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青山归去晚》桠满

2、“闹鬼”

　　三月初十，这天张问言起了个大早。
　　张问言躺在床上，看着床帏上的绫罗绸缎，再看屋里柜子上放着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再看看桌上放着的茶具，想着自己平时喝的茶，虽然叫不上名儿，但父亲说那也是好东西，价值不菲。再想想自己兜里，比脸还干净的钱包。
　　唉……想去听鸢尾姑娘唱曲，但没钱，该怎么办才好。
　　越想张问言越觉得糟心，索性就不想了，去厨房整点早饭吃。
　　到了厨房门口，张问言听见柳姨娘对着下人在训话。
　　“你们这些下人，平日里拿着月俸，都是干什么吃的。府上没菜了不知道提早买吗？你们让老爷今早怎么办？还有一个时辰老爷就该上朝了，老爷怪罪下来，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张问言穿了一件靛青色衣袍，头发随意披散着，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折扇，神情松散，整个一金玉堆里堆砌出来的贵公子。
　　张问言平日里待下人不算严苛，总是和和气气的。看到这一幕，张问言猜到了前因后果。
　　应该是厨房没菜了，下人们没及时注意到，导致今早的菜没及时供应上。
　　张问言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走进门对柳姨娘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没菜了，再买就是了。”
　　柳姨娘回头看了一眼张问言，脸上立马换上了笑脸，谄媚的说，“既然大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就听大少爷的吧，你们赶紧去买菜吧。”
　　张问言听此计上心头，说：“反正今天赶着再去买今早也做不成菜了，柳姨娘还不如把买菜钱给我，让我去买，反正我现在也不去太学，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柳姨娘听完瞬间明白了张问言其中的用意，于是赶忙让丫鬟去拨银子给张问言。
　　做完之后，柳姨娘不忘对张问言一笑，说：“大少爷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只用去稍些荠菜就好，其他的，大少爷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张问言对柳姨娘莞尔一笑，抱了抱拳，对柳姨娘眨眨眼说：“那就多谢柳姨娘了。”

　　熙熙攘攘的坊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青砖瓦房干净整洁，房梁红柱巍然耸立，早市间一派祥和气息。
　　姜未特意给自己打扮的像田里刚劳作完的姑娘，用灰泥在脸上摸了几下，掩盖住自己白皙的皮肤。再用灰布缠住了长发，草草扎了起来。
　　姜未穿了一身浅褐色亚麻衣服，腿前放着一大筐荠菜，荠菜是早上农妇新摘得，上面还挂着露珠。
　　姜未长得并不丑，这时就算是故意扮丑，也像村里天真无邪扑蝴蝶的小妹，颇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淳朴气息。
　　姜未前一天晚上跟赵刑商量好了，在去普陀寺的必经之路上蹲守柳莺。她昨夜挑灯研究了埋伏地点，看到师父所描述的样子的女子，就秘密跟随，在普陀寺将她一网打尽。
　　两人商量了商量，决定去坊市打探她的动向。毕竟那里人多，热闹，不容易被发现。
　　姜未让赵刑在暗处，自己则在明处看着，扮作卖菜女，若有什么发现，就给对方发暗号。
　　但是，姜未没卖过荠菜，哪里知道荠菜用几钱卖出去。
　　路人甲：“小姑娘，这荠菜怎么买呢？”
　　姜未：“一两一筐。”
　　路人甲：“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姜未：……
　　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姜未感到一阵心虚，一两一筐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为了防止引起过多注意，姜未硬着头皮说，“刚刚有点没睡醒，说错了，应该是十文一筐。”
　　路人甲：“这么便宜！给我来上一筐！”
　　姜未看着两眼放光的路人甲，心里很是后悔，是不是把价格定太低了，她心里在滴血，但也只能含泪把那一筐荠菜交出去了。
　　旁边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年纪大了，脸上满是皱纹，但笑起来慈眉善目的。
　　她问姜未：“是不是家里人让你第一次出来卖啊？”
　　姜未对上老奶奶慈爱的目光，心虚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是的。”
　　老奶奶依然笑眯眯的说：“第一次来，不懂也很正常，我教你啊。荠菜是论斤卖，看你这一筐的荠菜，看着是五六斤的样子，一斤要卖十文钱，那么你这一筐，就能卖到五十或者六十文钱。”
　　姜未听着老奶奶的教诲，像个好学生似的点点头。
　　老奶奶随后继续说：“你应该下次拿个秤盘来，放上去量一下一斤有多重。但做生意的，最好多给客人一点凑个吉利，这样就会有回头客来。今天你第一天，你先按着感觉来试试吧。”
　　听完老奶奶的话，姜未似懂非懂的实践起来，果然后面就顺利多了。
　　正当姜未打瞌睡的时候，张问言走到了姜未的小摊前。
　　“这荠菜怎么卖？”
　　姜未不耐烦的抬起头说：“十文一……斤。”到后面抬头看清了张问言的模样后惊呆了，这人长得真俊啊。
　　张问言背光站着，姜未看他眼波流转，桃花眼微微向上翘起，好似在笑。他的骨相很美，就连她门派最好看的大师兄也比不过他。
　　张问言注意力没放在这个打扮的平平无奇的小姑娘身上，反而一直看着框里的芥菜。
　　这就是平日里吃的芥菜吗？叶子上还带着泥，脏死了，他真不想下手拿。但是他打着卖菜名义，拿着府上的银钱出去花天酒地，总得带回点菜交差吧，不然被他娘注意到了，又少不了一顿罚。
　　姜未看他尚在犹豫，猜测是不是芥菜不新鲜了，让他不想买了。于是就说：“公子放心好了，芥菜都是今早刚摘的，绝对是很新鲜的。”
　　张问言听到之后心想用得着你提醒他吗？他就来走个过场。
　　他又把目光放在姜未身上，凭他多年混在女人堆里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差不多与鸢尾姑娘一般大，换上织锦华服，再拿胭脂铅粉好好打扮打扮，定能将鸢尾姑娘给比下去。
　　但他也只是那么感慨了一瞬，就兜里拿出一两银子扔给姜未说，“把最新鲜的那点给我包起来，不用太多，钱就不用找了。”
　　张问言看姜未愣住了，以为她不知道给他多少好，就出声提醒她，“就给我一斤吧，记得把芥菜给我包严实点，别让泥点子蹭我身上。”
　　我勒个去，还真有人用一两银子买一斤荠菜啊？这是哪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啊。
　　姜未在心里吐槽着，她也没忘眼下的正事，眼疾手快的挑出最好的那部分芥菜打包给张问言，走时还不忘甜甜的微笑说：“公子下次再来啊。”
　　赵刑在暗处看的直懵逼，哪家豪横少爷出来玩了？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这还不是让他震惊的，最震惊的是他看到自家师妹趁他不注意把他腰间的白玉折扇给顺走了！！！
　　师妹！！！咱们正经人！！！咱们不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你快给人还回去啊！！！

　　赵刑在暗处跑出来把姜未拉到小角落里就是一通数落，怎么能偷拿别人的东西呢？这样做是不对的，让她快给人送回去。
　　等赵刑数落完之后，姜未狡黠一笑，对他说：“那个男的长得真好看，我想制造跟他再偶遇的契机，好认识认识他。这扇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发现扇子丢了肯定还会回来找的，到时候我在摊前蹲守，见到他了我就说他走的时候掉了，我喊他半天也不理，只能等着他返回来找。”
　　这一通操作，看的赵刑很是懵逼，师妹耍的这小聪明，撩汉子的方式，他着实佩服。
　　殊不知，另一边，张问言到家后，一摸腰间，发现折扇没了。勾唇一笑，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从柜子上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的赫然是他那一把白玉折扇。他拿出折扇把玩着，心想他上次在玉佩上吃了一次亏了，还不长记性，那他就是真的蠢。
　　为防止再被偷走贵重物品，再上演一出始乱终弃的戏码，他命人给他打造了一柄假折扇带出去，真的则放起来。
　　姜未就这样等了大半天，等到其他商贩都收摊回家都没等到那个让姜未“一见钟情”的美男子。
　　姜未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觉天上有一排乌鸦飞过……
　　“靠？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没过来找，是没发现东西丢了吗？不可能啊，像这种世家公子时不时就拿出扇子装装逼，都过去五个时辰了，天都快黑了，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赵刑从暗处走来，一脸严肃的说：“都埋伏一天了，也没发现柳莺的蛛丝马迹，付老板卖给咱们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此时的姜未才不管什么柳莺，柳燕的，她只在乎自己勾搭良家美少年的计划失败了，闻言，没好气的说。
　　“付老板手里可是掌握着全江湖的情报网，他都跟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虽然人太狡猾，但秉持着诚信经营的原则，没道理卖给咱们假消息，没准碰巧柳莺没在呢。咱们直接去普陀寺蹲人吧。”
　　正当姜未收拾东西，准备回客栈换回夜行衣的时候，赵刑像是想起来什么，转头对姜未说，“那扇子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去打听打听那是谁家少爷，咱们给他送回去。”
　　姜未听完之后，很无所谓的说：“送回去干什么，找个当铺当了呗，卖的钱去好吃好喝玩一场。”
　　“小师妹，你这样不好。”
　　“你少管我，那男的不顺我计划，那他的东西就没用了，我还想认识认识他呢，现在全告吹了，咱要把手里有的东西利用起来。”
　　姜未没再理会赵刑，她将东西打包完后，把行李提在手上，左顾右盼找附近的典当行，距离她们一百米的地方，还真有一家店。
　　姜未把东西丢给赵刑，拿着那把“假的”白玉折扇径直走过去了。
　　赵刑站在门口等着姜未，没一会儿姜未出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对着赵刑说：“光天化日之下，富家公子哥居然拿假货出行？？？”
　　姜未简直要被气笑了，一掷一两买荠菜，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呢，没想到这么小气抠搜，还带假货，害她白高兴一场，以为来了个“大客户”呢。
　　“行了，小师妹，任务要紧，再说了师父给你的钱也够咱俩温饱了，暂时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姜未听了赵刑的话，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时间紧迫，就跟着赵刑回去商讨去到普陀寺后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