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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假面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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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芒碎成千万片,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照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微酸气息与高级香水交织的味道,低沉优雅的爵士乐如同背景音,巧妙地掩盖了虚伪寒暄下的暗流涌动。
这是一场典型的、属于所谓“上流社会”的慈善假面舞会。名利场,交际圈,每个人都是演员,戴着无形的面具,扮演着社会期待的角色。
林见清扮演得尤其好。
他站在略显僻静的廊柱旁,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姿颀长,肤白如玉。他脸上戴着半张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笑意的唇。他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指尖微微泛凉。
“见清,这位是宏科实业的张董。”父亲林鸿志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平稳,威严,不容置疑。
林见清立刻微微侧身,颔首,举杯,笑容的弧度精准得如同用量角器测量过:“张董,久仰。家父时常提起您,说您是实业报国的楷模。”声音清润,语气谦和,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悦耳。
张董显然很受用,哈哈笑着拍了拍林鸿志的肩膀:“鸿志,你真是好福气,见清越来越出色了,不像我家那个不成器的。”
林鸿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矜持的满意:“张董过奖了,小孩子还需要多磨练。”
林见清维持着笑容,眼神却微微放空,透过面具,目光掠过那些相似的笑脸,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封装在华丽琉璃瓶里的标本,完美,却毫无生气。腕表上的指针缓慢移动,每一秒都在提醒他这场表演的时长。
父亲的手臂几不可查地碰了他一下。林见清立刻回神,笑容加深零点一个弧度,加入关于全球经济趋势的、毫无营养却必须进行的谈话中。他的见解得体,引用的数据准确,既展现了林家继承人的素养,又丝毫不抢父亲的风头。
完美。一如既往。
舞会进行到中途,林鸿志终于暂时放过了他,去应酬几位更重要的政界人物。林见清轻轻吁出一口气,找到侍者,将那只几乎满着的香槟杯放下,换了一杯苏打水。他需要保持绝对清醒。
他踱步到更角落的露台入口,试图汲取一点新鲜空气。露台上似乎有人,他不想打扰,便只站在门边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慵懒却带着独特磁性的声音穿透了背景乐,落在他耳畔。
“不累吗?”
林见清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转头。
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倚在露台的门框上,手里晃着一杯威士忌。他的面具是暗金色的,造型更简洁不羁,露出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洞察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身上。男人的礼服随意解开了一颗扣子,身姿挺拔放松,与宴会厅里那些绷紧的“成功人士”截然不同,有种天生的慵懒贵气和……自由感。
林见清迅速在记忆中搜索。他认得这张脸,或者说,认得这气场。江城江家的独子,江驰。一个家世比林家更为显赫,却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甚至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的人物。
他迅速挂起标准的社交笑容:“江少说笑了,能与各位前辈交流学习,是难得的机会。”
江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向前走了半步,离开门框,目光在林见清脸上扫过,仿佛能穿透那层银色的面具和更厚的完美伪装。
“我是说,”江驰的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一直维持那个弧度的笑,脸部肌肉不会僵硬吗?”
林见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来。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几乎堪称失礼的戳破。
他强行稳住心神,笑容不变,甚至更完美了些:“江少真幽默。”
江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锐利稍稍收敛,染上一点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他举起酒杯,对着林见清示意了一下,却没有喝。
“面具戴久了,小心真的长在脸上。”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句调侃,然后不等林见清回应,便迈步擦着他的肩膀,融入了宴会厅的人群中。
留下林见清独自站在原地,露台的微风吹拂过他发烫的耳尖。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自己微微扬起的唇角。
那完美的、练习过千万次的弧度。
第一次,他觉得这笑容如此虚假,如此沉重。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带来的、一丝自由不羁的气息,与他周身金碧辉煌的牢笼气息格格不入。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苏打水杯,冰凉的杯壁刺痛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