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久月深》钟久宇

5、【月色总朦胧，心跳分两种】

　　〈“人们的心肠总是打结，他们看过花海又忘记花海，辜负那些深红浅白。”我是听过这样的话，我承认我做什么都是忍不住才这样做，但是气氛到这里了，我想我得争取到我的所愿，我要做出那些你不敢而我愿意先迈出一步地事情，不是吗。〉

　　......

　　过了一会后，再看时间已经是五点了，他们终于打算从书店出来，找地方吃饭。五个女生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毅生在后面默默跟着，帮忙拿着她们的东西，一个摄影支架，似乎打算一会去拍日落，去找地方拍照。

　　毅生从不认为出去玩需要记录，毅生认为快乐是记不完的，而难过却又不需要刻意记住就能印象深刻，思来想去，毅生还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可是她们不一样。

　　的确，毅生现在觉得热爱生活和热爱自己都不失是一件好事。思淇与朋友聊着，又突然回头看一下毅生，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会不会感到无聊啊？”

　　原来是担心毅生有被孤立的感受，怕毅生不开心，毕竟今天毅生帮了她很多，一味付出让思淇感到些许愧疚。

　　“刚刚讲题的时候就很无聊啊，好久才教会你一题。”毅生笑着调侃道。

　　毅生尝试着缓解气氛，好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思淇，自己没什么事。

　　“如果可以，下星期我还想叫你出来帮忙辅导一下。”思淇没有反驳，没有接上队毅生的话，自顾自说道。

　　“哦。”毅生受不了她的顺承，简单回复了一下，就走快了两步。

　　明明自己以前和她的聊天方式应该是大大咧咧才对，现在她这副有求于人，谨慎的样子真不习惯。

　　“你生气了？”思淇紧跟上来问道。

　　“没有。”毅生看着手机，假装不在乎地说道。

　　“那你就是同意了？”思淇抿着嘴，瞪大闪了闪眼睛问道。

　　“随你。”毅生放下手机，又把头瞥向一边看望风景。

　　思淇喜笑颜开，轻捶了一下毅生的肩膀，像是在表达感谢，然后就又轻快地跑回到前面女生们的聊天里......

　　后面的时间里，在晚饭过后，毅生陪着她们到处拍了好久的照片，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找地方坐下，安静地看着她们，看着思淇，思淇也时不时注意到毅生，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对视，目光交换了就彼此做一个微表情，传达可有可无的情绪，这种气氛，未曾拥有。

　　扑咚扑咚......

　　......

　　其实在这之后，毅生平日的上课还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去办公室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趴在窗口的小脑袋在不时看着毅生，一切好像又重新开始转动了一样，她又像三年前一样，成了毅生上课时脑海中的常客

　　这个月，毅生总盼着下一个周六的到来。

　　时间很快，毅生和上周约好的一样，带着书包去见面。不过见到思淇的时候，却留意到她只是带了一个小手提包，看来这个周六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讲题。

　　只有毅生傻傻地背着大书包，和大家显得格格不入，毅生像是被愚弄了一样，一股书生味反倒让他在众人里变得不自在，这样子还不如不叫他出来。于是毅生板着脸给思淇讲了一两张试卷，气氛明显变得冷了起来，思淇察觉到毅生应该是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静静地听毅生讲完，无论听懂与否。

　　为了不破坏接下来的氛围，毅生在随后的逛街里自知地退到众人身后，独自刷着手机，思淇并不是很会对付生气的毅生，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没再理毅生。

　　直到各自相互告别回家时，思淇连眼神都不敢和毅生对上。毅生知道的，毅生知道怎么样能让思淇更在意他，他也知道，如果思淇的余光看得见他的话，他不相信他唤不起思淇的内疚。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方有这般感受，大概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最擅长的还是自己难过，也让别人难过。

　　毅生回到家洗完澡的时候，手机如期响起了思淇的信息：

　　“你今天好安静啊，没什么事吧？”

　　“我平时不安静吗？”毅生反问道。

　　“屁，之前见过你生气，样子和今天一模一样，我都没敢和你说话。”思淇回道

　　“你不和我说话，我就安静啊，我还和谁说去。”毅生回道。

　　“你啊？你看那么久手机，指不定你和多少妹妹说话呢，我怎么知道你。”

　　“怎么听着有点醋味儿？” 毅生心想，思淇的反应让他有点开心

　　“那你怎么不谈恋爱了？”思淇话锋一转，不知道为什么就发这么一句话。

　　这是毅生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思淇口中说出来的话。

　　毅生沉默，他仔细想了想要怎么回答。

　　少年想装深沉，想在她面前建立深不可测的，高深的形象。

　　“我知道我配不上别人，也没有任何个人能力，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必要花冤枉钱找对象，我也怕我的情绪会伤害到对方，我并不愿意传递负能量给对方，所以才不谈。”他振振有词。

　　毅生越说越难过，他好像要把自己说服了，按照自己这么说，好像也对，倒也不是不去喜欢别人，是不敢，怕耽误，怕辜负别人。

　　思淇在手机的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显然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想到毅生会这么说，更没想到自己问的问题会引起这样的情绪波动。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思淇托着腮，喃喃自语道。

　　“好吧，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思淇打字回道，她也许是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也许心存悸动，但就是这么问了，像是无形的手在驱使什么事情的促成。

　　毅生又听到那阵声音了，“扑通，扑通。”

　　“怎么，你想看看自己合不合标准吗？”毅生反问道，奇怪的展开。

　　“你先说说嘛，万一是帮我朋友问问呢？撮合撮合你俩。”思淇回答道。

　　明人眼里一看就知道这俩在拉扯，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心意，都害怕自己的认真付诸东流，担心自己才是多想的那一个。所以为了颜面，就选择都不戳破，但是思淇没有想到的是，毅生也并不是不会先开口，他从来不怕表达自己，他只怕就连当做玩笑的话也不敢说，那才是自己讨厌的样子。

　　“我喜欢贪吃的女孩，喜欢问我问题的女生，喜欢笑的很灿烂的女生，喜欢乐观的女生，喜欢不嫌弃我的女孩......”毅生一口气在手机上这么说道，消息一发出去居然就已经开始期待她的回答。

　　“那我都符合诶。”思淇带有深意地说着。

　　“嗯......确实是以你为标准的。”毅生顺着她的话说道。

　　“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毅生不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止不住地这样说了，像是冲动，像是不知觉。

　　聊到这里，已经没有所谓的明示暗示了，有些话，趁着今晚的月光就轻易说出了口，只是还剩林思淇动摇着，两年来，无论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谁，在这之前都不会想到能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像是对方只会是待在窗边观望你的那种人物，不曾想过会莅临，更别说如今的情况就像是对方不走寻常路，突地从窗户闯入，而不是大门，如此意料之外，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问题，也许就要在无风的寂月之下得到答案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思淇回复道

　　她自然是怕的，她不敢直视她自己如今在毅生心里的地位，她怕把话说穿后，稍有不慎就连朋友也做不得，她怕毅生在开玩笑，是啊，毅生自然敢开这种玩笑，毅生总是喜欢把真话掺杂在那些话里，掺杂在那些稍不留神就不会让人放心上的话里。

　　“林思淇。”

　　她看到这条信息，心突然间像停止了一拍

　　“林思淇，还逃吗，错过今晚的机会，我们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

　　最后通牒发下，林思淇知道再说自己没听懂就太假了。

　　“我只是担心以后的很多东西，我没逃……”

　　“我们不分开。”毅生允诺道，在这之前，他差点就以为不会再随便对别人许诺这些话了。

　　允诺别人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情，随着故事的发展，没有人能够完全地保证允诺之事的维持或是实现，但此时此刻，队毅生认为自己说的话是无比坚定，像是即将刻在心底的烙印。

　　时间流动了很久，又像只是一瞬。

　　直到思淇说：

　　“好。”

　　“扑通扑通......”思淇的心跳随着她自己的应答愈发剧烈。

　　毅生恍惚了一下，对着屏幕里的回答不敢相信。他不知道思淇是否考虑清楚了，现在回应毅生的只有安静的耳鸣，以及他自己的呼吸。

　　“但我要约法三章，包括要和我在学校做地下情侣。”她紧接着说道。

　　“我都依你。”毅生不假思索地回复，怎么都可以。

　　毅生和思淇还聊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三年的事情全部说完，为已经到来的关系做好准备，做好了解，直到很久。

　　......

　　或许月色那朦胧的、让人难以看清的、让人误会的不仅仅只是这道从天上投下来的白光......

　　......

　　第二天的早上，不知道为何在破晓的时候，毅生就惊醒，揉着眼睛给思淇发了句：

　　“早安。”

　　“扑通扑通......”毅生的心雀跃跳动着。

　　昨晚的聊天还清晰地证明着一切，昨晚不是梦……

　　思淇的手机响起了一阵信息铃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抓着枕头边的手机就猛地坐起来了

　　“我去，我昨晚都干了什么......”思淇扶着额喃喃道，她在努力说服这不是自己昨晚太上头，而是理智思考后作出的选择。

　　慌张之下，第一反应是解锁手机给黄沁发消息：

　　“宝...我好像和毅生在一起了......”

　　确定黄沁没这么早起床，这才想起来刚刚应该是毅生发来的信息，现在也只能先接受现状了。

　　“扑通扑通......”思淇的心又开始跳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怎么起这么早哇？”思淇发来消息问道，这个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

　　“太开心了呗。”

　　“哼，净会贫嘴……”

　　“你喜欢听就好。”

　　一来一回之间，毅生止不住地微笑，原来美好和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其实对于毅生来说，早起也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在周六日，但是随着体考的推进，毅生班上的老师并不会放过能训练的任何时间。所以每周日的早上，老师要求毅生和班上的同学来到学校，让毅生带着全班同学体训，当思淇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实际上毅生刚从学校回来。

　　学校距离毅生的家不算很远，上下学可以用自行车解决，这无疑是很自由的，这意味着，只要毅生平时起得早一点，他就能在上学之前在外面多给自己支配一点时间。

　　“单车啊……”毅生放下刚聊完的手机，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道，一段记忆主动涌进了脑海。

　　……

　　刚上初三的几个月里，那时候的秋天刚到没多久，天气转凉，但是学习的氛围却是热火朝天，毅生的班是这样，思淇的班级也是这样。比她们更紧张的是她们的班主任，钟老师，钟老师在初一的时候是毅生的班主任，他早早地就领教到了钟老师的厉害，钟老师有一间屋子，或者说，一栋房子，是供她的学生周末补课用的。

　　中考很重要，所以补课什么的，毅生表示特别理解。

　　作为她的学生，包括毅生在内的一整个班级（那时候思淇也和毅生同班）在周末都会准时准点去补课……直到初三，钟老师仍然为她的学生补课，思淇当然还是去了。通往钟老师家里的路，如今毅生闭着眼睛也能走去。

　　虽然现在不再去钟老师那补课，但不代表毅生不用补课。他现在的班主任，许老师，许老师有一栋旧房子，供她的学生上课，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的时候，毅生就一度以为老师都很有钱，以至于能够随随便便就可以掏出一整栋房子。通往许老师家里的路，如今毅生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去。

　　作为班长，毅生甚至拥有大门的钥匙，虽然这代表他要起得比别人早，为同学开门，但是他还是开心，早起又不是坏事，他慢慢发现自己喜欢能够多些自由的时间。有趣的是，毅生某一天突然察觉到，去许老师家的路和去钟老师家里的路是刚好呈直线相反的，每天毅生出门走到一个岔路口，去两位老师的家里无非就是向左直走或者向右直走的事情，这条直路，简简单单囊括了这三年的时间。

　　毅生这天刚从许老师家回来，中午时分，在这条路上并不缺匆匆忙忙的人们，或者赶着吃午饭，或者忙着去上学，毅生推着他的自行车过了一条又一条马路，终于回到了这条岔路口。

　　他抬起头，对面就是林思淇和子异他们，刚从钟老师家补课回来，这并不是意外的事情，一条直线，总会相遇的。队毅生看着他们，首先是为偶遇而开心，接着面对他们的欢声笑语，毅生捕捉到自己心里的一丝失落，然后把它收埋在自己最深的心思里。

　　他望眼欲穿，希望他们也可以看到他。终于随着红绿灯的倒数，他们看向了对面，看到了毅生，都开心地向他跑去，毅生远远地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静静地等他们走来。

　　思淇是最先奔过来的，她看到了队毅生，于是表情显得很开心，也许是情不自禁，也许是好久不见，总之毅生和他们聚在了一个小小的站口。毅生看着思淇，而子异和他的朋友在若有若无地在讨论着一些话题，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气氛，只剩下对视，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良久，思淇想起彼此之间的疏离，这才反应过来，缓缓低下了头不再对视，显得有些拘束和尴尬。

　　“刚下课？”毅生问得很自然，努力缓解这违和的气氛。

　　“啊？啊，对，刚下课......”她先是愣了一下，又重新抬起头，笑着回答道，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

　　思淇显然是没想到毅生会率先打开话题，慌张地不知道该看哪里，她双手不自然地在拽着自行车把，这是向来是她紧张的表现：喜欢抓着点什么缓解不安。

　　“那走咯，送你回家。”毅生见状调戏道。

　　“真的吗？”思淇眼睛里闪烁着认真。

　　“假的，这车我一个人坐都够呛，让子异陪你吧。”毅生一说完，才发现话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

　　思淇听后刚想往毅生肩膀上来上一拳，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毅生没琢磨明白她的心思，只知道确实不像以前玩的那样好了。

　　这下大家彻底闭嘴了。

　　毅生看着她那双很漂亮的眼睛，想问出点什么，传递些什么，思淇并没察觉到，只是四处张望，始终不敢再看向毅生。

　　可惜而庆幸的是，这十字路口并没有给几个人很长时间，等到下一个绿灯到来，他们挥手告别，各自背离而去。

　　......

　　＜我一个人走过一整个长亭，那是很安静的地方，它让我想起了你的眼睛，我是说你的眼睛很好看，里面没有难过。好像回忆是需要以感情为胶水的，我想要和你有关联的时候，就会捡起回忆碎片一点一点粘起来，直到慢慢地能够照出你的模样，然后当需要我抽离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一点，我要找到这些能够照出你的镜子，再重新看一遍你。但唯独是你，我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