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92、第九十二章 密议

　　墨城，渊阁深处，一间完全隔绝外界的密室内。

　　烛火将几张肃穆的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慕容渊端坐主位，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慕容清羽坐在他左下首，伤势未愈让他脸色略显苍白，但挺直的脊梁和沉静的目光，已隐隐有了几分执棋者的气度。墨桓肃立在他身后。

　　而坐在慕容清羽对面的，则是两位重要的客人。

　　一位是白云部族长**苏德**。他亲自秘密前来，只带了□□和两名最信任的心腹武士，足见对此行的重视。他穿着寻常的草原皮袄，但眉宇间那股属于部落首领的威严与历经风霜的睿智，却无法掩盖。

　　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着普通商贾服饰、面容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他名叫**韩承**，表面身份是往来北疆与内陆的丝绸商人，实际身份，则是北疆大营中，一位对朝廷、尤其是对萧煜宸近年倒行逆施极度不满的**副将**。他是慕容渊经营多年，埋在北疆军方的一枚重要暗棋，也是慕容家昔日在军中间接留下的香火情之一。

　　“韩将军能冒险前来，足见诚意。”慕容渊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密室的寂静。

　　韩承拱了拱手，神色凝重：“渊城主，慕容公子。韩某虽人微言轻，但也知忠义二字！靖北侯爷当年待我等边军将士如何，我等铭记于心！如今萧煜宸倒行逆施，构陷忠良，更视我北疆将士如刍狗，动辄清洗打压，早已人心离散！韩某此来，并非仅为私谊，更为北疆万千将士，求一个公道，寻一条活路！”

　　他话语铿锵，带着军人的直率与压抑已久的愤懑。

　　苏德族长抚着茶杯，缓缓接口：“草原上的雄鹰，不会永远屈服于暴虐的猎手。萧煜宸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各部的脖子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慕容公子前次之举，已让我白云部见识了决心与能力。我草原儿郎，愿意与真正的勇士并肩作战。”

　　他的表态，直接而有力。

　　慕容清羽心中激荡，他知道，这一刻，复仇不再仅仅是他个人的执念，更是凝聚了北疆受压迫势力共同诉求的旗帜。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苏德族长，韩将军，慕容清羽在此，代我慕容家枉死的数百冤魂，谢过二位深明大义，鼎力相助！”

　　他站起身，对着二人，深深一揖。

　　苏德和韩承连忙起身还礼。

　　“慕容公子不必多礼，我等亦是顺势而为，求存而已。”苏德道。

　　韩承更是直接道：“公子，如今北疆大营内，对朝廷不满者绝非韩某一人！至少有三成将校，或念及侯爷旧情，或不满萧煜宸苛待边军，皆可争取！只是……群龙无首，缺少一个契机，也缺少一个足以服众的领头之人！”

　　他的话，指向了核心问题——谁来扛起这面反旗？慕容清羽虽有血统和大义名分，但毕竟年轻，资历尚浅，且重伤初愈，能否服众？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看向了主位上的慕容渊。

　　慕容渊神色不变，灰琉璃色的眼眸扫过众人，缓缓道：“名分与大义，我们有。”他指的是那封密信和慕容清羽的身份。“但韩将军所言极是，军中重资历，讲威望。清羽尚需时日树立威信。眼下，我们需要的，不是立刻竖起反旗，而是……一场胜利，一场足以震动北疆，提振士气，也让那些观望者看到希望的胜利。”

　　“胜利？”苏德族长目光一闪，“渊城主指的是？”

　　慕容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吐出三个字：“**赵贲**。”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一凝！

　　赵贲！血狼营副统领，萧煜宸在北疆最锋利的爪牙，也是围剿慕容清羽，双手沾满墨卫和慕容清羽鲜血的直接仇敌！若能除掉他，不仅能重创萧煜宸在北疆的耳目与威慑力量，更能极大地鼓舞己方士气，震慑宵小，同时向所有不满朝廷的势力展示肌肉！

　　“赵贲……”韩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杀意，“此人武功高强，行踪诡秘，身边护卫森严，要动他，难度极大。”

　　“正因其难，方显其价值。”慕容渊语气冰冷，“杀了他，北疆的天，才能真的变一变。”

　　慕容清羽眼中寒光凛冽，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赵贲几乎将他置于死地，此仇不共戴天！他沉声道：“三叔，此事，请交由我来谋划！”

　　慕容渊看向他，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问道：“你有何想法？”

　　慕容清羽走到墙边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手指点在陇安郡与乌苏尔草原交界的一片区域：“赵贲的主要任务是搜索我的下落和那封密信，同时监控北疆大营和草原各部。他行踪虽诡秘，但并非无迹可寻。根据墨卫最新情报，他近期频繁出现在这一带的‘黑风隘口’附近。”

　　黑风隘口，是连接陇安郡与草原的一处险要通道，商队往来，部落交涉，乃至军队调动，有时都会经过此地，鱼龙混杂。

　　“他在那里做什么？”苏德族长问道。

　　“似乎在暗中与某个部落接触，具体目的不明。”慕容清羽道，“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在黑风隘口设伏，利用复杂的地形，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韩承皱眉：“黑风隘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容易变成死地。赵贲身边必有精锐护卫，强攻恐怕损失惨重，且未必能留下他。”

　　“所以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并且要快，要狠！”慕容清羽目光锐利，“我们需要准确的情报，知道他确切的行踪和时间。需要一支绝对精锐、擅长山地突袭的小队。还需要……一个能让他不得不现身，或者放松警惕的‘诱饵’。”

　　“诱饵？”苏德族长若有所思。

　　慕容清羽看向他：“族长，可能需要白云部的勇士，配合演一场戏。比如，两个部落之间‘恰好’在隘口附近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吸引赵贲前来‘调停’或探查。他对草原事务插手极深，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找到线索的机会。”

　　苏德族长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可以！此事我来安排！定能做得天衣无缝！”

　　韩承也道：“赵贲身边的护卫力量和行动规律，我会尽力摸清！”

　　慕容渊听着众人的讨论，最终拍板：“既然如此，计划便定下。由清羽总览全局，墨桓负责情报与行动配合，苏德族长负责诱饵，韩将军提供内应信息。务求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他看向慕容清羽，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提醒：“清羽，你伤势未愈，此次行动，坐镇指挥即可，不可亲身犯险。”

　　慕容清羽知道这是三叔的关心，也是大局考虑。他压下亲自手刃仇敌的冲动，点了点头：“清羽明白。”

　　一场针对北疆刽子手赵贲的绝杀之局，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内，悄然织成。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天色将明，苏德和韩承才在墨卫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墨城。

　　密室内，只剩下慕容渊和慕容清羽。

　　“感觉如何？”慕容渊忽然问道。

　　慕容清羽知道他所指并非身体，而是心态。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缓缓道：“感觉……肩上担着的不再只是慕容家的仇恨，还有苏德族长、韩将军，以及他们身后无数人的期望与身家性命。”

　　“这就是掌权者的责任。”慕容渊声音平淡，“仇恨可以驱动你，但不能蒙蔽你。每一步，都需权衡，每一子，都关乎生死。”

　　慕容清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