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咒灵小杰向你问好！》沈南弈

1、第 1 章

　　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最终还是失败了，不仅没能成功夺取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夏油杰还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发终极大招。

　　夏油杰捂着自己丧失了手臂的那半边肩踉跄走在小巷里，半边脸上布满血渍，往日里精致梳理起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披散着，显得分外狼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突然垂眸笑了起来，笑得温柔，笑得癫狂，眉眼间没有失败的愤怒，只有异样的兴奋和满足。

　　呀呀呀呀，这就是诅咒女王啊，真是太棒了，这就是他想拥有的，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在见识到祈本里香真正的实力后，夏油杰是有些懊恼的。

　　或许当时就应该直接把那几个碍事的小家伙给丢出去，明知道是被悟当成引爆剂送来的。

　　还是太小瞧里香了啊。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呼吸轻浅而虚弱。

　　与其批判自己，不如痛斥他人。

　　夏油杰开始对着五条悟发起了牢骚。

　　呐，悟也真是的，刻意送几个学生来让他揍，是完全不怕他直接把他的学生们给送上天堂嘛。

　　稍微把他极恶诅咒师的名号放在眼里呀。

　　不过显然五条悟的安排是正确的。

　　就像是少年热血漫一样，在朋友被相继打倒之后，作为主角的乙骨忧太‘泪眼婆娑’，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嘴里喊着什么友情啊，爱啊就冲上来了。

　　带着来自“女朋友”的爱，和大反派来了个绝招对轰，一招完毕，主角理所当然迎来胜利，带着自己在乎的家人朋友走向he结局。

　　反派虽然没死却也差不多，躲进阴湿的小巷子里再也出不来。

　　依靠在小巷粗糙的墙壁上，夏油杰开始不由自主地回顾起自己的一生。

　　普通人家出生的他幸运地来到高专，又幸运地遇到五条悟，获得了一段格外幸福的青春后变成了现在这样，掌管邪恶教会的诅咒师。

　　夏油杰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使没能成功，但依然有意义——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身体逐渐使不上力气，眼皮耷拉下来，夏油杰想，他这仓促短暂的人生或许要迎来落幕了。

　　夏油杰对此感到无比的轻松。

　　总算是要结束了，能离开这个恶心得要命的世界简直太好了，值得开香槟庆祝。

　　手里攥着乙骨忧太在过去任务中遗失的学生证，夏油杰靠坐在墙头发呆。

　　待会怎么面对悟啊？

　　他们曾是挚友，一起读书工作，畅聊人生，多美好的青春生活啊。

　　在悟看来他应该挺莫名其妙的，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家伙，突然有一天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在搞出一堆大事后正式地在新宿约见，各种出言不逊。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五条悟完成学业成为教师，他也一直忙着祓除咒灵，经营教会。

　　日本这么大，今后再没有遇见过。

　　只是偶然有一次，在某个晴天陪着养女来商业街上吃饭时碰到过，夏油杰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他修长的身影，五条悟天生的白发很惹眼，加上周身的气势，认不出都难。

　　学生时期小圆墨镜被绷带取缔，他静静地在人群里排队等待购买甜品。

　　夏油杰不敢多看，不顾养女的叫喊仓皇逃跑了。

　　过去夏油杰总说五条悟任性，到头来发现真正任性的明明是自己才对吧。

　　上一次见面是去宣战，今天最后的见面又是让他杀掉自己。

　　夏油杰苦涩笑笑，悟摊上他这么个朋友也真是辛苦啊。

　　真是抱歉啊，都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就这样最后一次相见了。

　　还没等来五条悟，夏油杰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死前的走马灯么？真浪漫...

　　脑中的世界像是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罩子，视野模糊不清，颜色混浊又灰暗，所有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之下传来，朦胧失真，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要*****什么**”

　　死寂的世界里，一抹蓝色格外吸睛。

　　是悟的眼睛吧，夏油杰如是想着，那双像天空一样绚烂又美丽，动人心魄的眼，是悟的吧。

　　朦胧中他看见了被浓厚诅咒气息包围起来的五条悟，暗红色的诅咒把他缠绕包裹，往日里游刃有余的站姿不在，如今的他脊背扭曲，手臂反剪。

　　看到这样的五条悟，夏油杰下意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姿态的五条悟，他印象里懒散又强大的家伙就应该好生立着，互殴的时候除外。

　　画面快速浮动，内容很奇怪。

　　夏油杰看到了自己，头上顶着一圈术后缝合线的自己。

　　术式发动，五条悟被那些诅咒折叠收缩，最后变成一块魔方大小的立方体，而那块装载着五条悟的带眼方块被“夏油杰”握在手里。

　　这是走马灯？？？？？

　　还没等夏油杰，眼前的景象就天旋地转地变幻了起来。

　　这一次，在看清后，夏油杰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由心底深处蔓延而上的寒冷席卷了他。

　　相较于上一个场景，这时的五条悟显得更加的凄惨，大大小小的疤痕遍布了他的身体，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

　　五条悟死了。

　　身体从腰部被切割成了两段，下半身还站立着，上半身却倒在血泊中，脸上带着释然和畅快，眼里光芒暗淡。

　　腰，头，心脏，是三个很重要的地方。

　　咒术师再强大也不过是人类，这三处地方如果受到切割性的断裂损伤，依然是会死的，反转术式无法修复，任何手段都无法复活。

　　夏油杰一瞬不瞬地看着，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哈？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可是五条悟。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五条悟！！！！！

　　愤怒、悲伤、痛苦种种情绪积蓄在夏油杰发心头，黑发少年双眼瞪大，呼吸越来越重，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来，碎片裹挟着试图消灭一切的火焰，冲垮了所有的理智，这一瞬，夏油杰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的粉碎。

　　夏油杰完全无法接受五条悟的死亡。

　　眼前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紧接着两个场景在夏油杰的意识里频繁切换播放播放，夏油杰不愿相信，但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

　　看，这就是五条悟的未来和死期，很糟糕，很痛苦，和你想象的幸福日子完全不一样哦。

　　一次次望着自己挚友死去，夏油杰觉得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线岌岌可危，但是在影像不断的循环下，夏油杰冷静了下来，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开始分析这不多的情景。

　　首先，为什么五条悟的未来里还有他，按照预期，夏油杰会在今天死去，死在五条悟的手上。

　　其次他在做什么，那块长了眼睛的立方体，明显就是个能够克制五条悟的咒具。

　　他怎么可能对五条悟使用那样的咒具，他是疯了么，还是做了什么开脑手术把脑子丢出来，把垃圾丟进去了。

　　悟未来的那个家伙绝对不是自己！

　　至于第二个片段的可用信息十分有限，只有腰斩死掉的五条悟。

　　夏油杰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假设未来进入了战力暴涨的时代，不然没理由能解释了。

　　当夏油杰再次睁眼醒来，身体因残留的怒意而微微发抖，胸膛起伏剧烈，瞧着倒是比原来更有活力了。

　　一个粉色的光晕从他的指尖飘散。

　　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它——关于未来和死亡的咒灵，有预知功能，预知的对象是指定的，并且是在收复的那一刻指定，不然就马上消亡，当时夏油杰想也没想就指定了五条悟。

　　预知发动的条件是宿主的死亡，也就是在夏油杰即将死亡的时候，能知道关于指定对象未来也就是五条悟的死亡景象，曾经觉得鸡肋的咒灵如今给了他一记重创。

　　夏油杰第一次觉得这么地无力，他快要死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让他得知五条悟的死讯……

　　夏油杰可以毫无负担地死去，但是他无法接受五条悟的死亡，浑身伤疤，拦腰斩断。

　　他的心脏在不断地抽痛，怎么可以。

　　五条悟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他是最强的，即使咒术师的道路是由同伴的尸体堆砌而成的，那五条悟也绝对不能是那个逝去的同伴。

　　怎么不能呢……

　　这几个字突如其来地浮现出来，夏油杰怔住了，怎么不能呢。

　　五条悟怎么不能是半路离席的同伴呢。

　　因为他的最强的，因为他是五条悟。

　　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寿终正寝，认为对世界不抱有任何遗憾。

　　但是，五条悟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人类的死亡，从来都不稀奇，咒术师的死亡更是家常便饭，这正是夏油杰所抗拒的。

　　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住了，鼻尖酸涩，喉头哽咽，泪水从眼眶溢出，那是他无法抑制的疼痛。

　　不能这样，绝对不行，一定还有办法。

　　夏油杰脸色苍白，闭眼思考。

　　里香…

　　祈本里香……

　　乙骨忧太的身影在夏油杰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不够确定，但是夏油杰有一定的猜测。

　　因为爱，因为不愿意接受对方的离开，所以乙骨忧太诅咒了祈本里香，同样因为爱，祈本里香没想过要惩罚乙骨忧太，所以不仅不会伤害诅咒他的人，反而会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守护者，充当他最大的助力。

　　这是个相当疯狂的想法，彼此相爱，也彼此诅咒，最后在扭曲的爱里长出血肉，夏油杰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方法了。

　　如果无法实现大义的话，那么守护了五条悟也是好的。

　　“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夏油杰嘴角无意识上扬，泛起一丝真切的笑容，他微微偏头朝着那道在光里的人影看去。

　　“satoru......”

　　声音温柔，尾音上扬。

　　五条悟立在那，表情是意料之中的平静，苍蓝色的瞳孔在夕阳下依然熠熠生辉。

　　夏油杰的语气里带着些调侃似的抱怨道，“每次见我都是这个表情呢，看到我很不开心么？”看起来是想要调动氛围。

　　“这时候笑的话会被说是个不会读空气的笨蛋。”五条悟叹气道，“而且你见到老子不是跑就是宣战，老子也很难对你有好表情吧。”

　　“会被说通敌的。”

　　“阿拉，没有那么严重吧，那些人没有参加过中学聚会么？”

　　“而且我这个人很讲原则的好吧。”

　　“极恶诅咒师的原则么？听起来可信度就不高。”

　　“哈哈哈。”夏油杰笑着，指尖装模做样在自己眼角抹了一下，好像被笑出了眼泪。

　　和夏油杰想的一样，他们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忘记彼此的隔阂，聊聊天，说说话，一副世界美好，从来没有分开的模样。

　　“悟，你真的很温柔啊……”夏油杰轻声说道。

　　“——我这时候说什么悟都会答应的吧。”

　　几番交谈下来五条悟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不再是那副冷脸小猫的模样，双手抱臂，靠在夏油杰对面的墙壁斜睨他一眼：“这可不一定，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复读猫，夏油杰默默谴责他的学人精行为。

　　夏油杰决定放大招了，用最平静的语气丢出最大的雷。

　　“如果是悟的话，把我变成咒灵也很简单吧。”

　　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五条悟脸上的笑意不再，他动作一顿，蹲下身与夏油杰平视，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要做什么杰？”

　　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的脸。

　　他们是同期，是挚友，是one and only 。

　　这杂糅了一切却又格外纯粹的独特情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在确定关系，又亲口说是彼此的唯一后，存活着每一秒里，都在对对方进行着疯狂的诅咒，不允许任何人插足进这段关系中。

　　把二人禁锢在名为友谊牢笼里，默契的不踏出一步，严苛遵守这方世界的规则，对对方，也是对自己。

　　即使在分开的那十年里也不曾背叛。

　　这种不理智且扭曲的情感，完全符合诅咒的条件。

　　“悟，诅咒我吧。”夏油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即使分外虚弱，但也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诚恳。

　　他的眼中只剩下五条悟的身影。

　　六眼一遍遍地接收着来自夏油杰的信息数据，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搞什么……

　　来真的啊。

　　这是杰的愿望么。

　　五条悟很早就清楚，他的挚友真的在这个世界呆不下去了，夏油杰太痛苦了，不因为任何事情，只是因为这个世界，这个糟糕又无法改变的世界。

　　在来这的路上五条悟就想好了。

　　就让他来终结掉杰的痛苦，让他得到一场安宁的长眠，这样很好。

　　却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要诅咒杰么？

　　眼前的人气息逐渐衰弱，像是一只燃尽了灯芯的蜡烛。

　　五条悟缓缓抬起了手，做了一个苍的手势。

　　咒术师要用咒力杀死，不然会变成诅咒的。

　　要诅咒杰么。

　　五条悟眼神闪烁。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是错误的。

　　但，已经不重要了。

　　六眼说可以，如果这就是夏油杰想要看到的话，那么，作为挚友，他会实现杰的遗愿。

　　死人最大啊不是吗？

　　“杰。”

　　“——让我们在新的世界相遇吧。”

　　就在五条悟说完的同时，巷子里掀起了狂风，无尽的咒力涌向了夏油杰的身体，冲击着他的血肉，侵蚀他的灵魂。

　　最后那些被冲散的，属于夏油杰的一切又重新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夏油杰。

　　五条悟能清晰的看到夏油杰与自己的身体产生的联系，他们的咒力相互交织。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好像成为了一体。

　　直到夏油杰变成咒灵的那刻，五条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么在意夏油杰的离开和死亡，并因此深深痛苦。

　　在咒力进入身体的时候，夏油杰感受到了来自五条悟的情绪。

　　痛苦，彷徨，委屈，无措，还有喜爱，这些情感仿佛巨浪一样冲刷着他的骨骼，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被浸润在夏日晒了一整个下午的池塘里，嘈杂的蝉鸣，灼热的空气，伴随着荷花的淡淡清香，池水暖暖的凉凉的，所有的杂念都烟销云散，只觉得舒适。

　　这就是五条悟想为他营造的夏天吗——真好啊。

　　特级过咒怨灵——夏油杰。

　　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