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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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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荼单方面宣布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主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怒了那位心情极度不佳的“另一位主人”。
蛊荼说到做到,说不理陆狰,就真的不看他不跟他说话。吃饭让人送到小偏厅独自用,陆狰一进卧室他就抱着枕头去睡客房或者软榻,甚至连陆狰精心插好送来的、他平日最喜爱的荼蘼花,都被他面无表情地扔出了窗外。
陆狰尝试了各种方法哄人。
价值连城的珠宝古董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亲自下厨做的点心被赏给了院子里的蝴蝶;甚至他放下身段,学着蛊荼平时撒娇的样子去软语讨好,换来的也只是一个冰冷的后脑勺和一声嫌弃的“哼”。
陆总纵横商场无往不利,此刻却在自己小爱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挫败感与日俱增,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每天顶着低气压处理公务,眼神比西伯利亚寒流还冷,让视频会议对面的高管们胆战心惊。
第四天下午,蛊荼正懒洋洋地窝在花园玻璃花房的吊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几只新孵化的、翅膀闪烁着琉璃光彩的小蝴蝶,心情依旧不甚美丽。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铃铛声,伴随着细碎的呜咽,顺着风飘了过来。
蛊荼逗弄蝴蝶的手指猛地一顿。
这声音……是央央那只掉了一个的小银铃?还有央央的哭声?
他立刻坐起身,凝神细听。声音似乎是从后山靠近溪水边的方向传来的。
蛊荼脸色微变,也顾不上和陆狰冷战了,赤着脚就快步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越靠近溪边,央央委屈的哭声和银铃晃动的声音就越清晰。
“呜呜……小铃铛……掉水里了……捞不到……”
只见小溪边,才八岁的小央央正蹲在石头上,哭得小脸通红,眼睛像熟透的桃子。她一只脚上的小银铃还好好的,另一只脚踝却光秃秃的。她正努力伸着小短手,想去捞溪水里某个闪光的东西,奈何溪水虽然不深,但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危险,她怎么都够不到。
“央央!”蛊荼连忙上前,将女儿拉离水边,心疼地擦着她的小脸,“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阿吉呢?”
“阿吉……阿吉去给我拿糕点了……”央央抽抽噎噎,指着溪水,“爹爹……铃铛,掉下去了……呜呜……那是爹爹送的……”
蛊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水底一块石头缝里,卡着一枚小小的、闪着银光的铃铛。
溪水清澈但湍急,成年人下去也要小心。
蛊荼蹙了蹙眉。他倒是可以轻易取上来,但这几日被陆狰折腾得腰酸腿软,实在不想沾冷水。而且……他看了一眼哭得可怜兮兮的女儿。
有了。
他抱起央央,柔声哄道:“央央不哭,爹爹帮你叫个人来捞,好不好?”
央央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蛊荼目光扫向四周,最后定格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那个自从他被“禁足”后就几乎隐形、但肯定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护卫头领。
“你,”蛊荼朝着那个方向,软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过来,下水把小姐的铃铛捞上来。”
护卫头领:“……”他默默地从树后现身,一脸刚毅,内心却在咆哮:夫人!这水很冷!而且陆总吩咐过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您和小姐的安全不是捞铃铛!
但看着蛊荼那双微挑的、已经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美眸,以及小姐哭花的小脸,护卫头领认命地行了个礼,脱下外套和鞋袜,面无表情地踏进了冰冷的溪水里。
就在护卫哆哆嗦嗦在水里摸铃铛的时候,得到下人紧急汇报的陆狰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溪边抱着女儿、赤足站在石头上的蛊荼,以及那个正在冰水里执行“捞铃铛”特殊任务的可怜下属。
陆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是气蛊荼使唤他的人,而是气他居然赤脚站在凉石头上!这才刚折腾完,身体还没好利索!
他大步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弯腰将蛊荼打横抱了起来。
“啊!”蛊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立刻挣扎,冷着脸,“放开我!谁让你抱了!”
陆狰却抱得稳稳的,丝毫不理会他的挣扎,对水里的护卫冷声道:“捞快点!”
然后抱着人走到旁边干燥的草地上,小心地放下,却依旧握着他的脚踝,用手帕仔细擦拭他沾了湿气和泥土的脚底。冰凉的触感让陆狰眉头拧得更紧。
蛊荼踢他:“不用你假好心!走开!”
央央看着爹爹和父亲似乎又在“玩游戏”,眨了眨还带着泪花的大眼睛,忘了哭。
这时,护卫终于摸到了铃铛,爬上岸,冻得嘴唇发紫,恭敬地将小银铃呈上。
陆狰接过铃铛,检查了一下没有损坏,这才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央央。
央央拿到失而复得的小铃铛,破涕为笑,甜甜地道:“谢谢父亲!谢谢爹爹!”自己笨拙地重新系回到脚踝上,开心地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儿的笑容仿佛有魔力,瞬间融化了些许冰冻的气氛。
陆铮看着蛊荼依旧冷着的侧脸,又看看女儿,忽然计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落和……委屈?
“荼荼,你生我的气,怎么罚我都行。”他握着蛊荼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悔和可怜,“但这都好几天了,你看,央央都想你了,晚上睡觉都问爹爹去哪里了。”
央央适时地抱住蛊荼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助攻:“爹爹~不要生父亲的气了嘛~央央想和爹爹父亲一起睡~”
蛊荼:“……”他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儿,又瞥了一眼身边难得露出“可怜”表情的陆狰(虽然他知道这男人八成是装的),心里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他可以对陆狰狠心,却无法拒绝女儿的请求。
陆狰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将人轻轻揽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是我错了,以后一定节制,好不好?别不理我,嗯?”
蛊荼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女儿脚踝上清脆的铃铛声,闻着陆狰身上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这几天积攒的委屈和怒气,终于慢慢消散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和解,但还是掐了陆狰的手臂一下,以示警告。
陆狰吃痛,却笑得如释重负,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果然,女儿才是终极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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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阴云散去,主宅的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暖……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央央宝贝地戴好了两只小铃铛,开心地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爹爹,蹦蹦跳跳地往回走,银铃声响了一路,像欢快的伴奏。
陆狰紧紧握着蛊荼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蛊荼虽然脸上还故意绷着一点,但眼角眉梢的冰霜已然融化,甚至微微回握了一下,算是彻底揭过了这一页。
回到主宅,陆狰亲自盯着蛊荼喝下温热的补汤,又把人裹进柔软的毯子里,安置在壁炉旁最舒适的沙发上,无微不至得仿佛在照顾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蛊荼享受着这份迟来的“殷勤”,偶尔还会故意挑剔一下汤的温度或者毯子的厚度,看着陆狰忙前忙后地调整,心里那点最后的小别扭也烟消云散了。
央央趴在蛊荼腿边,晃着小脚丫,铃铛叮咚作响,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天爹爹不理人,她有多想他。
温馨的氛围弥漫开来。
然而,陆狰可没忘记正事。哄好了大的,安抚了小的,他的心思立刻回到了那个胆大包天、差点拐走他儿子还惊扰了他爱人的周家小子身上。
他走到书房,关上门,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开始吧。”他对着电话那头,只说了三个字,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冷酷。
电话那头沉默地领命。
京市,周司让的私人公寓内。
他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他看似平静,实则神经紧绷。西山那晚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陆狰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而蛊荼那看似认可实则更危险的“留着看看”,都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知道,暂时的风平浪静之下,必然是暗流汹涌。陆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果然,他的私人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安插在周氏集团内部的一位心腹。
“周总,出事了!”心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慌乱,“刚刚董事会突然收到匿名邮件,里面是……是二爷挪用公款、进行非法利益输送的详细证据!现在董事会已经炸锅了!老爷子气得当场摔了杯子,命令立刻彻查!”
周司让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二叔是他争夺家族掌控权最大的对手,为人谨慎狡猾,他布局多年,收集证据都极其小心缓慢,就是怕打草惊蛇。怎么会突然有匿名邮件把如此完整的证据直接捅到董事会?
这绝不是巧合!
是陆狰!
他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精准,直接命中要害,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和节奏!
“周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心腹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询问。
周司让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陆狰这一手,既是报复,也是考验,甚至可能……真的如蛊荼所说,是在“帮”他彻底独立?
但这个过程,注定腥风血雨。
“慌什么。”周司让的声音冷沉下来,带着一种临危不乱的气势,“证据既然送上门了,那就好好利用。立刻联系和我们交好的几位董事,稳住局面。通知法务部和审计部,准备介入。我马上回公司。”
挂断电话,周司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京市的繁华夜景,眼神晦暗不明。
陆狰这是逼他提前摊牌,逼他在家族内战中迅速站稳脚跟,甚至……逼他亲手将二叔一派连根拔起。
这确实是最快“独立”的方式,但也是最危险、最残酷的方式。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战意的弧度。
也好。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倒要看看,最终是他被这场风暴撕碎,还是能乘风而起,真正拿到足以匹配野心的实力,去迎接他的……小蝴蝶。
他拿出手机,给昙曳发了一条短信,语气依旧平静温和,仿佛只是寻常问候:
[这几天家里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暂时没法联系你。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
他不能让昙曳卷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另一边,昙曳收到短信,有些疑惑。周司让的语气虽然没什么异常,但“暂时没法联系”这几个字,还是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想起那天晚上父亲冰冷的表情和小爹意味深长的话。
难道……爹地真的开始“算账”了?
他犹豫了一下,想打电话给周司让问问,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正纠结着,他的手机也响了,是父亲陆狰打来的。
“曳曳,”陆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这几天没事就别出门了,在家多陪陪你小爹和央央。周家那边有点内部纠纷,乱得很,免得被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打扰。”
昙曳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爹地动手了!
他张了张嘴,想替周司让说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父亲的决定,从来不是他能轻易改变的。
“我知道了,爹地。”他低声应道,心里却为周司让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