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欧阳少恭]平生意气》钟离陌

8、第 8 章

　　红玉轻轻摇头，示意众人噤声。她推开房门，唤了一声：“晴雪妹妹。”

　　晴雪抬眼，却不答话。

　　红玉道：“姐姐跟你商量件事。我们快到青龙镇了，沿海小城，地势平坦低洼，气候潮湿，且又时有风浪，海塘久不修缮，实在不是……呃……不是福地。如今天气炎热，蚊虫出没，这……你身上也有伤，背着百里公子四处奔波，总归多有不便。妹妹你看，不如……”

　　晴雪不等红玉说完，微微颔首，又垂下眼，一声不吭。红玉只怕晴雪寻死觅活的不同意，才小心谨慎，摆出这一串理由。不料晴雪如此明白事理，她一时颇为尴尬，只道声“那妹妹好好休息”，便退出房间。掩上门，转身对向天笑说道：“上岸后若是天晴，有劳贤昆仲为百里公子准备几捆柴薪。”

　　众人俱不忍闻，连千觞也别过头去，不愿与他人目光相接。

　　靠岸已是次日午时。海面风浪平息，渔民们陆陆续续搬回青龙镇，天镛城弟子也已离开。向氏兄弟寻来柴薪，高高累作一堆。渔民们都道是要烧化替他们伏妖除魔的恩人，纷纷聚拢前来献祭。晴雪坐于一旁，扶着苏苏身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千觞、向天笑二人合力，将屠苏身子抬上柴堆。忙碌到傍晚，布置已毕。火苗窜起，腾炽上升。红玉敛衽为礼：“公子，红玉未能照顾好你，实在有愧主人之托。红玉敬你襟怀坦荡，得与公子为友，今生不悔。”襄铃喊着“屠苏哥哥”，几乎泣不成声。兰生也湿了眼眶，想起一路同行，不知拌了多少嘴，最恨他那毫无表情一张木头脸，而今便想再求他一个冷眼亦不可得了！千觞从柴堆上下来后便背向屠苏。他不忍看，更无法面对众人——尤其是晴雪。兰生一句“你算哪边的”质问，结结实实撞在上心坎上。

　　就在火焰即将触到屠苏衣襟的一刹那，晴雪目光一凛，跃上柴堆，将屠苏身子揽入自己怀中，再飞身而下，重新坐在地上。低头看时，他的面庞虽无生气，却俊秀如昨，眉眼昂扬，神色肃穆。自己送他的泥人还藏在腰间。相传女娲造人，便是以此为形，延续生命之息。因而幽都人世代相传，以为信物，盼望情人眷侣，子嗣繁衍。晴雪摸出泥人，在手中把玩良久。哭泣终于似高山雪崩一般爆发出来，再不可止歇。

　　向天笑上前拍拍晴雪肩膀：“小丫头，莫哭了。安慰人的话我这粗人也说不来，那个……别抱着了，让百里小哥去吧。”

　　千觞却朝向天笑摇了摇头：“由得她吧。浮生难得几回痴……”

　　晴雪喊道：“大哥！大哥，红玉姐，求求你们，不要烧了他！柴堆那么高……他一个人躺在上面那么寂寞。点起火来，又那么烫……气浪滚滚，简直比焚寂还要凶残，噼里啪啦转瞬间就把一个人吞没了。不要那样……让晴雪再看他一眼，不，不不……你们要是点了火，晴雪就再也看不到他了，那可怎么办。苏苏……魂魄散了，没有来世，身子也被烧了，化成一抹灰……消散于天地间。那，那不就不在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红玉在不忍看她那肆无忌惮淌下的泪水，不忍听她错乱、续断的喃呢，点了点头：“如此……日后再说吧。”

　　柴堆愈烧愈旺，终于“哗”地一声塌下来，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