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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悔恨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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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洛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裴玄紧紧抱着她,将脸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泪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嘴里反复呢喃着“对不起”,却再也唤不醒她逐渐涣散的意识。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枕边,落在那枚刻着“柠”字的玉佩上——那是他少年时亲手送给她的,是他说过“见玉如见我”的信物。她用尽全力,抬起枯瘦的手,指尖轻轻碰到玉佩,又缓缓滑落,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阿玄……我等过了……”
这五个字,像五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裴玄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看着陶洛柠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星光与期待的眼眸,此刻正一点点失去光彩。他想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我回来了,我们不分开了”,可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掌心,那只手就彻底垂落,再也没有了动静。
“洛柠?洛柠!”裴玄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摇晃着她的身体,可她再也没有回应,眼睛深深闭上,嘴角那丝浅浅的笑意,成了永恒的定格。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裴玄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沉闷而绝望。他抱着陶洛柠冰冷的身体,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瞬间破碎的珍宝,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从黄昏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声音渐渐沙哑,泪水也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呜咽。
青禾早已哭倒在地,劝他“将军,小姐走得安详,您别伤了自己”,可裴玄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抱着陶洛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他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想起她在月下为他奏琴的模样,想起她独守老宅的五年,想起她在北境军营里红着眼眶说“我们有五年的等待”……那些画面清晰如昨,却再也无法重现。
天快亮时,裴玄缓缓抬起头,眼底没有了丝毫光彩,只剩下死寂的灰暗。他小心翼翼地将陶洛柠放在床上,为她盖好锦被,又把那枚玉佩轻轻放在她的掌心,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他们只是寻常夫妻,在晨光中静静依偎。
“洛柠,我陪你。”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了之前的崩溃与绝望,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悔恨。
整整一日一夜,裴玄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陶洛柠的尸体,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当第二日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青禾再次走进屋,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裴玄的墨发竟已染上了霜白,从鬓角蔓延到发顶,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他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仿佛灵魂早已随陶洛柠而去。
后来,青禾按照陶洛柠的遗愿,将她葬在了裴家老宅的老槐树下——那是他们一起栽下的树,是他们许下承诺的地方。裴玄亲自为她挖坟、立碑,碑上没有刻任何字,只放了那枚刻着“柠”字的玉佩,他说:“洛柠不喜欢热闹,这样她就能安安静静地等我了。”
葬礼过后,裴玄便消失了。有人说,他在陶洛柠的墓前自刎,随她殉情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城外的古寺,剃度出家,日日诵经,为陶洛柠赎罪;还有人说,他带着陶洛柠的牌位去了北境,守着他们曾经共同期盼的疆土,孤独终老。
北境的军营里,再也没有了镇北大将军的身影;京城的街道上,也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身着银甲、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只有裴家老宅的老槐树,年年枝繁叶茂,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迟到的承诺,和一场悔恨终生的错过。
许多年后,有路过的旅人在古寺里见过一个白发僧人,他总是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枚刻着“柠”字的玉佩,望着南方的方向,眼神空洞而悲伤。有人问他在等什么,他只是低声说:“等一个人,等了一辈子,还没等到。”
风穿过古寺的窗棂,带着远方的气息,却再也带不回那个苦等了五年的姑娘,也带不走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