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迁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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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大娘叫了起来，全家动身前往春来城。
除了爹爹，大娘，娘亲和我还有负责将我们送到春来城的脚夫以外，只剩下喜禄一个不算外人的外人了。就连大娘和娘平时最喜爱的莫芸和画意都没有跟来，估摸着或许是遣走了吧。
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二次南下，这时还是年后不久尚未开化的冬末。一路上看着即将融化的冰雪慢慢的变成嫩嫩的绿色，以及暖暖的阳光照耀下的美丽的景色，让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跳下马车不想再继续赶路。
一路上爹爹在一辆车上不遗余力的教导着喜禄各种知识，不让任何人过去打扰，仿佛喜禄才是他的亲儿子一般。而我这个亲生闺女却只能在另一辆马车上听着娘和大娘不停歇的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各种市井流言。有的时候我凑过去想听听爹爹在和喜禄讲些什么，听了很久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最后不得不放弃，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望着外面的景色或者随便做点什么自娱自乐。
日子就这么无聊的过去，大概五六天之后由马车换成了乘船继续南下。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船出行。
爹爹看我成天无所事事便深感无奈，丢给我一本诗经之后就继续教导喜禄去了。
我欲哭无泪，爹爹，您到底是我亲爹还是喜禄的亲爹啊。给我诗经还不如给我一个话本看呢，这般枯燥的东西只会让我昏昏欲睡。
不过好在爹爹没有什么时间理我，乘船的时候我可以看船下的流水来代替看书，虽然更多的时候看着江水反而会让我感到头晕，甚至会想吐，但总比对着诗经要好很多。而那本诗经我也只是在睡前才会翻看几眼，那样就能很快入睡。
不过船上的吃食倒是要比坐马车时要好很多，每天每天都有很多鱼可以吃。清蒸，红烧，炖汤，糖醋……各种各样的做法，美味至极。而坐马车时除非每到一个城，或者一个小驿站才会有点热乎的吃食，不然就只能啃干粮，连口热乎的包子和茶水都有些奢侈。
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在活受罪，可是也只能认命。
大娘告诉我，我们在船上只呆三日左右，再坐两天的马车，才可以到达春来城。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着实是一个天大的惊吓，相对于颠到屁股痛到不行的马车来说，我反而更喜欢呆在随时可以躺在床上的船上。
最后，我是被爹爹拧着耳朵弄下船的，因为我一直抱着船上的栏杆不愿去坐马车。爹爹百般劝说也无法动摇我的决心，对我实在没辙才不得不动用武力。
下了船之后不可避免的被娘教训了好一通，大娘也拉着我苦口婆心的教育了很久，后来我还是上了马车。爹爹还是和喜禄在另一辆马车上，但与上一次不同的则是这次，大娘和娘的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硬拉着我加入她们的话题中。
“云兮现在有十五了吧？明年就该及笄了啊……”大娘把手放在我的头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是啊是啊，已经不小了，该嫁人了。”娘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看她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我都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我低下头玩手指，“我还不想嫁人……”
“说什么浑话呢？”娘突然打了下我的头，表情十分严肃，“你姐姐凉兮从小就定下了婚约，而你却什么都没有。现在再不努力找找，以后我们老了谁管你？”
“那就不管呗……”我小声嘀咕着，继续玩手指。
娘作势就要打，我赶忙躲到大娘的身边不让她打。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只有太子哥哥一个人，若是能嫁他则是最好。而现在凉兮走了，我也嫁不了他，便不想嫁给任何人。
大娘叹了口气，“凉兮现在会在哪里呢……”
想到凉兮，我蹭进大娘的怀里，问：“大娘，你挂念姐姐吗？”
大娘的手摸着我的头发，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其实大娘特别挂念姐姐，又不能说出来，也没有完全怪罪到我的身上。说实话，现在我已经后悔当初支持凉兮离开，不然爹爹仍然当他的太傅，而我们一家也不会迁离景都。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凉兮回到景都，找不到我们她该怎么办。
而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握住大娘的手并坚定的望着她，“大娘，你还有我。”
“嗯。”大娘低下头微笑的看着我，十分温柔。
可是温情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我的头就突然一痛，娘又在打我，“臭丫头，跟着你大娘去吧，别认我这个娘了，我不是你娘！”
“莫飞花！你一点也不温柔，哪有你这样当娘的。我以后当然跟着大娘，才不跟着你！”娘每一次下手都特别重，我捂着脑袋不甘示弱的回望她，在大娘怀里蹭了蹭以示炫耀。
“你个臭丫头，有你这么直接叫娘的名字的吗？看我不宰了你！”
“哎哎哎哎，温柔点，不然这马车都该被你拆了！”
我躲到大娘的身后不出来，一边调侃娘亲，一边看她生气的样子。看到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娘亲气的直跳脚，又没法教训我，一肚子的气都没出发。
“莫飞花，莫废话。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打就打嘛，只说不做的人还能算是将军的女儿吗？”
大娘按住被我气炸了的娘亲，转过头来刚要教训我，但我已经掀开帘子叫了“停车”。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钻进了爹爹的马车里。
爹爹看到是我的时候楞了一下，问：“你来做什么？”
我表情淡定，“当然是来学习啊。”
喜禄拽了拽我的袖子，“二小姐，那本诗经你看了没有？”
“这个嘛……当然看了！”每天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看一会，但是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还真记得不真切，随便看两眼就可以入睡了。
但是喜禄你怎么突然就提起那个东西来了，我愤恨的盯着喜禄，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爹爹眼珠一转，摸着下巴冲喜禄说道：“你来考考小姐吧，”又转头面向我，意味深长的说：“我倒是想看看你书读的怎么样了。”
“是。”我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心底一片冰凉。早知道就直接和爹爹说实话了，考我什么的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请问小姐，‘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出自诗经哪一首？”
喜禄低垂着头，态度十分谦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十分不顺眼。于是我赌气，反问道，“你确定这是诗经里的？”
喜禄蓦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就连爹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见到他们如此反应我便知晓应该是我蒙对了，于是继续说道，“这样的句式怎么可能出自诗经呢，自然是唐诗才对。”
于是喜禄又垂下了脑袋，爹爹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留下来和喜禄一起学吧。”
我傻眼了，我不过是来躲避娘亲，哪里真的想过要来学习。但是在感受到爹爹杀人的目光后，我没骨气的屈服了，只得弱弱的应了声：“知道了。”
转眼再看喜禄，糯米团子一般的小鬼低着头缩成一团，笑到全身都在耸动着。被一个小孩子笑，这让我感到郁闷，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把目光转向爹爹，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爹爹，孩儿想知道刚才的那个，那个不是诗经又不是唐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噗。”喜禄不小心噗了一口口水出来，爹爹也突然一口气卡住不知道怎么反应，都十分惊讶的望着我。
那个……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至于那么大的反应吗？
但爹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原本悠然的模样，又摸起了下巴，开始卖弄起他的学识来：“这句‘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呢，是著名词人辛弃疾的一首词。虽然前后字数相同，但它是词，而不是唐诗。”
我问：“那它为什么不是诗而是词呢？诗经到底又算是什么？”
“诗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步诗歌集，有很多种类。诗和词都是由诗经慢慢的发展而来，但诗是出现在词之前。诗和词的句式、句法、韵律和对仗方面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内容题材也是诗较为庄重，而词比较随性。并且词可以合在曲中，而诗不可以。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我摇头，“不是很懂。”
爹爹十分无奈，“你知道诗经里面都有什么吗？”
继续摇头，“不知道。”
爹爹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有些无力的问我：“那诗词你又知道多少？”
我大喜，爹爹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教过我一首诗，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我和顾凉兮在水边看到两只肥肥的像是鸭子一般的东西，但是那时我们也不过五岁，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出于好奇，我们在水边蹲了一个下午，一直在看着它们，直到爹爹来找我们。
爹爹看到我和凉兮看得认真，就说要教我们一首词。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青波
于是我就记住了那种肥肥的脖子短短的毛色又乌秃秃的东西叫做“鹅”。但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才知道，当年我和凉兮见到的丑丑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鹅。
那是鸳鸯。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要求爹爹教过我任何东西，对书本更是提不起兴趣来了。每一次爹爹要教我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两只鸳鸯。我就深有预感，爹爹教出来的学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太子哥哥除外。
我十分连贯的把那首“鹅鹅鹅”背了出来，然后十分鄙夷的望着爹爹。“爹爹……您还是别教我了吧，当年那鸳鸯……”
爹爹摸了摸鼻子，大窘，“其实我当年只是想教你们一首诗，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们看到鹅，就只能用那鸳鸯来代替一下……”
我点了点头，“您不用解释，孩儿都明白。”
于是爹爹把我赶下了他的马车，最后我只能选择回到有我娘在的那个马车里，硬生生的忍下了莫飞花那暴躁非常的脾气和时不时的暴力。
大娘的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十分从容的看着我和娘亲差点将整个马车掀翻并且任由我们大闹，这让我感到无比的难过。
这个家里面，想要找一个贴心的能了解我的人，真的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迁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