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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之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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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漫过图书馆的落地窗时,喻曦正趴在木桌上,看张聆星对着笔记本咬笔头。文学社的征文截止在即,她写了删删了写,稿纸上的墨团像朵日渐萎靡的云。
“你看这句,‘春风像偷喝了酒的猫’,是不是太怪了?”张聆星把本子推过来,指尖点着那行字,耳尖有点红。
喻曦凑近去看,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张聆星常用的洗发水。她的目光落在稿纸上,却忍不住瞟向旁边:张聆星的指甲剪得圆润,指腹沾着点墨水,像不小心蹭上的星子。
“不怪啊,”喻曦轻声说,“上次在操场,你追着吹跑的草稿纸跑,被春风掀了刘海,就像只慌慌张张的猫。”
张聆星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抓起笔在墨团旁边画了只歪脑袋的猫:“那加一句‘猫爪还勾着半片樱花’,怎么样?”
窗外的樱花开得正盛,风一吹,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喻曦悄悄摸出相机,镜头里,张聆星低头笑着改稿子,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浅影,发间还别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樱花。
这是她们在江大的第一个春天。
夏天总在傍晚的篮球场边开始。张聆星被拉去当拉拉队,举着彩球喊得嗓子冒烟,喻曦就坐在看台上,给她冰镇矿泉水,顺便拍她跳错动作时吐舌头的样子。散场后两人绕去后街,张聆星会买两串烤里脊,把肥的那部分咬下来,再塞给喻曦:“你瘦,多吃点肉。”
秋雨天最适合泡图书馆。张聆星总在高数课上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像啄米的鸡,喻曦就用手肘轻轻碰她,递过写着“老师看你呢”的小纸条。雨下大时,她们共撑一把伞回宿舍,伞总往喻曦这边歪,张聆星半个肩膀被淋湿,却笑说“我火力旺,不怕冻”。
冬天的宿舍最是热闹。暖气不太足,两人就挤在一张床上看电影,张聆星的脚总冰凉,偷偷往喻曦腿间钻,被发现了就耍赖:“借我暖暖,你的脚像小火炉。”平安夜时,她们会在苹果上画鬼脸,喻曦的画技差,张聆星就抢过马克笔,在她画的歪扭苹果旁边,添个吐舌头的小人。
摄影社的作品展上,喻曦的作品栏前总围着人。最显眼的那张叫《光》,画面里没有华丽的风景,只有张聆星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有人问她“这张照片的秘诀是什么”,喻曦望着不远处正朝她挥手的张聆星,轻声说:“因为镜头里有光啊。”
张聆星的文学社获奖证书,总被她随手扔在书架上,却把喻曦送她的相册摆在床头。那本相册里,有她啃包子的丑态,有她在雪地里的傻笑,有她趴在课桌上睡着的侧脸——每张照片背面,都有喻曦写的小字,比如“今天她又忘带伞”“她居然喜欢吃香菜馅饺子”。
又是一个樱花纷飞的午后,张聆星拉着喻曦在花树下转圈,粉白的花瓣落在她们发间。“你看,”张聆星指着地上的影子,“我们的影子连在一起呢。”
喻曦低头,看见两个影子在落樱中交叠,像幅流动的画。她举起相机,镜头里,张聆星的笑容比樱花还亮,而自己的影子,正悄悄往她那边靠了靠。
原来最好的时光,从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些被阳光晒暖的日常:是共撑的伞,是分食的烤串,是悄悄碰在一起的手肘,是每个平凡日子里,都有你在身边的笃定。就像此刻,风吹过樱花树,落了她们满身花瓣,也落了满心的温柔。
春天的风裹着樱花的甜香,吹进摄影社活动室时,喻曦正对着电脑里的照片发呆。屏幕上是张聆星在樱花树下仰头笑的样子,粉白的花瓣落在她发间,睫毛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栖着两只金蝴蝶。
这是上周社团外拍时抓拍的。当时张聆星正踮脚够枝头的樱花,被树枝勾住了头发,急得龇牙咧嘴,转身看见喻曦举着相机,却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堆起细纹,说:“拍好看点啊,要能让文学社那帮家伙嫉妒的那种。”
喻曦的指尖在鼠标上悬了很久,终究没舍得删。她的相机里存着太多这样的照片:图书馆里张聆星趴在书上打盹的侧脸,食堂里她对着一碗牛肉面皱鼻子(因为加了香菜),甚至有次宿舍停电,她举着手机手电筒照镜子,嘴里念叨“完了,又冒痘了”的傻样。
以前只觉得是拍得顺手,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镜头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张聆星转。就像此刻,活动室里明明有那么多取景框里的春光,她的目光却总落在门口——张聆星说好了要过来,给她送文学社新出的刊物。
“喻曦!”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张聆星抱着几本杂志跑进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刚在楼下看见卖草莓的,给你买了一盒,超甜!”
她把草莓往桌上一放,就凑过来看电脑屏幕,眼睛一亮:“这张拍得绝了!快发给我,我要当头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喻曦的耳朵瞬间热了。她慌忙最小化窗口,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出来,溅湿了张聆星的袖口。
“呀!”张聆星没在意袖子上的水渍,反倒伸手按住喻曦忙乱的手,“别动,我来擦。”
她的指尖微凉,碰到喻曦手背时,像有电流窜过。喻曦猛地缩回手,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只能低头假装收拾草莓,鼻尖却闻到张聆星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常用的洗衣液味道,以前只觉得清爽,此刻却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心头。
“对了,”张聆星擦着桌子,忽然说,“下周末我家那边有个桃花节,我妈让我回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当采风,那边的桃花漫山遍野的,肯定出片。”
喻曦的心跳更快了。去她家?见她妈妈?这些念头让她脸颊发烫,却又忍不住想点头。她想象着和张聆星一起坐在回乡的火车上,窗外的桃花掠过,她靠在窗边打盹,自己悄悄拍下她的睡颜,就像无数次在宿舍里做过的那样。
“我……我怕打扰你。”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打扰什么呀,”张聆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轻轻的,“我妈早就念叨想见见你了,说能把我拍得那么好看的人,肯定是个厉害的摄影师。”
草莓的甜香混着樱花的气息漫过来,喻曦偷偷抬眼,看见张聆星正低头挑草莓,嘴角还沾着点果肉的红,像只偷尝了蜜的小兽。她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张聆星钻进她的被窝,怀抱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想起自己没钱交报名费,她笑着说“照片抵账”;想起所有沉默的、难堪的时刻,都是这个人笑着把光递过来。
原来有些感情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藏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里:是相机里越来越多的身影,是听见她名字时加速的心跳,是看见她笑时,连镜头里的春光都失了色。
“好啊。”喻曦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
张聆星立刻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太好了!那我先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多做两个你爱吃的菜——你上次说喜欢糖醋排骨,对吧?”
她连自己随口提过的喜好都记得。喻曦低下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一颗饱满的草莓,冰凉的触感让发烫的脸颊舒服了些。
张聆星又说了些什么,她没太听清,只觉得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暖得让人想叹气。相机还开着,屏幕下方的任务栏里,那张樱花树下的照片缩成小小的缩略图,像个藏不住的秘密。
喻曦想,或许不用急着说破。就这样陪着她,拍她笑,听她闹,看她从春天走到夏天,就很好。反正她的镜头会记得,她的心跳会记得——在这个樱花纷飞的下午,她悄悄喜欢上了一个像星星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