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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阳血,红衣生 ...

  •   残阳把最后一口热气吐在西陲荒原上时,叶灵瑶正踩着碎骨往前走。
      不是人的骨,是某种异兽的,被风沙磨得发白,嵌在干裂的土缝里,像谁随手丢下的断玉。她赤足碾过,沙砾混着碎骨渣硌进脚心,传来细密的疼。这疼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三日前从秘境跌落,她以为自己会在万渊之底摔得粉身碎骨,却没想到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叶灵瑶落地前突然发现灵力禁锢消失,立即对着地面施法炸出个丈深的坑,自己这才稳住身形。而那坑边的胡杨林没那么好运,折倒了一片,断口处凝着未散的白霜。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缠着几缕红绸,是她身上那件红衣的边角。这衣裳不知是什么料子,染了三日光尘,依旧鲜得像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
      “吱呀——”
      左侧的断墙后传来木柴摩擦的声响。叶灵瑶脚步一顿,灵力顺着地面漫过去,像水流般探入墙后。那是座废弃的驿站,梁上悬着半块腐朽的匾额,依稀能认出“西云”二字。墙后缩着两个影子,一高一矮,呼吸又轻又急,像受惊的兔子。
      她收了灵力,缓步绕过去。
      墙后是两个女孩。大的那个看着十二三岁,穿件打满补丁的麻布裙,裙摆沾着黑褐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泥。她怀里搂着个更小的,脸埋在姐姐怀里,只露出截细瘦的脖颈,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指节泛白。
      看见叶灵瑶的红衣,大女孩猛地把妹妹往身后藏,自己则像只炸毛的猫,脊背绷得笔直,眼里却没有多少惧意,更多的是一种……戒备,或者说,是对“红衣”这种鲜亮颜色的本能排斥。
      “别过来。”她哑着嗓子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这里没东西给你抢。”
      叶灵瑶停下脚步。她注意到女孩的手腕上有圈青紫的勒痕,脚踝处的伤口结了痂,又被挣裂,渗出的血把麻布染成了深褐色。
      “我不是来抢东西的。”她开口,声音清冽,带着种不属于这片荒原的冷,“我想问……”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不是一匹,是好几匹,踏在碎石地上,“哒哒”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男人的笑骂。
      大女孩脸色骤变,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拽着她就往驿站深处钻。叶灵瑶瞥见她们藏身的草堆里,堆着些干瘪的野果,还有个豁口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水。
      马蹄声在驿站外停住。三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翻身下马,腰间挂着弯刀,刀鞘上嵌着颗暗淡的晶石——叶灵瑶认出那是最低阶的灵石,在她来的地方,这种东西只配用来铺路。
      “老大,刚才好像看见这边有动静。”一个瘦高个往驿站里探了探头,目光在叶灵瑶身上顿住,眼睛亮了亮,“嘿,这妞儿穿得够骚气啊,是哪家跑出来的?”
      被称作“老大”的壮汉啐了口唾沫,视线黏在叶灵瑶身上,像苍蝇叮着腐肉:“看料子像是个娇货。不过西陲这地方,除了奴隶窝,哪来的正经女人?多半是从哪个老爷府里逃出来的贱婢。”
      他说着,抬腿往叶灵瑶这边走,手里把玩着马鞭,鞭梢在地上拖出道浅痕:“小娘们,跟爷回寨子里,保你有吃有喝,比在这荒野里饿死强。”
      叶灵瑶没动。她在看壮汉的马鞍。
      那上面挂着个麻布包,口子没扎紧,露出几缕乌黑的头发,还有半截苍白的手腕,指骨细得像竹枝,指甲缝里嵌着泥。
      “这包东西,哪来的?”她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壮汉愣了下,随即狞笑:“问这个?自然是不听话的贱婢。昨天在青柳村抓的,兄弟们都享用过了,明天这个时候,你会比她还乖,哈哈哈”
      叶灵瑶的目光从那截手腕移开,落在壮汉脸上。
      “你们,经常抓女人?”她又问。
      “抓?说得真难听。”瘦高个嗤笑,“女人不就是用来干活生娃的?难不成还让她们修仙练道?”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天生的废灵根,能给爷们暖床就算积德了。”
      废灵根?
      叶灵瑶眉峰微蹙。她体内的灵力正顺着血脉奔腾,像困在笼里的猛兽,听见这三个字,竟莫名地躁动起来。
      “谁定的规矩?”她问。
      “规矩?”壮汉不耐烦了,扬手就把马鞭抽了过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老子说的就是规矩!”
      鞭梢带着劲风扫向她的脸,空气里能闻到皮革被灵力浸染后的腥气。叶灵瑶甚至没眨眼,只在鞭梢距她半尺时,抬了抬手指。
      “嗤——”
      马鞭像被无形的刀切断,断口处冒出缕白烟。壮汉手里只剩半截鞭柄,愣了愣,随即暴怒:“你敢毁老子的法器!”
      他身上爆发出炼气期三层的灵力波动,虽微弱,却足够在这西陲横行。可这点灵力在叶灵瑶面前,就像烛火遇上狂风。她甚至没动用自身灵力,只引了丝天地间的游离灵气,往前一推。
      壮汉像被巨石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驿站的断墙上。“咔嚓”一声,土墙塌了半边,把他埋在了下面。剩下两个男人吓得腿一软,刚想跪地求饶,就见叶灵瑶目光扫过来,那目光里没有杀意,却比杀意更让人胆寒——像是在看两块碍事的石头。
      下一刻,他们凭空消失了。连点血沫都没留下,只有地上两道浅痕,很快被风沙盖住。
      草堆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叶灵瑶转头,看见大女孩正死死捂着妹妹的嘴,自己却在发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怀里妹妹的发顶。
      “你……你……”女孩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着叶灵瑶。
      叶灵瑶走到墙塌处,随手一挥,碎石和土块自动分开,露出壮汉血淋淋的脸。他还没死,眼里满是惊恐,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鲜血。
      “你是……妖女?”壮汉声音发颤,表情难以置信,又混杂着深深恐惧,“可你……怎么会……”
      叶灵瑶没有废话,她抬手,指尖凝起一缕灵力,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搜魂。这是种粗浅的术法,却足够从这等低阶修士的识海里,捞出些有用的东西。
      片刻后,她松开手,壮汉头一歪,没了气息。
      识海里的信息很杂乱,却拼凑出了个大概——
      这里叫“澄明”,此地女者,灵根残缺,不得引气,不得修炼,唯侍男者,方合天道,如有强行修炼者,是为异端妖女,挫骨扬灰,不入轮回。
      “什么狗屁澄明,什么狗屁异端!”叶灵瑶站起身。残阳已经沉下去了,天边只余下一抹暗紫,像凝固的血。
      这时,大女孩抱着妹妹从草堆里爬出来,走到叶灵瑶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求神女救救我们!求您……”
      “我不是神女。”叶灵瑶扶起她,目光落在她妹妹冻得发紫的小手上,立即用些许灵力注入两个女孩体内抵御寒冷,两个女孩皮肤似乎有淡淡的白气升腾。
      “赶紧回家吧!”叶灵瑶轻轻摸了摸姐妹俩的头,转身背着残阳走去。片刻,叶灵瑶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停住脚步,只见两眼似乎闪过一丝猩红,扭头看向了两姐妹以及装着女人的麻袋包……

      另一边,黑风寨的灯笼亮得像鬼火。
      赵虎正在大堂里喝酒,脚边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是昨天从青柳村抓来的,据说还是个读过书的,被他用鞭子抽得只剩半条命。
      “老大,张哥他们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一个络腮胡凑过来,一脸不安,“刚才西边好像有灵力波动,挺强的。”
      赵虎啐了口酒沫:“能出什么事?三个大男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娘们?多半是找到好货,在外面耽搁了。”他捏着那女子的下巴,笑得油腻,“这妞儿倒是不错,等玩腻了,送给药老提炼‘补灵丹’,也算物尽其用。”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还是老大想得周到!女人的精血,最适合炼这种丹了!”
      “可不是嘛,天生的鼎炉……”
      笑声还没落地,大堂的门突然“炸”了。
      不是被人撞开的,是从里面往外爆开的。木屑纷飞中,一道红衣身影站在门口,风卷着她的衣摆,猎猎作响,映得她身后的夜色都仿佛着了火。
      “物尽其用?”叶灵瑶的声音漫进来,清冽中带着冰碴,“我倒想看看,你这副骨头,能有什么用。”
      赵虎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白色冰刃。
      那冰刃快得像闪电,瞬间穿透了络腮胡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倒地时,伤口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连血都流不出来。
      赵虎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狂笑:“一个娘们也敢闯黑风寨?找死!”他身上爆发出筑基期一层的灵力,比刚才那三个男人强得多,“给我拿下!活的!”
      寨里的修士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里,叶灵瑶只站在原地,指尖轻点。每一次抬手,就有一道无形的力量炸开,冲在最前面的修士像被巨石碾过,瞬间化为齑粉。血腥味混着灵力波动弥漫开来,惊得剩下的人不敢再上前。
      赵虎的酒彻底醒了,眼里满是惊恐。他能感觉到,这红衣女子的灵力深不可测,别说他一个筑基期,就算是宗门里的金丹长老来了,恐怕也不够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悄悄摸向腰间的传讯符。
      但他的手刚碰到符纸,就被一道寒气冻住了。
      赵虎浑身发抖,终于怕了,立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神女饶命!神女饶命!”
      叶灵瑶的眼神冷得像能杀人,轻轻的来到他跟前,用手按住赵虎头顶,只见赵虎痛苦的面目狰狞,仿佛正经受这世间最恐怖的折磨。片刻,赵虎瘫软在地,他已灵根俱断,此生再无修炼的可能,以后只能靠双手爬行,受尽屈辱。
      叶灵瑶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后山走。她能听到,丹房的方向传来微弱的啜泣,还有老者的狞笑,以及……某种液体沸腾的声音。
      叶灵瑶赶到丹房时,正看见个白胡子老头对着个血红色的丹炉,炉下燃着黑色的火焰,炉口蒸腾着腥气。炉边的铁架上,绑着个穿青布裙的少女,她的手腕被割开,鲜血顺着导管流进丹炉,脸色苍白得像纸。
      “只差一点了……”药老喃喃自语,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有了这炉‘补灵丹’,老夫就能突破筑基期了……”
      叶灵瑶没说话。她只是抬手,对着那黑色的火焰推了一下。
      “噗——”
      火焰瞬间熄灭,丹炉凭空炸裂,滚烫的药汁溅了药老一身,烫得他惨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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