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国家读档凶案》淮南橘枳

27、弑神的序曲

　　“不。”

　　一直沉默的陆时屿，忽然开口了。

　　他缓缓地，从江语夏的搀扶中站直了身体。他那副已经烧毁的神经增幅器，像一顶残破的荆棘王冠，依旧戴在他的头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足以将整个棋盘都付之一炬的、疯狂的火焰。

　　“棋盘上，没有路。那就……自己走出一条路。”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直视着那个神秘的预言家。

　　“你来这里，冒着被上野‘清除’的风险，一定不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输定了。”陆时屿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你在你的‘未来’里，‘看’到了一个……我们能赢的‘可能性’，对不对？”

　　预言家的身体，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我只能‘看’到无数种可能的碎片。”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而在那亿万种通往毁灭的未来里，我只看到了一个……你们没有全军覆没的‘画面’。”

　　“那个画面里，有什么？”

　　“……有光。”预言家缓缓地说，“两种……截然不同的光。”

　　“一种，是温暖的、包容的、如同月光般的光。它在安抚，在守护。”他的“脸”，转向了江语夏。

　　“另一种，是冰冷的、纯粹的、如同恒星般燃烧的、绝对理性的光。它在……改写规则。”他的“脸”，转向了陆时屿。

　　“当这两种光，交汇在一起时，”他最后说道，“我‘看’到了……棋盘的崩塌。”

　　这就是他带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提示。

　　“我明白了。”

　　陆时屿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他那双眼眸里，已经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剩下纯粹的、高速运转的……逻辑风暴。

　　他没有再去看任何人，而是直接在自己的“神经之桥”里，向江语夏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江语夏，我现在需要你，立刻、马上，为我做一个‘精神侧写’。”

　　“侧写目标：上野。”

　　“我不需要他的记忆，不需要他的计划。我只需要一样东西——他这个人的‘逻辑基石’！他的骄傲、他的偏执、他内心深处最根深蒂固的‘秩序’！我要知道，构成他这个‘人’的，最底层的‘代码’，是什么！”

　　“莉莉安！”他的声音，通过江语夏的频道，也传递给了那个怯生生的女孩，“我需要你，把你的‘静默区’，反向展开！不是去屏蔽，而是去‘增幅’！把江语夏‘回响’到的所有信息，都放大一千倍，然后，灌进我的大脑！”

　　“江博文，钟表匠！”他最后对着现实世界里的两人说道，“从现在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扰我们。守住这里，为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一场前所未有的、在精神世界里进行的“逆向工程”，即将开始！

　　陆时屿，要在上野的“刀”落下之前，先一步，找到上野的“心”，然后，用自己的逻辑，为那颗黑暗的心，重写一段……致命的“程序”！

　　预言家静静地站在一旁，那条白色的布带，在黑暗的通道里，微微飘动。

　　他“看”到，一条温暖的、如同月光编织成的河流，从江语夏的身上，缓缓流出，流向了那未知的远方。

　　紧接着，一条冰冷的、由无数星辰和数据构成的光带，从陆时屿的身上，冲天而起，与那条月光之河，交汇、缠绕，化作了一道贯穿了整个精神维度的……创世之光。

　　棋盘，真的要崩塌了。

　　而代价，将是这两个……选择燃烧自己，去照亮未来的……凡人。

　　“交响诗，要开始了。”

　　当陆时屿那沙哑却又带着极致疯狂的声音落下时，这条被遗忘的地下通道，瞬间变成了一座无声的、与世隔绝的战争指挥室。

　　时间，是他们唯一的敌人。

　　“行动。”钟表匠的声音冷静得像在下达一道军令。
　　他与江博文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尊沉默的门神，守在了通道的两端，将所有可能的物理威胁，都隔绝在外。

　　莉莉安则走到了陆时屿和江语夏的身后，她那娇小的身体，像一座信号塔，悄然展开了她那已经可以被精准控制的“静默区”。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屏蔽”。她要将这里，变成一个绝对无法被外界任何精神力所探测到的“黑域”。

　　而那个神秘的预言家，只是静静地退到了最远的阴影里，像一个超然的、不属于这个维度的观众，准备见证一场足以颠覆他所有“未来”的、疯狂的赌局。

　　“别忘了戴上。”陆时屿将那枚珍珠耳钉，亲手、轻柔地，戴在了江语夏的右耳上。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层总是隔绝着世界的镜片，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烙印进江语夏的眼底。

　　江语夏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回了心底。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这更是一种……托付。他将自己生命的“节拍”，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我准备好了。”她闭上了眼睛。

　　陆时屿深吸一口气，戴在他头上的、那顶如同荆棘王冠般的神经增幅器，瞬间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弑神’程序，启动。”他轻声宣布。

　　一场前所未有的、针对一个“神明”般存在的、最疯狂的“精神逆向工程”，正式开始！

　　江语夏的意识，在陆时屿那强大逻辑的牵引下，第一次，不再是被动地“读取”，而是主动地“出击”。

　　她的“回响”，像一根无形的、由月光编织成的探针，顺着那条看不见的因果之线，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向着那个名为“上野”的、庞大的意识体，悄然探去。

　　这个过程，比之前任何一次链接都更凶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孤独的宇航员，正在穿越一片充满了未知辐射和引力陷阱的小行星带。无数属于上野的、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被动散发出的精神“杂波”，不断地冲击着她。

　　有他在某个秘密实验室里，对下属下达指令时那冰冷的意志。

　　有他在某个国际会议上，发表主题演讲时那伪善的激情。

　　甚至有他在某个清晨，修剪花园里的玫瑰时，那份近乎偏执的、对“完美”的追求。

　　这些，都是陷阱。是上野那庞大的意识体，自然散发出的“伪装色”。

　　“忽略它们。”陆时屿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仪，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这些都是他投射在现实世界的‘影子’。他的‘本体’，不在这里。他在一个……更纯粹、更干净的地方。”

　　在陆时屿的指引下，江语夏的“回响”探针，穿透了所有现实世界的迷雾，抵达了一个……无法用任何物理坐标来定位的维度。

　　那是一片……数字化的、绝对寂静的“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座由无数半透明的、闪烁着内在光芒的、如同水晶般完美的几何体构筑而成的……巨大宫殿。

　　这里，就是上野的精神核心。一个由纯粹的、自负的、不容任何瑕疵的“秩序”所统治的……神国。

　　“我找到了。”江语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

　　她从未“看”到过如此纯粹、如此强大的精神世界。

　　如果说塞壬的世界是喧嚣的风暴，江博文的世界是悲伤的废墟，那么上野的世界，就是一件被陈列在宇宙博物馆里、冰冷而完美的……艺术品。

　　“小心。”陆时屿的警告，让她瞬间回神，“他的精神防御，已经启动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座水晶宫殿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由光芒构成的、复杂的逻辑符文。它们像一道道无形的、绝对理性的“规则”，将整个宫殿，都包裹了起来。

　　江语夏的“回响”探针，刚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排斥力。那不是暴力，而是一种更高级的、来自“规则”本身的……“驱逐”。

　　【错误。】
　　【不匹配。】
　　【未授权。】

　　一个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判定”，如同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就是他的‘逻辑基石’。”陆时屿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他的世界，不欢迎任何‘不完美’的、‘感性’的存在。江语夏，现在，把他当成一个最复杂的保险柜。我要你，去‘听’那些符文的‘声音’，找到它们之间，最微弱的那一丝……不和谐音。”

　　江语夏集中了全部精神。

　　在莉莉安那强大的“增幅”作用下，她的“回响”，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她能“听”到，那些看似完美的逻辑符文，在高速运转时，彼此之间，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摩擦般的“ 不和谐音”。

　　“……找到了。”她锁定了一处由“绝对秩序”和“自我神化”两个逻辑模块交界的地方，“这里的‘振动’，有偏差。偏差率，大约是0.001%。”

　　“足够了。”

　　陆时屿的声音，如同得到了军令的将军。

　　“‘钥匙’，生成中。”

　　现实世界里，陆时屿那戴着神经增幅器的头颅，两侧的太阳穴，因为大脑的极限运算，皮肤下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座由亿万行代码构成的、复杂到极致的“逻辑密钥”，被瞬间构建了出来！

　　“同步……发射！”

　　那把由纯粹逻辑构成的“钥匙”，通过“神经之桥”，与江语夏那定位了“不和谐音”的“回响”，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下一秒，一道融合了感性与理性的、灰色的、混沌的光，如同一根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那座水晶宫殿……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丝“裂缝”之中！

　　嗡——！！！

　　上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神国”，第一次，被成功地……“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