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时》眠山月

5、第五章 方术的脸真方

　　林晚捂着脸颊，那里被墨绿色雾气擦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刺痛感，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细微地蠕动。
　　才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在水里时突然有些不舒服，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从来没有看过的画面，我不知道.......是看到的还是感觉到的......”她语无伦次的努力组织着语言，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些可怖的景象，“就是......很真实，让人感到......很害怕。”
　　白芷显然知晓了答案，眼神里已然没有了迫切。他只是伸出手，触到林晚脸颊时指尖上泛起了细微的光芒，渗进皮肤里将那血液混杂着绿色的痕迹逐渐变淡，不消多时那痕迹已经看不见了。
　　“此事，我知道了。”白芷收回手，语气也更平淡了些，看着疑惑的林晚继续说道：“你因为接触灵泉，使你的神识有所开拓，感应到的是那些游离在边界的邪祟残念，不过你大可放心，此地有长老和众仙的守护，不会再让你承受此等危险。”
　　听到白芷轻描淡写的描述着，林晚像是不相信这套说辞般的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关于为什么她会被启识。她也显然能明白这其中并非如此简单，背后的力量也绝非她能想象到的，以一个现代牛马的觉悟来说，这是她能知道的权限之外的事。只是她的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久久难平。
　　“咕噜噜——”又是一阵响亮的腹鸣，这次声音更大，在寂静的洞府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晚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芷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弯腰捡起地上那个用叶子包裹的东西，递给她。“给你的。雪莲蕊和冰蕨粉做的饼，凡人应可食用。”
　　只是林晚在这里的第一顿饭，如果可以称为饭的话。接过沉甸甸的还有余温的叶子包裹，只见里面包裹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的淡绿色糕点，淡淡的清香瞬间在空气里化开。她眯着眼一口吞下一块，只感觉连刚才的虚弱感都被驱散了。
　　“谢谢...”她来不及下咽连忙道谢，感觉活过来了大半。
　　“既然眼下无事了，便随我出来走走吧。”白芷轻笑着转身向洞外走去，“想必你此刻也不想一个呆在这里。”
　　随着冰壁门再次滑开，林晚紧跟着白芷走了出去。此刻的林晚又陷入了新的不安，环顾四周依旧是连绵的雪山，看起来并无危险。
　　不知道白芷要将林晚带去哪里，林晚只是小心的跟着，他们沿着一条蜿蜒向下的冰阶行走。阶梯两旁时而可以看见其他同样开凿在冰壁上抑或是山岩上的门户，就像人类居住的村落一样，也会将自己的户门装点的让自己心情愉悦，像那些喜欢独居的化形动物门口看起来平平无奇，有些甚至粗糙的只是挖了洞。
　　走出已有一段路了，前方隐约传来一阵...聒噪的说话声。
　　“...所以说啊，那家伙就是不懂变通，明明我那处洞府冬暖夏凉，视野开阔，他非要说什么先到先得，讲不讲道理了？我不过就是晚到了那么一小会儿，一小会儿！他就把洞门给封了！哎我说白芷你评评理...”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拐角处转了出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那一头乱糟糟的黄灰色头发，也许是毛发。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袍，细看下那衣袍的下摆似是缺了一角。用现代人的视角来说，长了一张板正的国字脸，但是却过于“方”，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大，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点茫然和无辜，导致整体上看起来透着一股喜感。此时他那条带着白尖的大尾巴正随着激动的话语一甩一甩的。
　　他从转角喋喋不休的快步迎上来，语速极快：“哎哟你可算出来了！我正找你呢！你说那赤狐是不是过分？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时他看到了白芷身后的林晚。林晚看到那小眼睛努力瞪圆的样子，实在滑稽，但第一见面也不能笑出声，就那样抿着嘴憋着。
　　“这这这...这是啥？”他指着林晚，结结巴巴地问白芷，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射，似乎更多的是在审视一件稀奇的东西，“活的？凡人？你从哪儿捡来的？外面现在流行捡这个了？她吃什么？能养吗？会不会哭啊？”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似的砸过来，林晚抿着嘴朝白芷身后缩了缩。
　　“方术。”白芷淡淡地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她叫林晚，是长老的客人。林晚，这是方术，原身是藏狐。”
　　“藏狐？”林晚小声重复了一句，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那颇具特色的方脸和小眼睛，确实......很形象,她只能不断地拉长人中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对对对，就是那个英俊潇洒、智慧超群、人见人爱的藏狐！”方术立刻挺起胸膛，颇为自得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随即又凑近林晚，夸张的抽动鼻子，“咦？你身上怎么有股...灵泉的味道？还有点...怪怪的焦糊味？你掉火里了？”
　　动物的嗅觉一向是很好的，况且这方术已是修行五百年，想必会更敏感一些。
　　白芷瞥了方术一眼：“不必多问。我们要去巡猎队那边，你若无事，可以一同前往。”
　　林晚昨日才盘算这如何下山，此时听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看起来已有主意在心中了。
　　“巡猎队？石羽那家伙今天带队？”方术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露出又怕又感兴趣的表情，“去去去！当然去！说不定今天能分条新鲜的雪蹄羊腿！我跟你说，上次我找到那个洞府旁边就有一窝肥嘟嘟的鼠兔，那味道...”他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尾巴尖愉快地晃了晃。
　　方术的加入委实让林晚愉悦不少。他果然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从吐槽抢他洞府的赤狐，到炫耀自己发现的鼠兔窝，再到猜测今天巡猎队的收获，甚至试图跟林晚科普哪种冰蕨最好吃，完全不需要旁人搭话，自己就能嗨起来。
　　林晚看着方术不着调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白芷：“他......是一直这样吗？”
　　白芷还没回答，方术耳朵尖，立刻凑过来：“哪样？我这样不好吗？多热闹！总比某些一天说不了三句话的小古板强吧？”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白芷。
　　白芷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通过方术喋喋不休的叙述和偶尔白芷简短的补充，听得出他们所谓的“巡猎队”，其实就是由此地妖族的化形妖仙们组成的捕猎队伍。他们通常会自行组成小队去外围的雪山里狩猎，以供族群日常食用，但他们已是修行动辄百年的妖仙吃的也并不多，这项可以称之为工作的事也变成了修行历练的一部分。方术口中提到的那个“石羽”则是一只修行已至千年的大鵟，是捕猎行动的主力队员。
　　走了大约一刻钟，看到一片开阔的平台，像是将山腹掏空所建。这里比之前看到的景致要粗糙的多，地面是夯实冻土和岩石，四周随意放着一些兽皮、兽骨和一些简单的狩猎工具，风吹过时还能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
　　七八个妖仙正在忙碌着准备工作，有的在擦拭武器（大多是骨刀或冰刃），有的在整理绳索，这些妖仙也大多保留着部分兽性特征，能明显的看出他们的原身是什么。
　　根据方术此前的描述，不难认出正在平台边缘远眺的石羽。不愧是修行千年，显得极为成熟老练，穿着深褐色的紧身皮裘，看起来干练利落。一头黑发束在脑后，高挺的鼻梁和俊朗的面容，不禁让人多看几眼，尤其是那双锐利的鹰眼，总是能精准的捕捉到猎物的栖息之地。
　　“石羽！”方术远远地就叫了一声，挥着手跑过去，尾巴摇得欢快，“今天带队的是你啊？准备去哪片山？带上我呗？我保证不添乱，我就看看，顺便...嘿嘿，看看有没有那个...多余的鼠兔...”
　　听到是方术的声音，本能的不想回过头。但已到了集结队伍出发的时刻，看到方术时已满脸嫌弃的从他身旁走过。他的目光掠过白芷，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最后落在了林晚身上，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她是谁？”竟连他的声音都那么有磁性，随即盯住林晚低声问道：“凡人？怎么会在这里？”
　　白芷上前一步，简略的解释着：“林晚，是长老的客人。”
　　“都麻利点！今日去北坡风口，那边有雪蹄羊群活动的痕迹。动作快，赶在起风前回来！”石羽毫不在意的自顾自喝到，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林晚，显然他对此地出现凡人的事感到及其不适。
　　听到石羽的发话，队伍迅速集结起来。
　　林晚走到平台边缘，看着下方云雾萦绕，完全看不到再往下是什么，远处的延绵的雪山似乎也是无穷无尽的，最远处的山峰也和天空重合，看不到哪里是尽头。
　　一阵寒风吹来，如同刀子般刮得林晚的脸生疼，她的眼神落寞下来，看来她的下山计划已被自己否决了。
　　如今的她，在没有手机的状况下更是身无长物、手无缚鸡之力，凭她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走下山的，更别说找到回家的路了。此时的她甚至连开口请求送她下山的勇气都没有了。
　　打的算盘依已然落空，她默默地向白芷的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全感。白芷也识趣的挪了挪替她挡着凛冽的山风。
　　方术还在围着石羽叽叽喳喳，试图蹭上这次狩猎行动。石羽被他烦得不行，最终恶声恶气地吼道：“闭嘴！要跟就跟上，再啰嗦就把你扔下去喂雪狼！”
　　方术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但眼里却闪着“得逞”的光，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队伍后面。巡猎队的成员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显然对此情景早已习惯。
　　石羽一声令下，队伍开始依次沿着陡峭的冰崖小径向下行进，动作矫健无比。方术也笨手笨脚地跟上，还不忘回头朝林晚和白芷挤挤眼睛。
　　白芷不知为何并没有跟去，白芷虽然只有二百年的修行，但是实力并不比石羽弱，抑或是怕林晚一人在此地会遭遇不测罢。
　　他走到平台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晚犹豫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旁边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抱着膝盖愣起神来。
　　也许，林晚也已经认命了吧。这雪山不知和她有什么渊源，竟让她一个弱女子只身前来。
　　她似乎，只能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