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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为空宁周逍回蜀州 ...
宁北的冬夜,风硬得能刺破人的皮肤。
天黑得像沉沉压在屋顶的夯土,寨子里的人们裹着羊袄睡了,除了远处烽燧台上一闪一闪的火星,本该一丝动静都无。
然而,一个小小的影子却突兀地出现在窑埂路上。
三四岁的小孩,赤着脚,头发在奔跑中披散开来,浑身裹满土尘,脸上割开血口。
他像疯子一般,手舞足蹈着,哭叫着,突然凶狠朝一家屯户的大门撞去。
那大门足有三寸厚度,门栓比小孩的手臂都粗,也不知他哪来如此蛮力,竟然“砰”的一声,将门撞开一个破碎的洞。
看家的大狗像狼一样露出獠牙,嚎叫着冲上来撕咬,下一秒,居然“嘤”的一声,被甩到了几米开外,不动了。
小孩如同被什么东西魇了神志,或是得了什么邪病,疯疯癫癫地对着空气扭打一阵后,惊恐地冲进窑洞一侧的鸡舍。
鸡鸣尖声划破夜空,终于惊醒睡梦中的屯户。
“是寇子来了?!”
女人孩子被吓醒,男人翻身摸出枕头底下的短刀。
“砰砰砰砰”的敲门声急如擂鼓,周逍随意披了件长衫,赶忙前去开门。
门外三个老者面色慌张:“无宿道长,出事了出事了!”
周逍边系扣子边问:“又有人撞进‘山’里了?”
“不是,不是,”三个老者吞吞吐吐,互相对视了一番,其中一人不得不道,“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又闯祸了!”
周逍闻言手指一顿,转头看去,果见睡觉之前锁得好好的窑洞门不知何时被撞开了,门栓掉在地上,门板上贴着的黄表纸从中撕作两半,摇摇欲坠。
“无宿道长来啦!”“是仙人!”“无宿仙人来啦!”“都让一让让一让。”
挤满窑埂的屯民纷纷转头,目光里有惊恐、有不平、有害怕、有担忧。他们侧身让开一条道,周逍穿过去走到门前,看到的便是一地鲜红的血迹。
有人在后面打着火把。火光映照之下往前走,血迹之上开始出现黑黄相间的内脏,像是被人含着莫名的怨恨,一条条怒甩出来,砸在地上。
“无宿道长!”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
周逍循声看去,只见损毁的鸡舍之中,五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手执短刀,团团压住一个满身血污和鸡粪的孩童。孩童神志不清、双瞳翻白,而他的周围,碎肉、鸡毛、鸡血淋漓,像是整整一舍活鸡,全被人用板斧剁成了肉泥。
啪!
周逍翻手送出一张黄表纸,贴上孩童的额头。孩童抽搐了一下,翻白的双眼缓缓合上,身子软倒下去。
“多谢仙人。”男人们惊魂未定,挨个接过周逍递来的丹药服下。
其中一个男人手臂上被割掉一块指长的肉,伤口几乎见骨,十分可怖。周逍正在替他上药包扎。窑洞门口,女人拦住哭闹的孩子,不让他们看这过于血腥的场景:“进去进去,爹跟仙人说话。”
但小孩子天性好奇,哪里拦得住。女人一走,又纷纷像蘑菇一样从门口冒出头来了。
“无宿道长,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受伤的男人语气很有些不满。
“栓子!”一个老者小声叫住他。栓子不耐烦地出了口气,把脸别朝一边,皱着眉不作声了。
周逍虽是半跪着垂眸认真包扎,但此情此景,不必看也知道。
老者踌躇了一下,开口对着众人道:“无宿道长云游天下,本是神仙下凡。在咱们宁北这些年,降妖除魔,渡化饿鬼,救了咱们多少人的性命?大家伙儿别忘了,世道不平,咱们这些边境的屯田寨子,年年都遭贼寇突袭劫掠,枉死多少人?当初咱们求神拜佛的时候,寨子外的‘山’都连成了片,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踪影,找都找不见。这些‘山’,可都是无宿道长一座座替咱们移走的啊。”
周逍没说话,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道:“咱们也没说无宿道长的不是,这不都是那个孩子惹的祸么。”
“是啊是啊……”
“无宿道长对咱们宁北有恩,道长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绝无怨言,可那个孩子他……他实在不像个孩子啊!”
“对就是,哪有孩子连着三回闯进人家杀生的,一回比一回狠。”
“是啊,像是有什么疯病……”
“疯病?好笑,疯成这样,跟‘山’里那些也差不多了。”
有人嘴快道:“要我说啊,那孩子就是个邪煞!要么就是寇子派来的妖魔!不然怎么连个名姓都没有?”
栓子道:“对啊,道长,先不说刚才的事儿。那孩子姓甚名谁,总得跟大家伙儿交代一下吧?”
有人立即附和:“对啊对啊,应该让我们知道。”
周逍给栓子包好药,起身道:“诸位,那孩子就是我‘移山’归来,在寨子外头捡到的。我可以保证,他既非邪煞,也非妖魔。闯下几次祸事,乃是因为魂魄受损、业火攻心所致,只需要拔除心火,再假以时日养全魂魄,就和正常人无异。”
“假以时日?”栓子嗤笑一声,“再假下去,这寨子里还有活物么?怕是全都要死他手上了。”
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这话说得很难听了。但栓子刚受了伤,心中有怨气要发,周逍也可以理解。
周逍诚恳道:“栓子,今日之事,我向你赔个不是。鸡舍和鸡的钱,我都按三倍赔偿,你看如何?”
老者赶忙插话:“栓子,我看行。”
栓子却摇头道:“无宿道长,不干鸡的事儿。”他说着指了人群中另外两个男人,“上个月下旬保生家出事,这个月初三锁家出事,可因为那孩子是您带进来的,谁都没说什么,是不是?”
保生和三锁对视一眼,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道:“是啊。”
“咱们现在也不求别的,就要仙人您给句准话,那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姓甚名谁?他只要有个名、有个出处,我们就相信他是人。如果连这都不肯说,那大家伙儿信不信的……就不由人了……”
“没错没错,咱也不多问,就问个出处。那孩子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哎哟,”有人突然想起什么,“我听旁边寨子里的说,前阵子有个娃娃杀了他亲娘,不会就是那孩子吧?”
“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里霎时沸腾了。
老者又试图劝阻了一番,但收效甚微。屯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掉了下巴。
有人道:“无宿仙人呐,您可是神仙下凡,总要分个是非曲直,那孩子要不……要不还是送走得了。”
“是啊是啊,仙人说他业火攻心,是不是就是……做过什么孽?”
“送走吧送走吧,不能留啊,长大了也必然是个祸害。”
话越说越像真有其事,男人女人们交头接耳,末了孩子们也不管了,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栓子道:“仙人,您给句准话。”
三四岁的小童额头上贴着黄表纸,躺在树荫下,脸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几个孩子缩在远处指指点点,想过去又不敢过。
周逍无意再耽搁,踯躅片刻,温声道:“孩子我既已经捡回来了,便没有再扔掉的道理。他非魔非煞,不能被诸位几句流言就定了死活。日后能不能长成一个好人,要看我调教得如何,现在也并不是断言的时候。至于怎么办……诸位请给我三天时间,我必然给大家一个答复。”
仙人都这样说了,屯民们也不好再步步紧逼。只能应允,以三天为期,再做决定。
于是周逍俯身抱起孩童,并不在乎血污沾染了他无暇的白衣,在众人注视之下,把孩童带回了窑洞。
宁北的夜总是月高星稀,风卷着干尘呼呼地吹。
窑洞里,周逍亲自舀来所剩无几的积水,给孩童洗了个澡。有黄表纸压着,这孩子闭着眼,呼吸均匀,看起来甚至比一般同龄小儿更加温顺。除了两抹笔挺的眉毛一直蹙着。
周逍用手指沾了点儿水,把他的眉心化开。一松手,又蹙回去了,小嘴巴里喃喃说了句模糊不清的话。
“你说什么?”周逍把耳朵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却没再听到什么声音。
洗完澡,周逍拿黄表纸和了药膏给小孩把伤口都处理了。然后找来剪刀,细心把他因发狂而暴长尖锐的指甲,剪成平滑好看的弧形。
小孩头发也长得离奇,这么点儿大,头发就已经拖到了地上。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周逍又帮他梳头剪发,最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发梢刚好落到脖颈上。
做完这些,已是东方既白。
几个时辰前满身血污,肮脏可怖的小疯子又变回了一个清秀干净、和常人无异的孩童。
周逍见他睡得尚是安稳,便轻手轻脚出了窑洞。重新栓好了门,在门上贴稳新的黄表纸封印着,然后才回到自己的窑洞中,准备再睡一会儿。
但大概是被这件事情影响了情绪,周逍回到窑洞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睡着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又出事了。
宁北的塬上灌木荒草多,冬天,野兔子就躲在里头打洞做窝。沿着兔子脚印就能寻到踪迹,人一靠近便跑。
野兔子跑得极快,一般成年人用脚追不上,要靠猎狗或是弓箭。
小孩却什么工具也没有,就这么徒手去抓。
他跑得比野兔子还快,但兔子灵巧,所以他一扑就摔一跤,一扑就摔一跤。连着摔了几跤,腿和手都磕破了,身上崭新干净的衣裤裹满了黄土,高高束着的马尾也歪斜松散下来。
但小孩并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爬起来,然后不知疲倦地继续追。
追到第不知多少遍时,也许是兔子终于跑累了,也许是小孩终于掌握了某种技巧,他瞅准兔子逃跑的方向猝然发力,手中攥了不知多久、已经被捂得发热的尖石头用力砸下。
一声轻响,兔子躺在了地上,洇开一滩温热的血。
小孩从血泊中拎起兔子耳朵,抬手抹了一把汗,抹了满脸的红色。他的眼中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既不为成功而欢呼,也不为杀生而痛苦。他漠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突然像一只小兽一般,紧追着下一个猎物跑走了。
“啊啊啊啊啊——你、你来干什么??爹!娘!!”
几个正在玩羊骨头的孩子像是看见了妖怪,吓得几屁股跌倒在地,眼中泪花都出来了,用手撑着往后爬。
然而正是劳作的时刻,窑埂路上连一个大人也没有。
三四岁的小孩满脸血污,衣服鞋子脏得像是从黄泥里滚过,头发丝也因为汗而胡乱黏在脖颈上。他伸手,丢过去一堆带血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噗绌”一声。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几个孩子再次吓得尖叫起来,其中不乏八九岁的大孩子。
“还你的。”小孩语气冰冷。
见他站着不动,没有丝毫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大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挪过去看了看那堆东西,“野兔子?全是野兔子?!”
宁北的冬天食物匮乏,野兔是很难得的美味,尤其对于孩子来说。架在火上一烤,香得要命。
听说是野兔,其他几个孩子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了,“他刚刚说还、还谁的?”
“还你的。”小孩又说了一遍,抬手往人群里一指。
被指中的是个六七岁的男孩。他先是吓了一哆嗦,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大着胆子说:“你、你昨夜杀了我家的鸡。”
小孩点了点头。男孩见他承认了,胆子更大了几分:“那、那你怎么不用鸡来还?”
小孩道:“鸡都关在鸡舍里,我弄不到。兔子是野的。”
男孩往前迈了半步,眼神落在野兔堆上,好像有点怕,但还是数了起来:“一、二……才五只野兔子,不够啊!我家的鸡有、有十一只!”
小孩想了想道:“我娘说,野兔子比鸡换的钱多。”
“你娘?”一个八九岁的大孩子跳出来了,“你有娘吗?你娘不是被你杀死了吗?”
小孩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反驳道:“我有娘……”
“在哪?”又一个孩子冒出头来,试探着攻击道,“我怎么没见过?大人都说你娘是被你杀死的。”
“我没有,我没有!”小孩的眉头越拧越紧,“我有娘,她在……”
“在哪?”六七岁的男孩道,“你、你连鸡都杀,你肯定杀了你娘!你还割了我爹手上一大块肉!”
小孩急了,道:“我还给你爹。”
“怎么还?那是我爹手上的肉,你打再多野兔子,也不够还!”
“那我割肉还!”
三四岁的小孩,皱着眉,抿着嘴,执拗着撩起衣袖。等一群孩子反应过来时,血已经喷出来了。小孩拿着那块打野兔子用的尖石,割开了自己左臂上的肉。
周逍和其他大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尖石到底太钝,小孩咬着牙一点点地磨,血从胳膊流到地上,他好似不会疼一样,生生把小臂上的肉磨开两寸长。
“快住手!”周逍一个箭步冲将上前,按住了小孩。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块被磨下来的肉已经和着鲜血,掉在了地上。
“还你。”小孩脸色已经比纸还白,却执拗地站着说,“我有娘,我娘教我,偷了别人的鸡就得还……”
离开宁北那天,天上刚好下起了雪。
纸扎驴子拉着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小蹄子印。周逍回头对送别的屯民们挥了挥手:“风大雪大,诸位请回吧。”
当头的是栓子,他挥手回道:“不打紧,我们再送仙人一程。”
驴车里叮咣作响,吃食用具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其实出门时是没这么些东西的,甚至没有车。周逍本来只捏了一头驴子,他和小孩骑在驴背上,两个小包袱就挂在左右两侧。
哪知出了窑洞,发现全寨子的人都来了。
这家送条腌羊腿,那家送几只鸡,这家再送几坛子萝卜干,那家又送几袋子山枣和沙棘。送来送去送到最后,周逍不得不捏了一辆车。
“仙人以后还来宁北吗?”“咱们这里要是再有‘山’怎么办?”“咱们也不是、也不是不能接受那孩子,只要他别再大半夜的打打杀杀……”
栓子家六七岁的男孩被他爹押着,哭得稀里哗啦:“我错了,我真没想让他割肉来还……”
周逍只好劝慰众人:“这孩子的业火在宁北,等他解了这个结,我们兴许还会再回来。”
驴车走到宁北边界时,雪已经没到小腿深。周逍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小孩依旧倔强地睁着眼。
从打野兔那天回去,他就没再睡过,无论再怎么困倦都死咬着不合眼。
周逍不得不偶尔用黄表纸强迫他休息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周逍的黄表纸能诛杀渡化怨念深重的饿鬼,却总是不能压住他太久。
小孩见他睁眼,很难得地张了张嘴。
周逍温声问:“你想说什么?”
小孩犹豫了一下,最终又把头别开了去,没说。
周逍伸手拍了拍他,小孩转过身来,周逍道:“你没有杀死你娘。”小孩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周逍道:“真的。”
大概是周逍这句“真的”说得真的真的很认真,从那以后,小孩再也没有问过娘的事情。
但没问不代表不发梦魇。
在小孩又一次因为业火而毁了农户家的芥菜田后,周逍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陪睡。
第一波回忆来袭,接下来几章都是回忆内容,可能会有一点长,但我觉得都很甜啦hhh~
空宁就是小时候的秦爻,虽然那时候还不是秦爻,过程十分曲折,先从这里讲起。信息不全的地方就是还没讲到,会分散在全文里慢慢补全[抱抱]
对了,短评也开啦,收藏可评,欢迎大家来玩哟,我好喜欢看段评hhhh(抖手帕招揽客人,就是那种,灯红酒绿,作者站在不起眼的小店招牌下,扭来扭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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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为空宁周逍回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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