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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至冬篇]从我们相遇的一刻起,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

  •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亲友的超绝冷笑话:
      亲友:(看着桌子上摆的达达利亚突然发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鸭鸭搞同人不会被骂吗?
      我:?因为他也是太太??
      亲友:(一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就笑了)因为他“打tag了呀”(Tartag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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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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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兵」斯卡拉姆齐,作为至冬国除女皇之外地位最高的愚人众执行官之一,他能下深渊百年,清剿无数威胁至冬的敌人,也能服从女皇看似温柔却强硬的命令,然而脾气古怪,没几个人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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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离开踏鞴砂净土,近百年行走红尘的经历使他在心灰意冷之后变得更加冷漠。神袛并不能赐予他想要的一切,而人类庸俗且脆弱,他们的生命短暂、经常被虚度,欲求却无穷无尽。
      ??天性爱人的神明长出了人的劣根,有所偏爱,有所执迷,有失公允。
      ??作为本应接任神明执政稻妻尘世却又被搁置的人偶,斯卡拉姆齐坚定地认为,内心的空虚,唯有那颗本该属于他的、光芒耀眼的神之心可以填补。
      ??至高尊贵的神明之心,将填补他生命的空缺,为他成神铺就康庄大道。
      ??为了实现目标,他加入愚人众,与冰之女皇做交易,以人偶数百年的“使用权”换愚人众助他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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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一个白纸般被随意涂抹上颜色的人偶,他所处的环境对他的塑造有极大的作用。稻妻动乱的过去和至冬冷肃的现在,共同造就了一个蔑视人类、蔑视神明的意图篡位者——这也是他曾给自己取的名字:国崩,在稻妻传统戏剧中意图□□的恶人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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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他眼里不过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没用的人他不屑一顾,例如办公室中负责洒扫的低等下属,数年也未见斯卡拉姆齐一个正眼;有用的人则再分两种,有趣的和无趣的。
      ??长夜漫漫,路远难行,执行官在数百年中放纵自己性格越发乖戾,语言越发刻薄,又养成了试探他人底线再狠狠碾过的爱好。
      ??冬宫知晓他脾气差不好相与,专挑软弱的副官下属塞进第六席办公室,看似人性化实则变相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八面威风背后,是令人作呕的焦躁。斯卡拉姆齐厌倦这样被打探信息的生活,每每出言直戳他人痛处。
      ??再无能的人,总会有无法忍受被触及的逆鳞,看到他们露出竭力抑制怒不敢言的模样,斯卡拉姆齐就感受到伤害他人、击败他人的乐趣。上司厌弃,下属岂有抗争的道理,于是这些人纷纷或被动或主动离开他的视线,永远不再烦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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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加入愚人众的近四百年里,斯卡拉姆齐的卷王工作狂形象深入人心。然而他的心态也从刚开始极力想要证明自己、进入愚人众权利中心的小兵变得成熟些许。数百年间,在深渊生死一线后,他放空大脑,暂时忘掉仇恨,用每次修复身体和定期返回休整的时间渐渐想明白了为数不多的一些人生道理。比如人的价值一定不要靠剩余价值来体现。人偶也是。
      ??他自己当初生怕被人轻视,面上冷漠脾气炸,实则文能一人一晚一支笔几十篇报告(言辞不善敷衍版),武能激战深渊百天损耗只需把碎片拼好给你,不多问不多心不拉帮结派还会适当PUA自己,这样的一体机天选打工人全提瓦特打着灯笼都难找。
      ??百年漫长,足够令原本对一个“配”字无比计较的执行官厌倦了被当成高效率榨菜,厌倦了身处高位不得不卷入其他纷争的生活,他决定做些什么。就拿女士做嫁衣,在对方找茬时顺水推舟故意出言挑衅,字字直捅女士心窝。对方勃然大怒,两人一路闹到王座之下,眼看就要打起来,冰之女皇终于为了脸面作出妥协,让他亲自找人接管自己的文职工作,把副官等等不需要的人全部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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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不喜算计,却也明白建立利益共同体要找一个足够聪明的盟友。要想高枕无忧,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他就凭最简单的标准考虑,扬言要文官试的榜首给他做这个名义上的下属。
      ??——虽然他与此人素不相识,但怎么想都一定不是个不知进退的傻子。
      ??女士心有不忿,嘲笑他痴心妄想,没有人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过来受他的气,何况是拥有神之眼、曾出身名门的四等文官。她以自己珍藏多年的酒器做赌注,若是斯卡拉姆齐被拒绝了,就输给她十套模样不同的珍品。
      ??斯卡拉姆齐双手抱臂,冷冷地说,好啊,要是我赢了,我就在你面前把这东西摔烂了听响。
      ??
      ??女士铁了心要赢,派人递信给那人,言明斯卡拉姆齐心思不纯,添油加醋地把工作环境之恶劣渲染一番。
      ??而斯卡拉姆齐听闻,面对女士的恐吓,那人只是问了一句:加入愚人众之后你们会再给我发第二份工资吗?
      ??于是在一个北风呼啸大雪击面的白天,拥有冰系神之眼、曾出身名门的四等文官阿加莎?罗奇亚尔耶夫娜?斯米尔诺娃来报道了。
      ??当天下午斯卡拉姆齐直冲女士的办公室,把她用了几十年的珍品酒器砸成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的碎片。女士怀恨在心,从此恨屋及乌,把他们俩都视为自己的敌人。
      ??
      ??回过头来,更加重要的事是,将一个聪明的共事者变成自己的盟友。对于阿加莎这样的人来说,替他工作并不代表与他统一战线,他得再做些什么才能换来她的忠诚。
      ??于是他将阿加莎的资料放在了自己的手边——对于每一个下属,他们所属的执行官手中都会握有记载详细的卷宗,主打就是一个知根知底。然而入职几百年,这还是斯卡拉姆齐第一次翻出他人底细。
      ??接踵而至的是第二个问题:若说击败他人,斯卡拉姆齐当然是个中好手,然而收服他人这种事,他还没成功过,或者说还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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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偶左思右想,最后干脆将二者混为一谈。毕竟世人慕强,击败怎么不能说是收为己用的办法呢。
      ??出于对他认可的共事者的尊重,他甚至还观察了她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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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说她心里怎么想的的,就光表面功夫,也不愧为专业的政务官。
      ??她对工作很负责,什么文书到了她手里必定又快又好地完成,写社交辞令更是信手拈来。看见帮手如此上道,斯卡拉姆齐干脆把钥匙扔给她,让她有事自己来开锁取他的私印。
      ??有趣的是,千万件试探没能撼动的阿加莎,在接到他随手抛出的钥匙时却错愕一瞬。
      ??下次外派结束后,斯卡拉姆齐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听到了阿加莎与一名副官说话的声音。
      ??“我倒是很好奇,斯卡拉姆齐大人常年不在都城之内,第六席办公室上下花销为什么能到你报的这个数。”
      ??愚人众是由女皇和至冬共同供养的武力组织,其一切用度花费大部分出自冰之女皇和北国银行。按照规定,各执行官办公室会在月底上交自己的财务报表,并且提出申请下月资金。一般来说女皇并不会多管,负责财务的潘塔罗涅因着女皇的意思就算不愿意也宽松放行,即使部分执行官会有虚报行为,但虚报部分一般也不超过十万摩拉。
      ??坏就坏在斯卡拉姆齐并无爱好,私生活不能说平平淡淡只能说几乎没有,上班几百年连个集会都没赶过,直系下属更是少得可怜喜提全愚人众最清净。在这种情况下,第六席办公室每月上交的报表上还能列出一堆有的没的东西要到二百万摩拉——这个数字还是斯卡拉姆齐后来好奇,要过来报表看的。
      ??副官支支吾吾还要再说些什么,阿加莎却直接抄起一个璃月算盘在桌子上立起来不轻不重一磕,细微的冰元素力泄出附着其上,使数珠被推上去后不会滑落。
      ??她当场就跟副官算起来了办公室一个月的薪水支出,从长串数字到税率档次,每一项都说得井井有条。
      ??一只不算大的手上下翻飞拨弄算盘,在她说话的同时数珠啪嗒啪嗒地移动,话音跟木头相撞的声音几乎同事停止。
      ??“一个小时之内重新交上来一份精确的报表。”她拿起钢笔一划,把这份逆天的报表丢到了地上。
      ??副官头低得像海虾,但还是辩驳道:“阿加莎小姐…您何必为难我们,大家都是挣碗饭吃,那位大人又不——”
      ??“我竟不知道第六席办公室卧虎藏龙,副官文武双全,不仅能下深渊作战,头脑也如此出众,难怪对着政务官连敬语都不说。”阿加莎端坐着仰视人高马大的副官,神色淡淡,对面的人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报表纸页边缘打卷泛黄,明细表做得无中生有一塌糊涂,存不住的劣等纸也拿出来囫囵交差,一看便知你们联合起来在这里捞油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斯卡拉姆齐大人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你们也当我是尸位素餐的傻子?”
      ??这人公事公办的时候说话雪花似的凉。一室无言,副官的头快要挨到膝盖,连忙拾起来已经变成废纸的报表。人偶记忆力超群,斯卡拉姆齐稍微回想一下就记了起来,在他突然撂挑子之前,副官和下属们从未虚报数额。
      ??“我已经把话说在前面,如果一个小时之后我看不到一张真实的支出明细,我就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写好你的辞呈,并且盖章。”政务官说完后就低下头处理下一件文书,把副官一个大活人晾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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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斯卡拉姆齐被激起好奇心,当晚就翻开了阿加莎的卷宗。
      ??一张很大的证件照被妥当地放在文件第一页。斯卡拉姆齐看向一张被放大的脸,金属矿般漆黑有光泽的头发带点卷,斜飞入发的细柳眉和微微下垂的眼睛,浅褐色瞳孔和左眼眼睑正下方颧骨中上部的一粒美人痣,构成了一浓一淡两种相得益彰的感觉。论五官,她长的不太像至冬人,倒像璃月或稻妻那边的姑娘。
      ??按照客观审美来说,她比起容貌昳丽的人偶来会显得有些寡淡,但妙处在于,她的气质与这样的外貌很相配。
      ??长得倒是不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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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斯卡拉姆齐早就听闻过阿加莎的名字——文官试榜上出了一个女皇执政以来至冬国的第十七位女官,不仅是考中的人里最年轻的,还是榜首。这种事情虽然很难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却足以成为当下的热点。
      ??毕竟不靠脸出名的人还是比花瓶要少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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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加莎的父亲是在至冬国学术界有一席之地的大学者,也是家族的继承人,母亲却是一个背景不明的稻妻人——看起来有真爱帮忙——那么她长得应该像她母亲多一点。斯卡拉姆齐扯扯嘴角继续往下看:从小,母亲带她周游列国,承担了教育女儿的责任,直到十二岁才回至冬接受名流淑女的必修课。阿加莎小姐继承了父亲的悟性,凡是贵女所学无不进步飞快,十四岁在社交界初次亮相就获得了众人的称赞。
      ??文字下面附有一张阿加莎身穿克里诺林裙的相片,身板挺直,神色温和,却不难看出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傲气。
      ??联想到阿加莎那张雷打不动的微笑脸,斯卡拉姆齐顿觉疑惑,在文字中找寻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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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页,是一场在当年闹得人尽皆知的贵族丑闻。
      ??十五岁时,阿加莎原本顺风顺水的生活被打破。父亲因其研究的生物学领域卷入了本专业绕不开的生物伦理问题,引起了学术界的一场风波。而家族内部的兄弟姐妹趁机发难,在外声名尽失、手足一夜反目,斯米尔诺夫本就心高气傲,又没受过什么挫折,难以承受这样的落差和闭眼到头的未来,留下绝笔后自戕。
      ??——因为愚人众某个臭名昭著的第二席,斯卡拉姆齐看见生物医学这类字眼就容易恶心。
      ??一想到这里,胳膊上传来幻觉般的余痛。斯卡拉姆齐习惯了,只当没有,继续往下看。阿加莎的故事也称得上一波三折,颇有枫丹戏剧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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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阿加莎父亲本人是个文弱的学术分子,但他们家其实发家不过几代,靠军功才走到了高位,家族最不缺的就是武人。在那个堪称阿加莎人生至暗之日的晚上,孤儿寡母当然逃不出精心设计的死局。
      ??——那么,力量微弱的阿加莎是怎么活下来的?斯卡拉姆齐继续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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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贵族们隔岸观火认为这场夺权尘埃落定的后半夜,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惊雷。
      ??整栋房子给劈得大火四起。
      ??黎明时分,华贵的庄园却变成了一片冰原。因为当事人除阿加莎之外全部身亡,至冬官方在短暂调查后,认为是连失双亲的阿加莎情绪失控,引发了元素力暴动。
      ??就这样,这桩声响过大被抬上明面的贵族腌臜之事匆忙地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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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阿加莎被闻讯而来的仆人捡走,最终却没有跟随她,而是继续学业,以在校三年政治成绩第一的履历获得了参与文官试的机会,到王座跟前效力——单是在至冬最高学府里学习这件事,就已经十分难得了。斯卡拉姆齐了解过本国情况,虽然至冬并不禁止女性入仕,但贵族们不知什么原因,始终不肯放自家女儿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这倒奇了怪了,卑小的虫孑本就自身难保,还要对内倾轧,分出三六九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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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任第一天,阿加莎状告全家亲戚造谣毁谤、谋财害命,一纸状书将数年前的学术风波和家族纷争联系起来,谁是主谋谁是从犯、按照至冬律法所犯何罪,写得就算是壁炉之家的孩童也一目了然。
      ??原来,当年她的父亲斯米尔诺夫的确获得了一条有违人伦的理论学术成果,但万般犹豫后,他还是决定将其焚毁,不让它流向大众。是图谋不轨的家族成员将这条消息去了尾泄露出去,并制造了这场足以砸碎学者傲骨的语言暴力。
      ??参与这件事的家族成员众多,大半被封于冰中,剩下的人心生恐惧,却不能奈何她分毫——她如今是冬宫的政务官,不是当年悲剧降身无能为力的小女孩了。
      ??阿加莎打了小一个月官司,把结下血海深仇的亲戚们全都送进了监狱,就此结束前尘往事,开启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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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斯卡拉姆齐对阿加莎生出一丝欣赏。目前为止,阿加莎完美地符合了他对接手第六席文职的合作伙伴所有的要求。
      ??与此同时,他联系前因后果,对阿加莎的性格作出了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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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嗅到了秘密的气味——愚人众的士兵们将强大的实力当成通行证,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元素力有多么浓郁。而阿加莎,虽然很像是她父亲那样元素力微弱的文弱书生,也使很多人都这样以为,却不能将身经百战的斯卡拉姆齐蒙混过去。
      ??她身上散发的元素力太平稳了,几乎毫无波动,这不是普通的神之眼拥有者能够做到的。
      ??斯卡拉姆齐推断,阿加莎因为某种原因压制了元素力的外溢——真是少见的藏拙技能呢。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失手葬送了三年前参与那场事的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人,还有什么会让一个人自愿抑制自己的实力呢——这样说来,怕冷估计也是这么做的负作用了。
      ??如果她的神之眼能说话,估计会说自己过得真是憋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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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席行走尘世数百年,能够让他记住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或许阿加莎会因为机缘巧合与他的人生交错,有希望成为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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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斯卡拉姆齐再度回想了那张旧照片上的十四岁小姑娘。
      ??一般来说,学者身上的傲岸会将他们变成排斥世俗、自恃清高又十分脆弱的人——这一点看阿加莎的父亲就能知道。
      ??同她的父亲一样,阿加莎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只不过她的骄傲不表现在脸上。
      ??事实上,阿加莎可以说是好相处的那一类人,她的性格非常随和,能够让几乎所有人在与她的相处中如沐春风——大概是从小四处旅行的功劳,就算面对别人的恶语相向,阿加莎照样能淡然处之。
      ??接着,斯卡拉姆齐冷冷地提起唇角: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对方。不在乎的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止一次,斯卡拉姆齐敏锐的内心和直觉都作出过这样的评价。阿加莎虽然终年很少离开冬宫,也与其他人有所接触,却总是让人觉得她不在此地。
      ??真是眼高于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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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不用听也知道疾风呼啸着掠过昏黄的路灯。
      ??第六席办公室依然漆黑,只有一盏灯立在昂贵的楠木桌上,像是海上暴风中孤苦无依的渔船。斯卡拉姆齐坐在这里,偶尔,他会觉得这间屋子就像一樽巨大的棺椁。
      ??他看向窗户,不出所料也是一片漆黑。
      ??——算了,不过是他远大的前路征程上短暂停靠的一站。
      ??——算了,不过是他敏感的内心被不知名的悲伤席卷的无数次中短短的一瞬。
      ??这是人类的情绪,从前,踏鞴砂的丹羽倾听了人偶困于借景之馆的过往后,称之为“孤独”。
      ??血若钢铁铮铮,心似琉璃易碎——这是他的弱点,百年来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人偶厌恶人类软弱的内心,并相信一切将在他问鼎神位后迎刃而解。
      ??斯卡拉姆齐收起文件,转而拿起表格开始写任务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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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似乎是至冬的什么节日,大家全都早早下班回到了暖呼呼亮堂堂的家里。
      ??嗬,不过是人类的自我感动罢了。
      ??斯卡拉姆齐唾弃这样的形式。
      ??注定走上超越之路的人偶不需要这种无名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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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尖“沙沙”的声响引人烦躁。斯卡拉姆齐“啧”了一声,想着赶快把报告写完,再找点什么事做填充时间使自己不受情绪的影响。
      ??“吱啦”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满身风雪的人走进室内。
      ??是一身素白,手拿提灯的阿加莎。
      ??这样亮的纯色对于适应了昏暗光线的人是很刺眼的,然而人偶并没有此类情况,斯卡拉姆齐可以毫不斜视地看向阿加莎的脸。
      ??晚归的人看到他,面露惊讶,不过很快就放下提灯脱去外袍,一面说道:“斯卡拉姆齐大人,您回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心里想着,她竟然穿了一身白——啊,是因为跑去祭拜父母了吧,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
      ??这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出于某种恶劣的原因转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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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办公室里,斯卡拉姆齐写着无论如何无法交给他人处理的文书,身旁是刚往灯罩里加了什么东西的政务官——她说,是因为灯芯烧到底了,所以它才那么暗。
      ??现在倒是亮起来了。他瞥了一眼,把赶人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周到,那不妨陪着他熬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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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话,这会是一个比勉强能叫温馨的晚上。
      ??但斯卡拉姆齐活了这么多年,几乎一直以言语或有心或无心地刺伤他人,冷不丁看见一个承受力强的,像恶劣的孩童一般,不仅好奇此人能忍受到什么程度,而且还付诸行动。
      ??
      ??“……这样说起来,你觉得沉湎于过去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别开玩笑了,过去唯一的作用就是在经过记忆美化后让人变得软弱罢了。”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有着美丽回忆的人,这种话很是尖锐。他很轻易就能知道阿加莎虽然在当下无坚不摧,却不容许任何人否定她的过去。
      ??或许还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为伤害了他人而感到抱歉,斯卡拉姆齐已经失去这种良好的美德几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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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中地遭到了小姑娘气势汹汹的回话,不过这个他根本不在乎。
      ??快点露出一些属于普通人的情绪吧。执行官怀着看戏的想法,似有所感地低头。
      ??以阿加莎的鞋底为圆心,地板上结了一层薄霜。
      ??“这样才像个愚人嘛。”他露出胜利的微笑,指着那片地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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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个晚上之后,阿加莎连旷三天工。
      ??直到执行官们又开始了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阿加莎才跟他一起出现在了会议室,坐在他斜后方,因为本次正好轮到六席的人做记录员。
      ??斯卡拉姆齐近日才回至冬,哪里知道前几次都在说什么车轱辘废话。人偶不耐地皱眉,接着右臂被轻拍,旷工的政务官递来一个小记录本,上面简短地写着他缺席数次的会议概要。
      ??“阿加莎小姐不是要辞职么?又来跟着我这个不讨人喜欢的上司做什么?”执行官翻开下一页,用笔跟她交流。
      ??另一头沉默一瞬,工整的字体从笔尖流淌而出:“女皇陛下说,我在这里会大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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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托词还真是冠冕堂皇。能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是用来搪塞多事的第六席而已。不如说,正是因为料到了女皇息事宁人的态度,他才无所忌惮地释放恶意。
      ??并且,他目前也乐于看着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阿加莎不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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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他们俩还算平稳地度过了相处第一年。也许是因为与一个人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触碰对方的底线吧,无论是阿加莎还是他自己,在明白双方必须长期共事后纷纷揭开了最表层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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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女皇的那句“阿加莎留在这里会大有用处”宛如一句不祥的诅咒,还是应验了。
      ??——倒不如说,是从那个时候起就算计好了她的棋子吧。
      ??斯卡拉姆齐抱臂坐在舞池边上,视线剜过谈笑风生的贵族们,旁边是若无其事还能吃的下去甜点心的政务官。
      ??一想到自己被派了讨厌的任务就烦。
      ??——不过,女皇那声“玛格丽塔”叫的竟然是阿加莎——在至冬语中,这是“珍宝”的意思。
      ??被这种含义美好的名字赋予于身,想必这小女孩从小就是在父母充盈的爱意中长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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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生了火,即使是穿了裙子格外怕冷的女眷们都能无视寒冷的气候。执行官们同样脱下了那件统一的大氅,不远处「少女」哥伦比娅和「女士」罗莎琳正说着什么,她们旁边是一脸恹恹的「木偶」桑多涅,看起来正为自己那只能产出一堆废品的研究被迫中断而生着闷气。
      ??斯卡拉姆齐早在进入宫殿时就脱了外衣和斗笠,雪青色的短发和让众位淑女艳羡的白皙皮肤明晃晃地亮在灯烛底下。小姐们有的出于家族利益,有的惊于第六席艳丽的容貌,三三两两走近他,却没有一个人敢近身。
      ??因为他不仅浑身上下散发“熟人勿近生人更是滚开”的戾气,还会盯着人看。
      ??任何一个内心怀有不正想法的人都不能承受那样的视线,就好像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
      ??斯卡拉姆齐冷眼看着众人来来回回已去复顾,缭乱华丽的裙角在他眼里闪来闪去。顿觉无趣地移开了视线,看向某处无人的空气。
      ??他的眼睛是什么邪祟吗,那群小姑娘怎么这么害怕。将近五百岁的执行官无聊地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又从思绪中翻出了被他盯得最久的阿加莎。
      ??
      ??“阿加莎小姐是已经自暴自弃了么,甜点都要被你给吃完了。”
      ??“食物无罪,应该被有缘人吃进肚子里。”她咽下去一口提拉米苏蛋糕,回答道。
      ??“嗬,也是,想必斯米尔诺娃小姐一定是因为要以高官身份重回社交界而感到兴奋吧。”斯卡拉姆齐语调轻佻地试探道。
      ??“乱弹琴——不会有正常人会因为要高强度动脑而高兴。”
      ??意外收获。斯卡拉姆齐挑眉,淡淡嘲讽道:“啊呀,市井俚语可不是淑女所接受的优雅的教育吧。”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纯正的淑女,”阿加莎终于放下了叉子,“我对成为墨守封建陈规、坚信世间至高女德只在相夫教子的那类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风气与开放这类形容难以联结的至冬,阿加莎这种思想无疑是小众非常。
      ??斯卡拉姆齐说:“我当然知道了,玛格丽塔小姐是见识过七国风光的人物,自然见得尘世中人千姿百态,看不上这些无法自立的鸟雀。”
      ??
      ??两人突然上劲,言语间不让一寸,好在这种话题本身并不触及到谁的雷池。
      ??
      ??阿加莎也不恼,不多时突然笑了一声:“您这是在问我呢,还是已经用您的想法概括了我的呢。”
      ??“您是个敏锐的人,向来在心理战所向披靡。不过今日我算是发现,这样的说法或许并不完全——您是因为了解恶,所以才能够勘透恶,利用恶来掌控或击败别人——如果有一天,您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充满善意的人,您还能够这样自如吗?”
      ??“我的确看不惯公侯之家所钟爱的那类将子女培养为家族勋章的教育,也不想与这样的人们为伍。但我能保证,我一定是您所见过的最了解他们的人。”
      ??斯卡拉姆齐蓦然转头,盯着阿加莎浅浅的褐色瞳孔,小姑娘被盯多了根本无感,从容地搁下了手里的叉子。
      ??他意识到,比起能说会道来,阿加莎敏感的直觉显然更加棘手。
      ??
      ??说来正巧,斯卡拉姆齐为了逆天而行拼杀至今,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危机对他来说代表着更多几分的机遇和迎来挑战的刺激。
      ??正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也根本不思考失败的后果,他才赢下了许多旁人不可置信的事物一步步行至于此。
      ??他晓得了,阿加莎是一个不容易被击败的人,更是一个可以释放攻击的对手。
      ??这样的人,在彻底折于他手时露出的表情跟那些无趣的人会有什么不同呢。一定比他们要更令他愉快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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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加莎起身暂时离开,斯卡拉姆齐坐在原地,因为乏味的生活中出现少许乐趣,露出一个跃跃欲试且不怀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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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至冬篇]从我们相遇的一刻起,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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