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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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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别?
这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禾芥心下恍惚间抬眸直直地对上另离的眼睛,却瞬间怔在原地,她的右眼是盲的!
不过似乎是有人为她处理过了,看上去并不十分明显,只是与她左眼对比之下便有些相形见绌。
尽管如此,她的眸光依旧十分温柔,眼中的浅浅笑意漾开来,看上去沉静而温婉。
“你醒了?”她接着道,“方才谷安来过了,只是见你尚且睡着便没有打扰你,身上的伤可还好?”
禾芥因为没有任何这具身体的记忆,只能随着她的话说避免露馅:“好多了,想来是因为伤的缘故,竟连谷安来了都未曾察觉。”
另离笑了笑看向禾芥怀里的猫惊奇道:“那便好,哎它竟然会让人碰了?先前不是只待在这儿却不出声也不让人近身吗?”
垚蒴低低喵了声,扭着身子将尾巴朝向另离的方向,似乎是不想除了禾芥以外的任何人碰自己。
“……啊,就是突然让碰了,许是和我混熟了吧。”禾芥手上不停的摸着他的头顶,有些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另离却笑得更开心了,丝毫没有被垚蒴的举动影响到心情般:“大抵是只与你比较熟了。长得可真标致啊。”
几番谈话之下,禾芥便看出了另离是个极温柔的性子,看上去似乎是没什么脾气的人,比较轻松地就套到了些许信息。
统辖此地的王朝崇尚祭祀之术,但常用人命来祭祀早已引发百姓不满、抵制,该国国师便想了个主意,制作一些精良的木偶或草人,再由仙门施以术法使之看上去与寻常人的皮肉无二,把他们送上祭台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人有闲话。
因此此地木偶或是草人的制造业便十分发达。禾芥脚下之地便是京城一家有名的木偶店,传闻店家是个做木偶的好手,手下木偶不仅看上去与活人无异,甚至还能有灵。
要是在平常时候,禾芥定当是不信的,但此刻她便是店家手下有灵的木偶人,便不得不惊叹当真有人能把一门手艺精通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店家虽说手艺非凡,但却算不上是个好人,他视手下木偶如死物,不管有没有灵,与他而言皆是工具而已,甚至有灵的木偶他使唤起来便更是随心了,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丢给他们干,甚至还觉得更方便了些,省去了买仆从的一大笔支出。
谷安便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木偶人,但也不见得他对谷安有什么慈悲心肠,另离便经常看到他身上时不时又多了新的疤痕、伤口。
“他就不怕有一日他手下的木偶人一起反抗他吗?”禾芥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另离却是无奈一笑,摆了摆手无力道:“他既然造出了我们,自然便知道我们的弱点是什么,木偶本就是提着线的他人手中之物,又这么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她说着浅浅咳了声,眉毛皱在了一起:“木偶若是无灵,便是板上鱼肉,一把火就什么都没了,若是有灵他也知道弱点是脑后下三寸处,只需轻轻一点木偶便是有灵也瞬间成了一堆废木料。”
禾芥听完只觉悚然,明明看上去与活人无异,而生命却还是如他人手中之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房门外仍是一片喧闹,院中人来人往,皆是步履匆匆煞有介事,手中端着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还不时有呵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或嘹亮或低沉的呜咽与哀嚎。
禾芥侧耳听着,许是面上神色着实难看,另离瞧了一眼便开口劝慰道:“无事,只是祭神节又要到了,在赶制些木偶罢了。不过刚造出来的木偶大都……按他们的话说,缺乏管教,便动不动就是棍棒相加,我这只眼睛就是这么没的。”她神色无异,谈到自己的眼睛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只是看上去似在追忆往事。
禾芥无言片刻,虽是幻境,其中事皆是过往,但此时此刻她难免还是有些许心痛,为眼前这个一诞生命运便被掌握在他人手中,却还是十分温柔的女子。
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来劝慰一下她,眼前景象却突然变换!
禾芥看着眼前的景象裂成一片片碎片,而后渐渐重组,似乎周围的一切只有她和垚蒴是不变的,整个屋子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别慌,只是幻境要重组了。”垚蒴抬起猫头贴了贴禾芥的脸,在她耳边说道,话里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千万片碎片便骤然凝在一起,还未完全呈现出究竟是何景象,但为何禾芥会觉得浑身发热,似在火烤?!
“……垚蒴?!”身上的高温愈演愈烈,她一低头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垚蒴不见了,明明前一刻还在她手中!
她骤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哪还有什么破旧的柴房,全然是一片火海!
禾芥似乎是被捆在了高处的一根木头上,身下似乎是……人海!
不对,不是她的身下,因为除了她自己,其余人皆在四周围成了一圈,却并没有在火里,反而是在火海之外极其安全的地方,面上皆带着虔诚与冷漠。
这是祭祀场!
禾芥心下猜测着,果不其然不消片刻耳畔便响起了国师的祭祀语。
可是那似乎是门外族语,禾芥听不懂任何他话里的意思,也懒得去弄懂这些,因为在不想办法从那火堆中下来怕是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她环顾了一下周身,不止她一人在此,不过好像都是些无灵的木偶,此刻垂着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但当她想收回目光之时,却发现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木偶动了一下!她瞬间定睛看过去——是另离!
她好像是才刚转醒,双眸都还未完全睁开,只是被身下的热浪烫得不住的皱眉。
不好!这是把他们都当成祭品上祭台了!那谷安呢?这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幻境,若是境主死了,那她还有垚蒴便会被永远留在这幻境中。
禾芥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木架上没有垚蒴,亦无谷安,想来他们现下是安全的,那就最好不要再把他们牵扯其中,毕竟火海可是不长眼睛的。
她想着便开始催动灵力想挣开身上的捆绳再去救另离,但运转灵力的手抬到一半便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灵力全没了!
全身上下似乎在刹那间被一簇电流给造访了一遍,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禾芥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锅,手悬在半空,眼神空洞中又带着些绝望,紧接着又是茫然无措的急躁。
这下怎么办?没有灵力连自身都难保,更何谈救人!
但这个想法只在她脑中留存了一瞬便彻底消失不见,若是什么都不做,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禾芥用力挣着手上的粗绳,粗糙的草绳在她的挣扎之下早已将她的手腕磨出血痕,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印,身前一体的草绳也在她的挣扎之下越捆越紧,近乎要将她活活勒死在那木棍上。
不知过了多久,台子下边的国师嘴里还不时地叽里咕噜吐着些禾芥听不懂的话,周围的百姓却因此振奋不已,几乎魔怔办手舞足蹈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目光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真恶心啊!禾芥往台下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手上挣扎的动作没有停下丝毫,手腕的痛意不加掩饰地往全身蔓延开来,身下的火越烧越旺,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时间在转瞬间流逝,日头已渐渐到了正中,禾芥深感不妙,似乎他们的吉时要到了。
终于在最后一挣之下,手上身上的草绳彻底脱落,禁锢感刹那间消散开去,但手上的触感却是更上了一个层次,那绳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硬生生将禾芥的手腕磨出了一道极深的伤痕,血液不住的往外冒。
比身上情况更不妙的是,台下的人发现了禾芥逃脱束缚的异常现象,此刻正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好!动作要快些了,不管怎样,没有灵力,总归还有些轻功的底子,得先带着另离逃出去再说。
她想着,没再管台下之人的反应,看着她与另离脚下的距离,眼一闭心一横就直接跳了过去!
其实那之间的距离并不近,若是正常情况下禾芥是有能力跳过去的,但手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全身也已被烈焰折磨地疲惫不堪,她的把握也自然少了几分。
但想象中的滞空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稳稳落地的感觉贯彻禾芥全身,她一睁眼,果然另离就在眼前!
“阿别,你、你快走!你一个人还有可能活下去,带一个我是必然没有活路的!”可另离的神色全然没有要获救的欣喜,反而是担忧与急躁。
禾芥没管她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给她解手上的绳子。
突然身前女子狠狠怔住,语气颤抖:“快……快走啊,他们手里有箭!”
禾芥闻言抬头猛地朝台下看去,台子下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拿着弓箭的士兵,正当她怔愣之时,一支箭便猝然朝他们射了过来,禾芥站在另离身后,来不及绕到前面去拦下那一箭,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朝他们二人射来,似乎是冲着禾芥来得,但射偏了些许,狠狠刺进了另离的肩头!
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台下的士兵已悄然变换了位置,绕到了另离身后,直对禾芥的后背蓄势待发——
他们是要铲除祭品中的不忠者!禾芥挣脱绳子逃了出来,那么她就是异己,所有的箭都是冲着她来的!
刹那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黑点自台下起直直地朝台上的异类而去!
禾芥在这一刻深深意识到了什么才是无能为力,沦为板上鱼肉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她闭了闭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催动了手上的灵力——
还是什么都没有。
幻境中的一切皆与现实相连,若她就这么死在这里,那现实中的她必定修为大减,说是多年苦修毁于一旦也丝毫不为过。
她垂着眸,已全然没了办法,她若是躲了,那她身后的另离便回替她去承担死亡的后果,这种事她万万做不出来。
嗡————!
突然耳边炸开一阵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