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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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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默云徽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自家大师兄。
分明前日大师兄来信,还说要先解决地冥之症的。
可这算是解决好了……吗?
默云徽抬头看看满面荣光的天迹,又低头看看静止不动的蝴蝶,“你说,这蝴蝶,是小师兄?”
……小、师、兄?
地冥不想说话,只想现场表演一个蝴蝶翻白眼。
“是喏是喏!”天迹乐不可支,点头如捣蒜,打开留蝶梦,“十七啊,快出来,给小师弟看看。”
然而蝴蝶死死扒在琉璃壁上,任凭天迹把留蝶梦倒过来使劲晃,也纹丝不动。
一人一蝶奋战百八十回之后,默云徽看自家大师兄的眼神都变了——
夭寿哦!
他云海仙门的大师兄该不会是忧思过度,误把蝴蝶当师弟,疯了吧啊啊啊啊啊!
“大师兄他……”
“不不不,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要杀我!”
感受到熟悉的血闇之力气息,剑随风用怀中黑猫的耳朵遮住眼,一点也不想看天迹前辈拿醉逍遥去留蝶梦里戳他的老父亲。
这妥妥是父亲的黑历史!他什么也没看见!他不想被父亲灭口!
多次治疗过地冥,劫红颜对这只神魂也有超出常人的熟悉感,她看着眼前这对“兄友弟恭”,背过身去偷偷抹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然而下一瞬,蝴蝶从倒扣的瓶口无声落地,死物一般随风拂过地面。
整个北冥有鱼都静了。
默云徽余光看见一道黑影从身边窜出,再定睛,只见黑猫叼住蝴蝶,耀武扬威地竖起尾巴,紫色猫瞳滴溜溜地看向众人。
“四世、不可啊!”
“十七!”
“地冥!”
“小师兄!”
“喵嗷——!”
被瞬间围拢而来的众人吓到,黑猫炸起一身毛,尾巴是原来的两倍粗,嘴里叼着刚到口的猎物不放,四只爪子连奔带踹地刨出残影,愣是从所有人的围堵中窜飞出去。
一群仙门顶先天们,居然连只猫都没抓住?!
地冥:“……”
地冥:“呵,毁灭吧。”
蝴蝶寄体早就大限将至,地冥是知道的,只是后来被离人公子留书天迹之事分去心神,把要及时更换寄体的事情给忘了……
是的,单纯就是忘了。
方才蝴蝶猝死,他神魂被迫飘出,还没飘稳,就被这猫一头撞上,直接撞进身体里。
有新的寄体固然是好事,可问题是,他的神魂纵是经过昨晚的茁壮成长,也不足以驾驭一只哺乳动物的躯壳,尚需数日的养魂和适应,至于眼下,他甚至连脱出寄体都做不到。
换而言之——
他,地冥,现在被困猫身,不仅失去对身体的全部掌控权,还完全受制于一只猫的生理本能。而猫在受到惊吓后的本能,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至于过程如何嘛,那对一只猫来说都不重要。
比如,刚才被撞飞的,好像是云魁的美男屏风;擦着头皮窜过又打坏月洞门的,似乎是天迹的招式;那满天飞的纸片应该是默云徽拿出来晾晒的仙门藏书,因为他听见默云徽提高八度的高音尖叫,果然和天迹描述过的一般有趣。
地冥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是他曾经在远处偷偷窥见,却从没能参与其中的仙门。
原来与这些人相处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啊。
但闹剧总该是要收场的。地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绝望地发现这副猫躯竟毫无破绽可钻,于是咬牙切齿在脑内把自家小儿子问候了十遍——
听说过男不养猫吗?!离凡你个堂堂七尺男儿养什么猫!
哦,不对,离凡刚才叫这只猫什么来着?
不是什么啸天虎、龙霸天这样中二的名字,而是四世?
这猫莫不是三世养的?
如果是三世养的猫,那给小动物顺毛的方式多半来自于他,他以前怎么哄孩子来着?
地冥蹙起眉,在讲睡前故事和唱摇篮曲之间,果断选择摇篮曲。然而他刚开口,猫身突然匍匐贴地,四爪狂蹬钻过一道狭小门缝,挤进阴暗的石室内。
是玄尊陵寝。
“呵,你这猫倒是会躲……嗯?!”
地冥话说一半,突然噎住。
眼前帝父牌位旁,赫然是一个稍矮的牌位。牌位上盖着块红布,看不见上面的刻字,但牌位前却堆叠着一些他眼熟的、曾经的随身之物。
哪怕只有神魂,地冥也在瞬间感受到血液倒流,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石化。
然而对身上这一魂的存在几乎无感,黑猫此刻只顾夹着尾巴,警惕盯着门缝,随着石门轰隆开启,扭头就在狭小空间里发疯奔逃,发出杀猫般的惨嚎。
“喵啊、喵呜、喵嗷嗷嗷——!”
“抓住你了、啊!十七你居然咬我!”
“父亲啊!你要相信离凡!四世真不是我养的!”
“地冥!撑住!祖奶奶这就来救你!”
地冥恍惚间回过神,看着满室狼藉,发出一声狞笑,“算了,还是毁灭吧。”
12.
“唉,别动不动就毁灭这个、毁灭那个的,真是不良坏习惯。”
天迹叹气,抽出被磨咬到发麻的手指,转而揉捏猫咪柔软的耳朵根儿,满意听到嗷呜低吼变成柔软咕噜。
“况且,四世多漂亮啊!玄猫诶,黑得还有点发紫,和你以前的着装风格都很搭,你是有什么不满的啦!”
三四个月大的小黑猫,身上还是细嫩的幼猫毛,暖烘烘、软乎乎的一小团,刚好能捧在掌心,将人的整颗心都烘得柔软起来。
这猫真是啥都好,美中不足,脾气有点坏。
“哎哟!小十七!你又咬我!”
“喵喵喵!”
借着月光,天迹看见小黑猫勾着尾巴,得意洋洋向他显摆小米牙,以及自己指尖果然又多了两粒牙印。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七次被咬,和四世相处不过半天,他手上爪痕咬痕遍布,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地冥定是在报复误入猫身,以至月夜都变不回人身!
可这又不能全怪他天迹!天迹委屈,揪住猫耳朵,不轻不重地扯两下,“十七!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咬的!入夜后都是你咬的!”
“哼,眩者可没那么幼稚。”
地冥坦然回怼,理直气壮,“月夜确实可以助我更好控制寄体,但眩者为何要控制?四世自己要咬你,关眩者何事?”
“啧啧啧,子不教,父之过,听过没?”
天迹抱着猫,踱进道旁的凉棚,倚着木桩坐下,抻了抻腿,“走累了,歇会儿。是说,小默云已经给我们都检查过了,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连云魁都说,你再过月余,便可恢复原身了耶!”
黑猫抖抖耳朵,懒得理他。
天迹捋一把猫尾,顺手又在猫屁股上拍一下,“喂!这都不开心一下的吗?打从师尊陵寝出来就闷闷不乐的,都走出仙门几里地了,还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是农家歇脚的简陋凉棚,茅草作顶,榆木桩作撑,边上紧挨着望不到头的青绿麦田。麦芒映着月辉,夜风习习,麦浪阵阵,看起来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天迹闭目听涛,手下不忘继续给四世顺毛——
没办法,这猫现在归他养,弃养是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这话,还是剑随风说的。
彼时那孩子就像个嫁女儿的老母亲,一边泫然欲泣,苦恼要怎么跟妹妹交代四世变成了爹亲,一边叽里咕噜跟他嘱咐老父亲、啊不,是四世的饲养指南,最后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地送他们到仙门口,临别时才抽抽噎噎,说出憋了一路的话。
——「父亲,很高兴你能回来,我们都很想念你。」
然后,剑随风就收获了自家爹亲赏的两爪子,直接挂彩。
此时地冥趴在天迹臂弯里后知后觉,他是不是只跟三世说过自己对真话过敏,离凡根本不知情?
但离凡这多愁善感的性格到底随了谁?
哦对,听闻这小子还会男扮女装,莫不是当初就选错了性别?也罢,反正都是日常欠扁,被挠这一下也算不上白挨。
地·四世·冥坦坦荡荡地拱到天迹手肘底下,鼻尖抽动嗅着麦香,紫色猫眼转动两圈,最后聚焦在田埂条播的油菜上。
正是油菜花盛绽的季节,金黄碎瓣满枝满地,如碎玉垂泪,落舞随风,别有一番凄绝之美。
但生在这里,它注定是天生就被舍弃的祭品。
一个祭品,也能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吗?
地冥缩回脖子,逮着天迹的手腕又是一口,尖齿抵在汩汩而动的腕脉。
“是谁?”
“什么是谁?”天迹不明所以,但左右地冥不会真的伤他,否则他这一身伤,才不会都只是刚好出红痕,连皮都没破这么简单,也就淡定任地冥咬着玩儿。
“谁把我的牌位放帝父旁边的。”
“哦,你说那个啊,除了奉天,还能是谁哦?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他是真的有把你当亲兄弟的。”
“哼,眩者该稀罕这段兄弟情吗?”地冥松开口,伸出舌头,舔舐起天迹手上被四世咬出的牙印。
他以前是真的认为,君奉天就是被帝父保护得太好、不知世间险恶、只会说大话的少爷公子,正义感爆棚,道德感太强,又天真幼稚得可悲可怒,现在嘛——
地冥抬头看一眼那些洋洋洒洒的金黄花瓣,眸中冷光依旧,又低头忿忿地用舌尖倒刺去刷天迹掌心,“烦!”
“烦啥烦!”
天迹揪起小黑猫的后颈皮,把地冥提到眼前,笑嘻嘻道,“再舔都要秃撸皮啦!有什么抱怨,你不如自己和他说去呀!”
地冥瞳孔一缩,顿觉不妙,“你要带我去哪儿?”
“之前还没想好,现在决定了。”
天迹站起身,掸去身上尘土,把猫往怀里一摁,优哉游哉走到棚外,“第一站,就去见见我那亲亲师弟吧!把你我恢复的好消息当面告诉他!”
黑猫登时把身体扭成麻花,四爪乱蹬,努力要把自己从天迹怀里弹出去。
“玉逍遥!你放开!谁要去见那个傻子了!”
“哎呀,你这么叫奉天会伤心的哟。别害羞嘛,难得偷得闲暇,我们走亲访友,联络情谊,岂不美哉?”
不美,只会如遭火焚。
地冥牙根都开始痒痒,非常想找个称口的手指头来磨磨。
“玉、逍、遥!你真当我不敢咬你!?”
“唉,别白费力气啦,你又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天迹摁住黑猫的背,强行顺毛,还捏了捏热乎软弹的小肉垫,想着回头定要给四世剪剪指甲,“不如想想都有哪些亲友要见?我一个,你一个,公平合理,童叟无欺!见完奉天,逍遥哥就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地点时间都任你选,如何?黑猫快递,使命必达哦!”
“……?”
神特喵的黑猫快递,仙男宅急便是吧?!
这人什么时候偷看三世的儿童绘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