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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撇清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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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踏进小区,刺耳的警笛声从门外传来,宋居然手里提着刚从便利店买的一兜冰棍,手里捏着根绿豆味的慢慢舔着。
当看见警车去的方向时,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楼上乱哄哄的说话声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尤其看到家门口警察和邻居站在狼藉一片的房子外,议论纷纷。
年轻的警官正拿着书本夹一一做笔录。
“哎呀,居然,是居然,居然回来了!”
“钱姨。”原本轻快愉悦的心情此刻完全被破坏,宋居然一看门模样都不用想,扭头对警方道:“警察叔叔,这个不用浪费警力调查了,是我妈。”
钱姨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打扮得像四十出头,画着精致的妆容,从前林婉枝在的时候总跟她不对付,也吵过架。
但因为是邻居一直保持着面上的和谐,只见钱姨拢了拢刚烫没多久的头发,声音有些尖利:
“哎哟,吓我一跳,你不知道居然,刚才我在对门听见有人撬门,给我吓得都没敢出来,结果等我出来的时候你家就成这副模样了,吓得我赶紧报了警。”
说完又状作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你妈妈,哎哟,她还没戒了去赌博的习惯呀,造孽呀,你爸死了她也不知道着家,一回来就翻箱倒柜偷东西,把好好的家糟蹋成什么样了啊。”
宋居然揉了揉耳朵。
他对这个阿姨幼年的时候印象还不错,那时候林婉枝还没跟她闹翻。
自从两人不和之后,连带他也不受人待见,他道:“钱姨你先回家吧,我跟警方交代一下情况。”
钱姨捻着长长的美甲,边看了警官一眼边叹气:“哎,你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要管这些糟心事,这才刚高考完没多久。”
宋居然心想,他成绩差左邻右舍没有不知道的,认真考了也是进厂。
打发走了唏嘘的女人,宋居然跟警官去了警局做笔录。
他妈赌博这事儿警官知道他就算知道也管不了,再加上他还刚刚成年,警官随便问几句就让他走了。
下了警局台阶,宋居然抹了把脸,看见路边的小超市,走进去,店主正拿着把蒲扇摇打瞌睡。
“一包哈德门。”宋居然从旁边放烟的烟匣子抽出一盒土黄色的烟。
“五块。”
“再来个打火机。”
店主是个男的,看他挺年轻的,问:“小伙子成年了吗?烟酒不对未成年出售。”
宋居然自顾自拿起玻璃柜上的红色打火机,从口袋摸出六块钱:“前几天刚过十八岁生日。”
店主上下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把烟盒递过去。
宋居然随手拆开拿出一根,用火机点了叼在嘴里,店主看他边点烟边出门的模样就知道是个老烟枪,烟龄至少两年以上。
再看年纪,心想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
刺鼻熟悉的烟味儿充斥鼻腔,宋居然指尖弹动点了点烟灰,烟星明灭。
刚刚胸腔升起的躁郁随吐出的烟圈慢慢泄出、消散,最后化为长长的青白烟雾融入空气中。
大腿传来一阵震动,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烦躁又爬上眉毛。
挂断。川流不息的车辆,风过发出沙沙响声的梧桐林,警局旁边是一座供市民休憩的生态公园,宋居然打算扫辆车骑行一会儿。
还没走到共享单车停放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再挂断。
他狠狠吸了口烟,烟头丢进垃圾桶,手机又震起来。
他接了。
“喂。”声音抽过烟后略显沙哑,电话那头传来林婉枝哭泣的声音,“然然,你还有没有钱,我……”
没说完,宋居然挂了。他就知道,林婉枝每次打电话要钱十有八九又是在外面欠了债。
打开微信刚准备扫二维码,电话又打进来,摁掉,又打,摁掉,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宋居然接起电话,吼道:
“别再给我打电话,别再回去翻家里的东西,尤其我爸的东西!”
“你要赌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更别在我爸墓前假惺惺。”
他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林婉枝,你还记得我爸住院的时候家里连两百块钱的检查费都拿不出来,你记得吗?啊?!”
“如果可以,你就死在赌桌上好了,最好永远下不了赌桌!”
声音之大,周围路过的几个行人,还有带小孩的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抽烟的青年。
但宋居然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注视。
眼珠发红,脖颈因为声嘶力竭的怒斥青筋都暴起来。
他吼完电话那头静了。
他像喷发的火山,当街大吼大叫会被当作疯子,但宋居然再不消化负面的情绪和愤怒他怕自己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
“宋小子。”
宋居然起伏的胸膛一滞。是个男声。那头声音粗犷,笑了笑,不知道干了什么林婉枝哭叫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清楚楚传过来。
“别碰我,你们这些混蛋,别碰我!”
几声清脆的巴掌混合衣料被撕裂的声音,宋居然指尖发白,深吸一口气。
“你妈从我这儿借了一百万,利滚利,现在是一百五十多万,怎么样,你是打算看着她被哥几个玩玩呢,还是给赎金?”
宋居然瞳孔骤然一缩。好在现在他身边没什么人,一边听着男人说话,一边抬起麻木的腿脚走到无人处。
“我没钱,我建议你们用她的手或者脚抵了,我就是个穷学生。”
“哦?那是之后的事了,在砍手砍脚之前我们还要好好玩玩。”男子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穿着白西装的年轻男子,刻意放慢了语调。
电话那头没说话。
白西装眼神示意抓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的几个混混,混混立刻把林婉枝拖到准备好的大床上,开始解皮带,边解边嘴里吐着污言秽语:
“这么好看的娘们儿上起来肯定爽。”“上了年纪就是别有一番味道。”“让我摸一把。”“排队!”
林婉枝发丝散乱,在床上不停后退,哭得满脸通红:“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告诉你们,我怀了宋家的种,我怀孕了!”
“你们、你们都滚,滚!要是宋继繁知道我流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句话,像平地起惊雷,几个混混动作停住,不约而同看白西装,对方却端耳细听什么,发现并没有动静,微微抬手示意继续。
几个混混才继续,林婉枝又大吼大叫起来。
嘈杂的动作和说话声中,电话那头传来沉默的声音:
“放了她。钱我可以凑,但需要时间。”
接电话的混混头听完,刚好看见白西装投过来的意料之中的目光。鱼儿上钩了。
白西装挑眉:告诉他。
混混头恶声恶气道:“我听道上的朋友说你以前是赌赛车的。”
“是。”
“正好。”他顿了顿,“我对赛车也有兴趣,你跟我赌一场。赢了人你带走,这笔帐我暂时给你记下,输了,你就留下手或者脚。”
“无论输赢,这个女人我保证不动她一根手指头。”
“成交。”
“明天晚上S区国际赛车场,我等你。”
“好。”
宋居然挂断了电话。骂了句:“找死。”
那个地方他去过无数次,每一个弯道都滚瓜烂熟,跟他在那里比,这个男人必输无疑。
扫了单车,骑行在公园湖边,宋居然还给自己放了首音乐,看着碧绿湖水中央嬉戏的水鸟,原本揪紧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刚才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他听见了。林婉枝怀孕了。
怀孕了。
宋继繁的弱精症治好了?
或许有了这个孩子宋继繁就能放过他了。
他刚才心里有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这些混混真的砍了林婉枝的双手她就不能再赌博了 ,更进一步,或许就能乖乖记住这个血腥教训,安分守己。
湖风徐徐,一望无际的湖面波光粼粼。
他想起从前跟父亲去公园时无忧无虑,并不了解他身为一个月入过万的程序员为什么那么省吃俭用。
直到林婉枝在外面借高利贷的人第一次找上门来,年幼的他被关进房间不准出来。
一门之隔,林婉枝在客厅哭,混合着嘈杂的社会人士恐吓的声音。
沉默寡言的程序员父亲低声下气一再承诺会把林婉枝欠的钱都还上。
当时他并不明白十万是什么概念,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不吃不喝一年的工资。
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买新衣服,袜子起球破洞也不舍得换,缝缝补补,林婉枝从来不在乎丈夫什么样子,只在乎自己是不是穿得光鲜亮丽。
直到父亲病重垂危,他的身世曝光。
那天,林婉枝在病房里甚至骄傲地跟他说他是富二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母子马上就会被接回去,过上不愁吃喝不缺钱的生活。
宋居然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过去种种,他的心头就像盘踞了一条恶龙,随时都会吞噬掉对这个亲生母亲的最后一丝良善。
为什么他父亲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宋继繁在知道林婉枝的真实面目之后还能再把她接回宋家?
他想不通。
……
“晚上出来玩啊。”何昶希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宋居然抹了抹收拾房间沾满灰尘的手:“没空,有事。”
“你怎么三天两头都有事,你是白天打工又不是晚上打。”
“兼职。”
“你不就一个游戏代练兼职?回去再打。”
“真没空,我干活呢,挂了。”
嘟嘟的忙音传入耳朵,何昶希草了一声。
坐在他一左一右两个沙发的陆朝空跟欧淼,陆朝空脸色没什么变化,因为本来也没有期待过。
欧淼道:“自从上次天堂一别,高考完了他又是打工又是忙的借口这么多,一次都没出来过,说不是躲着我们你信么?”
下巴冲臭着脸的何昶希道。
何昶希不说话。他又问陆朝空:
“你信么?”
没人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毕了业,离开弘德,他们就再没什么交集,更没关系了。
估计宋居然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