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哗哗》hom

9、第 9 章

　　王子悦拉了椅子，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背靠着墙壁，低下头，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王子悦进来的时候，林斯致慌忙把眼睛闭上装睡，这会看着王子悦真的不过来看看他，嘴里逸出一声呻吟，“嗯……”。
　　果然，成功引起她的注意。
　　她只是抬了抬头，看到林斯致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没有走过来，没有开口说，“你醒了”。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林斯致觉得这沉默的时间好像有种窒息人的能力，心里期盼着她说点什么，就算是“你醒了”也好，即使心里知道这三个字不过是没什么营养的陈述，可是正常人不都是会重复这样无聊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么？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心里压抑了太久太多的事情，本来也不是心思深沉如黑洞的人，一直找不到说话的人，排遣不出那些多余的情感，好像有一个薄弱的支架一直勉强的支撑着，就在看到她浅浅柔柔的一笑之后，那一直摇摇欲坠勉力支撑的东西也再承受不住，坍塌殆尽。那些从胸口喷薄而出的情感，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找不到对应的表情，都化作泪水，凝结着委屈、痛楚、和一直压抑的烦躁统统排除体外，散在空气中，融入无穷的自然，被接受被包容。
　　王子悦看着一直都是聒噪多话的男生，什么也没开口说，只是哭个不停，心思转过一圈，没有出声，也没有刻意靠近去安慰他。
　　窗外是燥热的空气和恼人的蝉鸣，窗帘被风吹的一撩一撩，闹得人心里直痒痒，王子悦的视线落在男生一抽一抽的肩膀上，因躺着而蓬松的头发，遮住眼睛的手指，流向鬓角的泪水，白色空荡荡的病号服，还有他的那些委屈、疼痛，全部融在空中。突然觉得很温馨，那些强装的冷漠和理智，都因为眼前这个男孩委屈的眼泪而被击溃，暴露在灼热空气里的皮肤奇异的觉得温暖，皮肤下的血液也因为这温暖而欢快的流动起来，心里那些聚积起来的疙瘩都被熨帖的很舒服,渐渐平复。那些烦恼、痛楚，就像随着夏日白昼里的宁谧，一点一点，慢慢化开，淡淡散去。

　　接近黄昏，太阳放出刺目的红光，一个下午的静谧，被走廊上一声防滑运动鞋抓地的刺耳声响划破。随着是能感觉出来的震动，踏着走廊里的理石跑近了，临到门口速度减慢，接着近处的声响突然停止，只能隐约听到远处提高声音的说话声，走廊那端护士站的混乱声，传到耳里就变成轻微的声响。
　　门口闪进一个人，张印回来了，手上捧着不锈钢的保温饭桶。
　　王子悦从听到脚步声开始就一直盯着门口，看到张印，神情微微错愕，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随时都会滴下来，双手捧着保温饭桶。起身伸手接过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碰到张印的手指，冰凉而潮湿，心里疑惑可是看到张印愣愣的样子没有问出口，只是仔细查看了一下鸡汤有没有因为奔跑而溢出来。
　　张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直看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子悦把盖子打开，鸡汤的香味逸满整个屋子，她回身拿了个碗，“林斯致，起来喝汤吧，她特别给你熬的。”
　　林斯致慢腾腾的支着身子，靠在墙上，接过碗，喝了一口，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张印，又看看王子悦。
　　“怎么了？不好喝？”王子悦接过来抿了一口，“还不错啊。”
　　“怎么和你做的一个味道呢？”林斯致看着王子悦，疑惑的问。
　　王子悦笑了笑，就算是身体换了，这些东西却还是伴随着灵魂而走的。
　　“我教她的，好喝吧？”回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张印，退了几步坐在她旁边。
　　终于等到吃过了晚饭，张印不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出去扔垃圾回来，站在窗边，终于想起要问，“小林子，你惹到什么事了？”
　　林斯致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到逆光的张印，看不清楚面容，只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可是感觉到此刻的她是严肃的。
　　把面前的小桌推开，两只手交错的握着，看着张印，表情严肃，开口道，“姐姐，虽然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谢，但是这是我私人的事情。”
　　张印看着王子悦，偏了一下头，使了个眼色，王子悦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角度。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么？为什么那些人会打你？”林斯致回过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王子悦，脸上有些羞愤的红，小声嘟囔，“张小印，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我都说了不想说。”
　　“那你想怎么处理呢？我们能让他们就这样白打你一顿么？”张印靠着窗边的身子突然站直了，声调也有些提高，发火的前兆。
　　林斯致放柔了声音，“其实我就是不想你们报复回去，这样来来回回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只这一次也就算了吧，我伤的也不重。”
　　“还说伤的不重？都吐血了！你这样他们当你是软弱可欺，万一再来怎么办？你有几次好命能不出事？”张印几个大步跨到床边，站在那冲着林斯致吼，她就是这样看不得林斯致受欺负，但是他却总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性格温柔善良，为别人着想，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没有一个好人来爱他？每次他受伤害、被欺负的时候，她总是恨自己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连帮着他报复回去也因为种种原因而做不到。
　　“他们为什么打你呢？”王子悦在一旁问道。
　　林斯致看着张印发火的样子，愣住了，仿佛之前在她身上看到的那个影子又出现了，就像看着另一个人一样。回过神又定定的看了看王子悦。
　　“因为一个男人。”说着，手上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上的被单。
　　王子悦看到他这个动作，微笑了一下，“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吧，让我们知道不要报复回去的理由。”
　　“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他是有男朋友的，就是打我的那个。可是我喜欢的那个男人说他没有男朋友，只是打我的那个男人自己说是他的男朋友而已。”
　　“那打你的那个男人是想警告你喽？”王子悦淡淡的说，心里却是很清楚，八成错出在那个滥情的男人身上，劈腿害的林斯致被打。
　　“嗯。”声音低弱下去，委屈的情绪弥漫上来。
　　张印最受不了林斯致这个样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的火就快压不住，咬牙恨恨的说，“那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陈瑛，是摄影师。”林斯致唇齿间吐出的字眼，仿佛是世上最美好的音节，暴露出他心里的无限爱意，脸上默默的是幸福甜蜜的表情。
　　“打你的那个呢？”王子悦的声音稳稳的传来。
　　“我只听到别人叫他太一，全名就不知道了，他是北区那大学的学生，好像很有名。”声音诺诺的。林斯致看着王子悦冷静微笑的脸，心里咋舌，这还是我认识的张小印么？气场这么强大！林斯致心里对王子悦的灵魂生出一种尊敬，是由于强大而生出的敬意。虽然话不多，但是散发出来的气息是那么强大，尤其是看到她四平八稳的样子，心里那种尊敬就升华成由敬意而幻化出来的恐惧，之前对她只是朋友的感觉，现在她就好像华丽的转身变成一个上位者，一切尽在她掌控中，生杀予夺。
　　张印听完林斯致的话，迈开步子就朝门口走，王子悦似乎料到她是这种反应，起身拉住她，“冷静点。”
　　张印甩开她的手，“冷静？我怎么冷静？林斯致都被打到吐血住院，还好他命大，不然现在……哼。”
　　“你现在能做什么？打他一顿？然后被抓进局子，或者是你也被打到住院？”王子悦戏诘的声音，好似对着张印兜头一盆冷水，火气顿时消了。
　　王子悦看着张印垮下来的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笑了，“相信我。”
　　张印抬头看到王子悦稳操胜券的表情，眼睛在她脸上搜寻着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天，林斯致初步痊愈，可以出院了，这期间张印或者王子悦再也也没有碰到过安品轩和冯岩。在相遇之后张印特意去护士站转悠了一圈，发现冯岩是在林斯致入院的第二天早晨来的，诊断是：肛裂。想来也许是安品轩当天回去发了什么疯，做到冯岩肛裂。她一想到冯岩在厕所门口听到她问怎么了，突然翻脸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当然这么低级趣味的事情她是不会告诉王子悦的，要怎么说，你老公和小三打得火热，火热到要住院么？
　　一旁看着林斯致收拾包的王子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马上憋不住笑要内伤的样子，眼神飘过去询问，张印靠在墙上摆摆手，“没什么。”

　　三个人慢悠悠的晃到医院楼下，张印走在前面，站在路边，抬手要拦出租车，伸出去的手就被横里出现的手拉过去，张印回过头，抬头眯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安品轩。阳光太过毒辣，她抬起一只手，遮在眼前，偏过头看一眼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林斯致和王子悦，另一边是站在医院花园入口的冯岩。看样子，两个人是出来散步的，她从他手里挣开，抬起手对着正看着这里的小三受君挥了挥，“好啊，出来散步啊？”距离太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到对方点了点头。安品轩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自己慢慢的走进花园，好像是默认了安品轩的行为。有点意思，“有什么事啊？快说，我们还急着走呢。”
　　张印被阳光晒的直心焦，烦躁起来，口气也不耐烦的很。

　　王子悦拉着林斯致站在一旁的树荫下，远远的望着这里。

　　“你搬回家住吧。”安品轩的口气也不耐烦起来。张印缩在安品轩的阴影里正避太阳，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的不容置疑的话，愣了一下，迅速抬起头来，看了看安品轩偏在一边的脸，他只是因为阳光而自然的眯起眼，鼻尖是细微的汗珠，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回过头来，低头看着张印，正遇上她的目光，灼烈的阳光晒的张印有些恍惚，两个人的视线就在这夏日里的阳光中胶着。张印觉得刺眼，眼睛是越眯越紧，但是安品轩却觉得，眯着眼的她，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萌极了，心里某个地方细微的不同了，想吻她。

　　张□□里知道，在这样久久的对视之下，接下来会是一个气氛暧昧的吻，果然看到他蒙蒙的眼睛，和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表情，她嘴边勾起诡异的弧度。整个人迅速的退出他制造的阴影，嘴角挂着笑，“不可能。”转身向着树荫下的两人走去。只留他一个人愣在太阳地里。
　　两个人把林斯致送回住处，回家的路上，王子悦看着张印的笑脸，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怎么这么开心啊？”张印抬起正挂着窃笑的脸，“老师，我正在做一件大事！”王子悦一脸迷惑。“现在还不能说，等时候到了，我一定告诉你。”
　　王子悦显然没有放弃兴趣，还是直直的看着她。
　　“好啦，我透露给你一点。”说着对王子悦勾了勾手指，“是关于安品轩的哦……”
　　王子悦又看了她一会，没有表情，没说什么，偏过头去看着窗外。
　　张印的脸上还挂着笑，就僵在那里，突然脑袋里掠过一个念头。就算是离婚，就算现在自己是王子悦的身份，可是，毕竟不是真的王子悦，安品轩也不是自己老公。这样的自作主张，到底是逾矩了，最不济还是要知会王子悦一声啊！自己沉浸在挑战的刺激中，而忘记当事人并不是自己。
　　她立马拉住王子悦的手，“老师，我全跟你说了吧，我是不会让你和师夫离婚的，而且我也正在努力让他回心转意。”
　　王子悦收回视线落在张印身上，浅浅的笑了一下，“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而且你也知道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不用做无谓的事了。”
　　张印不死心，“老师，你不用担心，我的努力初见成效，我一定不会输给那个gay的。”
　　王子悦嘴角挂着弧度摇了摇头，张印看不懂她的笑容，“没关系的，我没关系，我已经调整好了。”
　　“老师，你和师夫不可能没有感情的对不对，既然这样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我是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小受的！这关系到女人的尊严！”
　　王子悦沉默了半晌，“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太过分就好。”说完打开车门出去。
　　张印跟着下车，虽然事情是简单的说了，可是，她是绝对不会告诉王子悦她要做的，就是要勾引安品轩，只要别太过分就好，过分？到什么程度？她现在做的就已经很过分了好吗，比如说亲了安品轩……天呐，好难把握的度啊！！好吧，只要没有上床就可以了吧？不然勾引活动真的难以完成啊……张印为刚才的大放厥词而惭愧，任务要是没完成我就一头撞死好了，嘴巴太快，保证的事情太高难度了，伸手就抽了一把嘴巴，抽你丫的，让你嘴快，看完成不了怎么办！
　　突然被阴冷的空气冻的一哆嗦，抬头才看到走在前面的王子悦领着自己到了地下停车场，王子悦走的特淡定，张印紧走两步，“这是哪啊？咱们来这干嘛啊？”
　　王子悦什么都没说，朝着一辆红色车子走去，张印没看清她手里拿着什么，只听那红色车子吱吱两声，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坐进驾驶座。张印走过去一脸痴呆，王子悦放下车窗，张印说，“你你你……这是你的？”
　　王子悦笑着点点头，“上来。”
　　张印颠达的小跑到副驾驶车门那，边跑嘴里边嘀咕，“shit！尼玛真有钱，宝马X6啊~X6！”
　　豪迈的拉开车门蹦上车，摔上车门，吹了个口哨，“开X6的小妞你伤不起啊伤不起！”
　　王子悦撇了撇嘴，没自觉的嘴角上扬，开着车就驶出了停车场。

　　早上张印还没清醒就被王子悦从床上拉起来。穿好衣服，就被塞了一个大包在手里，拎着下楼，坐着那红色的小X6就走了。
　　张印一脑袋浆糊也没细想发生了什么，抱着大包歪在车座上就又睡过去了。再醒过来就是2小时以后了，揉着眼睛望着前面笔直延伸到远方的路，旁边飞速倒退的景物，张印立马清醒了，现在位置，高速公路，目的地，未知。
　　抻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王子悦从后视镜瞥见她的动作，“你醒了。”
　　张印点点头，两手扒在前座靠背上，“老师，我们要去哪？”
　　“A市。”
　　“去干嘛？”
　　“有一家公司，账目上出了点问题，需要解决。”
　　张印靠回座位，漫不经心的又打了一个哈欠，“那你自己去就好啦，带着我干嘛？”
　　王子悦又瞥了她一眼，“他们需要的是总会计师【王子悦】现场解决问题，你觉得到底是谁，应该去呢？”
　　张印闭上嘴，闷闷的，沉默半晌，注意力才转移到车上，“能放歌么？”伸手去捅捅。
　　“你有驾照么？”王子悦说着伸手点开音乐。
　　“没有，怎么了？”说完突然意识到，“我没有驾照，你怎么开车上路啦？被警察逮到怎么办？”
　　“所以说，我们麻烦了。”说着脚下又加速，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我在入口那里躲开了警察的排查，估计在高速出口那就会被扣住。”
　　“那怎么办啊？”张印一脸焦急，完全没有了主意，只一直看着王子悦，指望着她能想出办法来。
　　王子悦一直沉默，把车拐进休息区。
　　“下来吧。”说着跳下车，走进休息区，张印以为她想到主意，跟着她，拐进门里，抬头在门边的牌子上看到wc字样。一脸恍然，低头钻进去解决人民内部问题。
　　出来看到王子悦带着墨镜，靠在车上，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上午的阳光仿佛才醒过来，给王子悦和车体都抛光了一般，闪着光泽。听到声响，王子悦抬起脸，偏头看过来，耳边单边的耳钉折射阳光，透过视网膜刺入大脑，在心里投射出一个亮亮的轮廓，微微闪动。天蓝的一塌糊涂，在这辽阔的天空下，香车美女，还有蜿蜒到远方的路，张印脑子里面闪现出2个大字“出逃”。心下层层悸动，多刺激呀！颠达的小跑过去，这类似于精致海报中心的人物是我！突然心惊，什么是我？哦，还好，身体是我的，想着拍拍自己的胸口，吐了下舌头笑嘻嘻的走近。
　　王子悦看到张印屁颠颠的表情，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让人好感倍增。

　　继续上路，张印躺在后座上无聊的伸直双腿，抬眼看见王子悦把手机插好，车里飘着“we will rock u”的彩铃，她咋咋嘴，嗯，音响效果不错。电话通了，一个磁性的男声，“您好，哪位？”
　　她明显看到王子悦的身子僵了一下，声音哽了一下，“您好，是小马么？”
　　对方沉默的时间，王子悦整个人都紧绷了一般，连在后面躺着的张印都跟着紧张起来，凝神关心对方即将说什么。
　　“是，您是哪位？”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好像期待着答案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一样。
　　“马踏飞燕。之前有跟您打过招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下来，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
　　“我知道了，挂电话后麻烦指纹确认，6秒后GPS定位。10秒后，数据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