常去入蝶居喝茶呢，因为那里有最好的茶叶，最清凉的水。如今我倒觉得这屋子和你很配呢，所以不知迭焰是否有兴···”白临霜此言倒是不假，入蝶居屋后就是一口老井，水质甘甜，沁人心脾，曲径通幽，是个绝清净的所在。
　　迭焰闻言眼睛一亮，提笔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嗜茶如命，听到如此茶水自然欣然允诺。低下头落了个子后她又写道——如何知道我嗜茶？
　　“因为从你身上我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很悠然的茶香，很淡，却隽永。白临霜边说边看着她这步棋却思考半天，一时间居然有些举棋不定。
　　慢慢想。不着急。迭焰气定神闲，因为这一盘棋会下得很长。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一直到夕阳西下，将白色的棋子染得泛出嫣红才听见白临霜丢下棋子笑道，“不下了，我输了。”说罢抬眼看了下天色，“这么晚了？糟糕，一下起棋来就忘了时间···”
　　迭焰笑吟吟的，可不是？你一向下棋忘了时间的。而且让我想想啊···算上今天你输的局数你总共输了我十五局呢。
　　“下次我会赢回来的。”白临霜站起身来，“毕竟用入蝶居的井水泡出来的茶我还没喝过呢，下次我来入蝶居，迭焰你可要准备一壶提神好茶让我们两个杀到天亮。”
　　随时恭候。迭焰浅笑，眼下泪痣越发给人灵动之感。抬头看了看天边晚霞，今天的天气，真是品茶的好天气呢。

　　“今天实在是个饮茶品茶的好日子。” 玉冰痕慢慢地喝着‘虚山云雾’。
　　“冰你真是泡茶的行家。“楚醉月喝了一口赞道，”普天之下，真是在找不出更好的茶了。我就是奇怪啊，同样是茶，同样的材料，就是没有人能泡出你的感觉。”
　　“因为泡茶是很需要耐心的。”玉冰痕脸色晶莹如玉，和暖夕阳中更显温润，“而很少有人，有这样的耐心。”
　　风离绝在一旁慢慢品茶，一身烟青色长衫，迎着阳光更显得他脸色殊好，眉目如画。
　　“你们三个人这样坐在一起阿，要是在我们大漠，来偷看的女子可是要挤破头的。”夏影菊也抱着灰猫散步而来，弯眉而笑，风情万种。
　　楚醉月虽是年轻，却也一样是“美人胚子”。瓜子脸，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眉梢眼角，挺拔修长，半靠着椅背，更是一身的慵懒，一身的潇洒，一身与风离绝玉冰痕都完全不同的疏朗雍容。
　　“狂春人呢？”玉冰痕问楚醉月。
　　“出去喝闷酒了。因为又和师母吵架了。”楚醉月椅子一翘一翘的，“师母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女人到了四五十岁都有些歇斯底里。”
　　玉冰痕闻言似笑非笑看了楚醉月一眼——宋狂春分明出去调查楼内几个人物背景，却被楚醉月说得好似真的受了老婆天大的气一般。
　　——这两天四尊都忙得天翻地覆，但却仍然极力维持住离风楼看似祥和的气氛——这是他们对楼主经历如此痛苦之后的体贴，这些日子来便就算有天大事情，只怕他们也会先缓一缓再说。
　　“这两日你们的话题都无关痛痒，绕来绕去只是为了躲避一个名字——白临霜。”风离绝开口，这一开口便把闲适品茶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不必有如此多的顾虑，我亲手栽培的四尊不该如此窝囊。”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三尊。
　　“白临霜，离风楼最大的劲敌，你们难道以后都不再提这个名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让我失望了。”风离绝将杯子放回桌子，“不可否认，白临霜这一招棋，下得极狠。我也不会说她不会影响我的情绪。但我却依旧能承诺——我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语气依旧温柔，眼神却已经冰凉。
　　如果不是冷酷异常手段狠辣，风离绝如何能从一个偷钱乞丐走到今日地位？这一路走来，他也同白临霜一样，杀了不计其数的人、做过太多负心之事。
　　背叛或者被背叛、麻木或者宽摔··有些伤害，有些伤口，就算不会愈合，也已经学会去漠视。
　　毕竟对自小就失去双亲失去背景的风离绝而言，要得到今日地位所经历的···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残酷。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两个都伤得太深的人，到最后还是选择伤了对方。
　　还是不管多么美好的感情，和欺骗谎言包裹在一起的时候，和失望伤害包裹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能生生相错的结局？

　　“狂春，你回来了？”当天晚上宋狂春办完事后回到‘宛然一醉’就看见妻子齐宛还没有睡。
　　宋狂春嗯了一声，“我回来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他看着妻子依然年轻却满布忧郁的脸。
　　齐宛却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宋狂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受伤。
　　宋狂春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一定要发生什么事，才能找你说说话？”齐宛慢慢地问道。
　　“宛儿，我累了。如果你不想和我再吵一架的话，”宋狂春语气不悦，“有什么事就明天再说好吗？”
　　“明天明天，总有明天！”齐宛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在外面倒是开心，我在这家里却要担惊受怕！这个家这么大就像个冰窟窿，难道非要有一天我冻死在这里，你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妻子是不是？！”
　　“宛儿，我很忙。我们最近已经一直在吵架了，”宋狂春忍耐地温言软语，“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觉得孤独可以去找影菊说说话嘛。”
　　“说什么？说你们的江湖大事？你们江湖上的事我根本就不懂，你们的武功、招式、毒药我看见就恶心，还怎么和影菊聊？你们整天就知道谈这些！”齐宛本是千金小姐出身，当年遇到歹人，正好被路过的宋狂春英雄救美，于是千金小姐齐宛私心恋慕上了当年风度翩翩的‘醉刀客’宋狂春。但两个人终是因为相差太多而遭到齐宛家人的一致反对，最后齐宛同家人断绝了一切关系和宋狂春私奔，成为了宋狂春的妻子。
　　当年是一段佳话，现在却造成了两个人各自的神伤。
　　相差太多是很难有幸福的，因为很难有共同语言。当年好友的一句劝语，没想到现在却一语成谶。
　　“那你想怎样？整天陪你诗词歌赋品茶赏花？你嫁的是一个江湖浪人，不是一个文人墨客！早知如此，你当年大可以不嫁我，去嫁给任何一个人都比嫁给我好！”宋狂春火气也上来了，他当年也是一时冲动，喜欢上了这个千金小姐的满腹诗书、高贵文雅和那···飞蛾扑火般热烈的爱情。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但我会希望你来陪我，只陪我哪怕说说话也好”她拉住宋狂春的衣服，“或者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外面的天下···我一个人实在太闷了，实在太闷了···”
　　“好啊，其实我已经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你了···”宋狂春说着也叹了口气，摸摸齐宛的头发，“我尽量好不好？”
　　齐宛默默点头，心中却一片凄凉。
　　一场争吵看似过去，但那感情的裂痕却还是存在，并且，只会越来越扩大。
　　齐宛曾经以为只要有爱情就可以克服一切，现在她明白原来爱情，敌不过时间。

　　“我知道你在这儿。”龙笑无看着独自舞剑的玄衣女子。
　　剑气凌厉，女子没有回头，冰冷的杀气锐如剑锋。
　　“听雨，”龙笑无没有任何的笑意，“你伤还没好，如何可以这样练功舞剑？”
　　“武功一日不练就要生疏的。”白听雨语调冰冷，“何况庄主你即将大婚，小的我无以为贺，练这样一套剑舞给庄主助兴如何？”
　　她在哭。
　　就算她背对着他，就算她已经尽量平稳自己的音调，却仍旧不能掩饰她在哭。
　　江湖赫赫有名的玄艳惊鸿，赫赫有名的无泪杀手，竟然躲在这里练剑，躲在这里···哭。
　　龙笑无沉默半响，却突然出手握住她的剑！
　　剑立刻划在他的左手上，鲜血顺着剑尖滴下，但他没有放手。
　　“放手！”白听雨一震，随即低喝！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擦掉，如今这一身狼狈一身失意，她根本不想让笑无发现！
　　他即将成亲，只是新娘不是她。
　　“听雨···”他不放手，不管她如何挣扎，他就是不放手。“不要伤害自己···”
　　剑光一闪！白听雨一剑在龙笑无手臂上划了一道更深的口子！逼着他把手放开！
　　那伤并不深，却令龙笑无抽开了手。眼中的感情翻腾如海，最终却定格在幽深之中。
　　“你——”白听雨后退，眼神语气都像一只受伤的兽，“走吧。”她说得很平静。
　　说罢她自己也走了，走得很快，很决绝。
　　只留下龙笑无，看着自己手上的伤，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雨啊···她本是那种极端要强，极端冰冷，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哭不会软弱的女人，如今却被他逼得···连哭···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他爱听雨。
　　但他要娶临霜。
　　本来他以为他是对的。
　　但这一刻看到听雨的眼泪，却让他素来坚定的心——动摇——了。
　　但是婚期已定。
　　已经没有···反悔的可能。
　　龙笑无此刻的心神是如此的凌乱，所以当然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不远处，有一抹纯白色的影子，将他们的所有举动，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说

　　又更新一章~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