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册·桃花劫》会看卦的墨少阳

42、指点·意动灵随

　　晟京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暖融融的光。玄明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天气晴好，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芊落樱要去西市。

　　“落樱姐姐，快走快走！听说‘香雪海’新到了一批海外番邦的胭脂，颜色稀罕得很，去晚了可就抢不着了！”玄明月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娇俏明媚，扯着芊落樱的袖子就往外走。

　　芊落樱拗不过她，加之自己整日修炼也确实需要松缓心神，便由着她拉出了王府。为防万一，她将伤势已愈、愈发黏人的雪团儿藏在了特制的、带有透气孔和简易隔绝阵法的小布囊里，随身带着。

　　西市依旧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色商铺旗幡招展，叫卖声、议价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热辣的市井气息。玄明月显然对此地极为熟稔，拉着芊落樱在人群中灵巧穿梭，直奔那家名为“香雪海”的胭脂水粉铺。

　　两人刚在柜台前站定，芊落樱正拿起一盒透着珊瑚光泽的胭脂细看，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哟，这不是芊大家吗？真是巧了！”

　　芊落樱回头，只见金沙商会的管事钱四海正腆着微凸的肚子，笑容可掬地站在不远处。他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袍子，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玉扳指，身后跟着两个伙计，一副巡视自家产业的派头。

　　钱四海的目光在芊落樱脸上打了个转，又迅速落到她身旁的玄明月身上，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躬身行礼：“小的钱四海，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今日光临西市，真是蓬荜生辉。”

　　玄明月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力依旧在那些胭脂上。

　　钱四海却不以为意，又将话头引回芊落樱身上，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芊大家的设计独具一格，如今在王都可是声名鹊起啊！连我们商会里那些老师傅，都夸您心思灵巧，非比寻常。”

　　他话锋微微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故作关切地道：“不过……听闻姑娘与南城那家‘巧手绣坊’走得颇近？哎，说起来也是晦气，那家绣坊近来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接二连三地丢失贵重丝线，听说连压箱底的几匹冰蚕云锦都遭了殃。这运气，可真是不太好。”

　　他摇着头，叹息般说道：“姑娘您是有大才的，将来前途无量，可也要小心些，莫要被这些晦气事沾染了，平白坏了运道。”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字字句句都透着阴冷的威胁。他在暗示，他能让巧手绣坊倒霉，同样也能让她芊落樱倒霉。

　　芊落樱握着胭脂盒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钱四海，眼神清冷。

　　不等芊落樱回应，一旁的玄明月猛地转过身来，俏脸含霜，杏眼圆睁，直接将那盒胭脂“啪”地一声放回柜台。

　　“钱管事，”玄明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皇室公主天然的威仪，“你自家商行的账目理清了吗？还有闲心操心别人家绣坊丢不丢丝线？本公主的朋友，运道好得很，不劳你费心惦记！”

　　她一把拉住芊落樱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姐姐，我们走！这里的胭脂，我看也就一般，配不上你。”

　　说完，根本不给钱四海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拉着芊落樱就往外走。

　　钱四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笑脸，对着她们的背影躬身：“公主殿下慢走，芊大家慢走。”

　　离开“香雪海”一段距离，玄明月才放缓脚步，犹自气鼓鼓地：“哼！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仗着主子势的奴才，也敢到本公主面前来指桑骂槐！落樱姐姐，你别怕，回头我就让侍卫营的人多去巧手绣坊和咱们院子附近转转，看谁敢动歪心思！”

　　芊落樱心中暖流涌过，反手握了握她的手：“谢谢你，明月。”她并非惧怕，而是感动于玄明月这份毫无保留的回护之心。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她布囊里的雪团儿，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声，那声音里充满了警惕与厌恶。

　　同时，一道模糊的意念通过契约传递到芊落樱心间：“……讨厌……坏味道……和……山洞……一样……”

　　芊落樱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

　　山洞？那是指野狐陂那个弥漫着阴冷气息的工坊？

　　雪团儿是在钱四海身上，嗅到了与那工坊类似的、“坏”的味道？

　　她面上依旧平静，随着玄明月向前走去，心中却已掀起波澜。钱四海，这个宸王摆在明面上的白手套，果然与那隐秘的、透着邪气的工坊有着更深的联系。他身上的“味道”，是经常出入那里沾染上的吗？

　　这次市集偶遇，看似只是几句口角，实则是一次不亚于刀光剑影的交锋。钱四海的威胁赤裸而阴险，玄明月的维护坚定而直接。

　　而雪团儿的预警，则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市集上的笑面虎与远山中的隐秘罪恶，悄然串联了起来。

　　离开了喧闹的西市，玄明月心头那点因钱四海而起的不快很快被另一个念头取代。她眼眸一亮，拉着芊落樱道：“姐姐，被那小人败了兴致，实在无趣。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正好能解你研习阵法之惑。”

　　玄明月口中的“好地方”，竟是位于皇城西南隅的皇家书库-弘文馆。此处虽非禁宫重地，却也守卫森严，非寻常人等可入。但有玄明月这块“金字招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与市井书坊的拥挤逼仄不同，弘文馆内轩敞开阔，檀木书架高耸至顶，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特有的气息，宁静而肃穆。阳光透过高窗，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玄明月目标明确，径直将芊落樱引至一处摆放着大量阵法典籍的区域，随后找来一位在此当值的中年文士。此人身着儒袍，气质清癯，目光沉静睿智。

　　“司徒先生，”玄明月语气恭敬地介绍，“这位是芊落樱姐姐，于阵法一道极具天赋，近日正在研习《基础阵法图解》，有些疑惑，想请您指点一二。”

　　这位司徒先生，正是玄明月幼时的阵法启蒙老师之一，亦是皇家供养的阵法师之一，虽不以战力著称，但于阵法理论根基极为扎实。

　　司徒先生目光落在芊落樱身上，微微颔首，并无倨傲之色：“公主谬赞。芊姑娘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芊落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在勾勒“流云聚灵纹”时遇到的灵力滞涩问题，以及玄明月提及的“灵纹呼吸”之说详细道出，并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晚辈尝试感受其‘呼吸’，却总觉得隔了一层，难以真正契合，不知是否因灵力属性或运转路线有误？”

　　司徒先生听罢，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能意识到‘灵纹呼吸’，已超越多数初学者。灵力属性确有影响，但非根本。姑娘的问题，在于‘心念’过重。”

　　他随手在空中虚划，一道简单的“磐石阵”基础灵纹浮现，稳定而厚重。“初学之人，常试图以心神强行‘驾驭’灵力去贴合灵纹，却不知此念一生，便已落了下乘。心神与灵力，当如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他顿了顿，指向窗外随风摇曳的竹影：“你看那竹，风来时它弯而不折，风过后它复归原位。它并非‘想着’如何去应对风，而是其本身特性使然。修炼灵力、勾勒灵纹亦是如此。你需忘掉‘我在勾勒灵纹’之念，而是将自身灵力视作与灵纹同源的能量，让其依循天地固有的道韵自然流淌、交汇。”

　　这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芊落樱心间。她之前虽得玄明月指点，知其然，此刻方更知其所以然。是了，她太刻意了，心神与灵力并未真正合一。

　　“多谢先生指点！”芊落樱深深一揖，只觉豁然开朗。

　　离开弘文馆时，芊落樱手中多了几卷司徒先生特许她借阅的皇家珍藏副本，皆是关于灵力微操与低阶阵法原理的精要注解，价值非凡。

　　回到王府院落，芊落樱迫不及待地将今日所得付诸实践。她再次与玄明月切磋《游龙身法》，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她不再仅仅将灵力当作驱动身法的燃料，也不再刻意区分“施展身法”与“感受灵纹”。她运转《灵犀万象诀》，将心神彻底沉入其中，尝试着将自身想象成一道流动的灵纹，将游龙身法的每一步腾挪、每一次转折，都视为灵纹在虚空中的自然延伸与勾勒。

　　起初依旧生涩，步伐甚至因分心而略显混乱。但她极品木灵根所带来的强大生机感知与亲和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木主生发，亦主调和。她的灵力天生就带有一种独特的柔韧性与适应性。

　　渐渐地，在她高度集中的灵觉感知下，周围环境中的草木生机、微风流动，仿佛都化为了可视的“气机脉络”。她脚踏游龙步法，身形穿梭其间，不再是蛮横地撞破，而是如同灵巧的刻刀，顺应着这些气机的微小波动，在其间勾勒出属于自己的、无形的“灵动之纹”。

　　玄明月很快发现了她的变化。芊落樱的身法不再仅仅是快和巧，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预判”。她仿佛能提前感知到气机流动的缝隙，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动作、最省的灵力，避开最凌厉的攻击。

　　“咦？”玄明月轻咦一声，攻势稍缓，美眸中异彩更盛。她感觉芊落樱仿佛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捕捉起来变得异常困难。

　　就在一次玄明月如疾风骤雨般的连环掌影笼罩而下时，芊落樱福至心灵，她没有选择硬撼或急速后退，而是将游龙身法中的一个侧滑步，与脑海中一道简易的“分流灵纹”的勾勒方式结合。

　　她足尖在地面划出一个极小的弧线，体内灵力依循着《灵犀万象诀》的路线，伴随着对周围气机脉络的感知，自然而然地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清泉分流般在她身前形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无形的“气旋”。

　　“嗤——”

　　玄明月那凝聚的掌风触及这微弱气旋，竟被稍稍带偏了半分，擦着芊落樱的衣角掠过，打在了空处！

　　虽然这“气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持续时间更是短如一瞬，但确确实实影响到了玄明月的攻击！

　　两人同时停手。

　　玄明月满脸惊奇：“姐姐，你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她分明感觉到一股柔和却带着奇异导向的力量，干扰了她的掌势。

　　芊落樱也有些怔忡，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因刚才那巧妙运用而依旧活泼流转的灵力，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她明白了，这就是《灵犀万象诀》的妙用，这就是将身法、阵法感悟与自身极品木灵根特性初步融合的结果！

　　“我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意动灵随’，以及灵力与天地气机交融的感觉。”芊落樱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不是用灵力去对抗，而是去引导，去融入。”

　　玄明月抚掌笑道：“妙极！姐姐你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这已不仅仅是身法，更像是……一种独特的‘域’的雏形了！虽然还很微弱，但潜力无穷！”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芊落樱站在院中，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圆融之感，以及对力量掌控的新层次。潜龙勿用，并非停滞不前，而是在更深的层次上，积蓄着破茧成蝶的力量。怀中的《命册》似乎也感受到她心境与实力的蜕变，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