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担风袖月

4、丰雪

　　道然永远也不会忘记元和十九年的冬天，那时她尚是一个不解人世凄愁的稚女阿然，有的只是诗书下酒云可赠人的快意闲乐。
　　丰年大雪的一天，母亲抱着她坐在轩车之中，轩车驶过印天门，她又看见了建于两侧的千尺阙台，听宫里的姮娥说入阙台阶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之多，站在那，便能看见北辰宫最美的景色。
　　每每当她满怀憧憬的望向阙台时母亲总会将她更紧搂在怀里，笑着道“阿然又看那阙台作何，就这样好生呆在阿母的怀中不好么”
　　那时她便会看向母亲，母亲的脸上总会挂着笑，笑容也总是亲切温软的，只是他看不懂，看不懂母亲眼底那缱绵的哀愁。
　　直到她用尽了全身之力，在那个雪夜终是爬上了阙台的极高之处，风急雪骤，烟墨的夜空之下，北辰宫依旧是华灯如昼，她将目光看向昭华殿，那里没有她熟悉的闱芳香翠韵致雅清，鲜血，杀戮，铁甲锐戟的兵士将冰冷武器刺进姮娥宫人温软的身躯，猩红的血如涓涓溪流以亘古不变的姿态迈下一级级玉阶，血步印在雪上，一步步自昭华殿走入她的眼底，心上。
　　她看见了与她说最美景色的姮娥，有一刹那她觉得她也看见了她。
　　那眼神是尚来不及绝望的哀愁，是她常见到的，母亲的眼神。
　　道然不知自己是怎样走下阙台的，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自己那顶竹梅飞白的细绢闱帐，还有双环玉兽炉里燃到烬时的尾香。
　　一切尽是晃若隔世，唯心上的创凉告诉她，宋道然，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