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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细长的金线。余希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感里悠悠转醒。

      第一个掠过的念头,竟是冰冷的确认: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温锦言身下,对他极致的恨与扭曲的爱作出最终回应,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圆满。毕竟,从她故意“忘记”生日、用帮同事顶班这种拙劣借口搪塞他开始,这场结局就已写好。她亲眼看着他那点试图重头开始的、微弱如星火的期盼,在她冰冷的拒绝下骤然熄灭,坠入更深的黑暗,变得比以往更加冰冷、暴戾。

      她要的就是这个。

      寻常夫妻举案齐眉的温情?相敬如宾的平淡?那太庸常了,也太虚伪了。她余希被规训了二十多年的“得体”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渴望烈酒、渴望毒药、渴望在悬崖边缘共舞的灵魂。她要的是撕破一切伪装,在彻底的黑暗与绝望中,与他纠缠至死。

      所以,她特意挑选了日子,精心“偶遇”他那不堪的出轨现场。那份她带来的离婚协议,是她掷向他最锋利的匕首,也是点燃他所有压抑怒火与占有欲的火种。她看着他眼中的惊慌、愤怒、以及被彻底侵犯领地般的疯狂,心底涌起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

      那场在实验室发生的、充满羞辱、欲望、快意与扭曲爱意的□□,是触及身体、心理乃至灵魂的极致风暴。在那一刻,她被世俗规训紧紧束缚的灵魂,终于从这具名为“余希”的躯壳里挣扎了出来。她可以任意地哭,放肆地喊,不知羞耻地哀求他,崩溃地渴求他。在极致的感官冲击与心理撕裂下,她触摸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般的愉悦。

      那是一种将自身完全献祭、在对方同样痛苦的疯狂中获得存在证明的极致体验。

      思绪回转,余希想起昨夜温锦言的模样。想起他胸口那条狰狞的、盘踞在心口的旧疤。他居然……为了她,杀死了前世的自己。

      傻子。

      她在心中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更深的、黑暗的悸动。

      抬眼是温锦言沉睡的侧脸,褪去了清醒时的所有阴鸷与紧绷,眼睫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薄唇微抿,竟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的平和。她心头微动,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轻轻触碰他线条利落却写满倦意的下颌。

      指尖还未落下,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眼底没有初醒的迷蒙,只有一片彻夜的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深入骨髓的警惕和疲惫的血丝,直直地、锐利地撞入她的眼眸。

      “……早。” 余希吓了一跳,指尖顿在半空,有些被抓包的窘迫。

      “早…” 温锦言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磁性而低沉,却透着一夜未眠的干涩。他擒住她顿在半空的手腕,动作快得不容她反应,带着她的手,稳稳地按在自己沉稳却沉重跳动的心口处。隔着薄薄的睡衣,那有力的搏动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如同他无法言说的煎熬。

      几乎是同时,余希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以惊人的速度苏醒过来,无法掩饰地昭示着最原始的矛盾与挣扎。

      温锦言的身体瞬间僵硬,下一秒,他低咒一声,像是被那不受控制的反应狠狠烫到,他狼狈地翻身,试图逃离这尴尬的窘境,却忘了自己身处床沿,“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对…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也不敢看她,一把抓起旁边的枕头死死按住自己,语无伦次地,充满了挫败与自我厌弃,“你闭眼!闭眼三分钟!马上好!”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再次冲进了浴室,门被“哐当”一声重重甩上,隔绝了内外。

      余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里面骤然响起的、比昨夜更加急促猛烈的水流声,脸颊也禁不住发烫,唇角却弯起一抹混合着酸涩、心疼与一丝奇异甜蜜的复杂弧度。她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同样泛红发烫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开这令人心碎又心动的新婚晨光。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温锦言的鼻腔,也刺穿了他强自镇定的外壳。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检查单,纸张边缘已被他无意识揉搓得发皱泛白。

      闭眼。再睁开。

      眼前检查室紧闭的白色门扉,与记忆中重症监护室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诡异地重叠、融合。门内,是正在接受最后一项敏感性测试的余希;而前世那扇门后,是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管线、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纸张、唯有监护仪冰冷曲线证明着微弱存在的余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锐利而熟悉。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混合着前世监护仪那催命的、绵长不绝的滴声。

      “咔哒。”

      门开了。

      温锦言猛地站直身体,脊椎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余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宽慰的、极浅淡的笑容,手里拿着几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纸张还带着机器的余温。她抬眼看到他,似乎想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他紧绷的神经:“你看,检查结果都说没大问题,”她的声音轻柔,像羽毛拂过,却无法拂去他心底厚重的冰霜,“别担心。”

      那笑容,那语气!

      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前世,在她一次次隐忍下、在她目睹他风流后、在她最终崩溃前,她也总是这样对他笑!用平静掩盖痛苦,用温顺包裹绝望,直到最后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下,那笑容彻底碎裂,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化为一片死寂!

      这重复的场景像最恶毒的诅咒,击溃了温锦言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不够!”一声低哑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他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余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

      “温锦言!”余希短促地惊呼,手中的报告单散落些许。她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颈,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错愕。

      他充耳不闻,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向走廊尽头那间他熟悉的专家诊室!皮鞋踏在光洁地板上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回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心尖上。

      “砰”的一声,他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诊室的门,将里面正在整理病历的张主任惊得抬起头。

      “张主任!”温锦言的声音嘶哑紧绷,抱着余希,像抱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径直走到诊床前,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她放下,仿佛放下的是薄胎瓷。他随即转身,目光灼灼地钉在张主任脸上,那眼神里翻滚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将手中皱巴巴的检查单拍在桌上,然后,不等张主任拿起那份最新的报告,一连串清晰到令人心惊的数据已经从温锦言口中报出,语速快得像射击,每一个数字都像子弹般精准:

      “前世昏迷后第三日,神经传导速度峰值跌落至38米/秒!皮层诱发电位P100波幅衰减超过百分之六十!血清中S100B蛋白浓度高达1.8微克/升!”他死死盯着张主任,瞳孔缩紧,“还有腰椎穿刺压力……持续高于250毫米水柱!这些数值!现在!立刻对比!”

      张主任是前世余希昏迷后会诊的专家成员之一,可他现在并不明白温锦言在说什么。他推了推眼镜,先是拿起桌上余希刚带出来的新报告单仔细查看,又对比了电脑里的详细数据,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专业性的沉稳:“锦言,你先冷静。从你太太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远没有到你刚才说的那种危重程度。腰椎承压和神经敏感阈值确实比普通人偏低,但一切都还是可控的,通过系统的脱敏和养护……”

      “可控?”温锦言猛地打断他,眼底的血丝瞬间弥漫开来,像蛛网般爬满眼白。他像是瞬间切换了身份,从一个恐慌的丈夫变回了那个在手术室里冷静执刀、在病历讨论中锋芒毕露的温医生。他甚至飞快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啪地打开,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现在制定脱敏方案!”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比他平时在集团会议室里下达指令时更加专注、更加严苛,“每天按摩时长精确到分钟!穴位、力道、手法,全部标准化!药膳配方具体到克!食材产地、烹饪火候、服用时间,误差不能超过五分钟!”

      张主任继续说道:“你太太腰侧神经末梢比常人密集 30%,所以按摩时必须避开 T12-L2 椎旁肌,力道控制在 2-3 牛顿。”……

      他的笔尖在纸面上飞快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列出一个个条目。目光锐利地扫过诊室的环境,甚至包括窗外的光线角度:“还有…所有可能诱发神经敏化的环境因素——温度、湿度、噪音分贝、光线强度、甚至是气味分子浓度,全部列表排查!制定应急预案!”

      他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得可怕,仿佛在部署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然而,当他滔滔不绝的指令暂告一段落,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安静坐在诊床上、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的余希时,那强行筑起的专业壁垒瞬间出现了裂痕。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条理,在触及她身影的刹那,土崩瓦解,被一种更深重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和痛悔取代。他的声音陡然哽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团墨迹。

      他俯下身,不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总裁,而是一个卑微的、充满恐惧的赎罪者。滚烫的唇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印在余希微凉的手指尖上,当着张主任惊愕的目光,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泣血的颤音:

      “这次…”他抬起眼,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余希,又像是透过她看向那个无法挽回的过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深处硬生生抠出,带着血的重量,“我用命护着…绝不让历史重演!”

      诊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划过的、凌乱而深刻的痕迹。

      张主任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干咳一声,打破沉寂:“锦言,方案会细化。但必须强调,外部刺激是诱发和加剧的关键因素。日常需绝对避免剧烈碰撞,”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余希红透的耳根,语气加重,“尤其亲密行为,必须严格克制,注意位置和力度,避免任何可能造成神经压迫或情绪剧烈波动的行为。”

      “亲密行为”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不仅烫得余希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外套里,脸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更是狠狠灼伤了温锦言的神经。他像被毒蜂蜇了一下,几乎在张主任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一把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动作迅疾得带起一阵风,不由分说地将余希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小半张绯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

      “回家!”他声音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羞愤和戾气的情绪。手臂再次强势地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她稳稳抱起,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引爆什么。

      他抱着被风衣包裹得严实的余希,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风衣的下摆随着他急促的步伐猎猎翻飞,划破空气,也划破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外壳。沿途偶尔有护士和病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都被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逼退。

      来到停车场,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俯身去拉安全带时,那双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金属卡扣几次擦过锁扣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迟迟未能对准扣入。那简单的动作,此刻却艰难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缝合,而他的手指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准头。

      “砰!”车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他绕到驾驶座,坐进去,猛地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如同他胸腔里压抑的野兽在咆哮,但随即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骤然熄灭。

      狭小的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温锦言的双手猛地抬起,又重重砸在昂贵的真皮方向盘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巨响。

      “操!”他低咒出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方向盘皮革上,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濒临彻底失控的沙哑,“老子现在满脑子都是…”

      他猛地侧过头,目光扫过余希依旧通红的脸颊,和她那双因为方才的羞窘和此时的无措而水光潋滟的眼眸。那眼神里含着一丝未褪的羞怯,以及对他此刻状态的担忧,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

      这眼神,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他翻腾的妄念。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刺骨的、源于前世记忆的冰冷恐慌,和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铺天盖地的自责。

      “对不起!”他仓惶地抬起头,眼底是深重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狼狈,“我他妈是畜生……”

      他重复着自我厌弃的词语,额头再次无力地抵住方向盘,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前世那些不堪的画面——她的泪,她的痛,她最终毫无生气的模样——与此刻她鲜活却带着惊怯的神情叠加在一起,像最锋利的锉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车厢内,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无声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悔恨与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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