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初见》莫羡宇

1、余光

　　夏末的风裹着聒噪的声响往教室里钻，白尘月刚踩进教室门槛，就知道自己迟到了——教室里的座位几乎坐满，只剩中间一排靠过道的一个空位，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的脚步声投了过来，连窗外的声响都像是停了半拍。

　　她埋着头往教室中间走，帆布鞋蹭过地砖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格外突兀。空位旁边坐着个女生，垂着眼盯着桌面，细框眼镜滑到鼻尖也没抬，白衬衫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连搭在桌沿的指尖都透着股冷调的白。白尘月放书包的动作轻得像偷东西，刚把笔袋塞进桌洞，就听见讲台上的老师正清晰地讲解着初中的课程安排，声音平稳有力，刚好盖过了她这边的细碎动静。

　　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时，白尘月下意识地往椅背里缩了缩，指尖攥住了衣角。旁边的女生始终没抬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要么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笔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么抬眼盯着讲台，连眨眼的频率都像是算好的，全程没分过一次神。

　　这一上午，白尘月始终没跟身边的人有过任何交流。连十五分钟的课间里，对方也只是趴在桌上闭眼休息，胳膊肘抵着桌面，一动不动，连水杯都没碰过。周围的同学也大多沉默着，要么独自盯着桌面发呆，要么悄悄打量着身边的陌生人，没人主动搭话，空气里飘着陌生人间的拘谨。白尘月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袋的拉链，心里偷偷给身边人贴了个标签：“高冷学霸，不好惹，别搭话”。她本身也不爱主动与人交流，有人路过桌旁时，会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一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三天的课间，教室里比前两天多了点细微的动静。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陌生的同学放下一点戒备，后排的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声音压得很低地聊着天，偶尔蹦出几句时下流行的说法，没人刻意搭话，却透着点试探的热闹。白尘月托着下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圈，耳朵却悄悄捕捉着那些零散的对话，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很轻，却带着点没忍住的晃动感。白尘月的动作顿了顿，没转头，只用余光瞥见身边的女生肩膀轻轻抖了一下，笔尖还停留在草稿纸上，眼镜依旧滑在鼻尖，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那笑声只持续了一秒就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教室里的低语还在继续，前排的女生们各自端正坐着，偶尔用余光悄悄打量彼此；后门处有人靠着门框站着，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教室。白尘月重新垂下眼，盯着自己面前干净的桌面，却莫名觉得，身边那层“生人勿近”的气场，好像淡了些。

　　窗外的声响依旧聒噪，风裹着热意撞进教室，吹得讲台上的粉笔灰轻轻飘散。白尘月看见前排同学的后背微微挺直，听见后排男生的聊天声忽高忽低，还有身边人依旧轻柔的呼吸声。她忽然觉得，这间刚熟悉不久的教室，好像没那么沉闷了，就像被热风撞开的缝隙里，悄悄钻进了一丝藏不住的、属于青春初遇的试探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