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负韶华》山猫山鬼

7、第 7 章

　　咦？！他竟然回答了！
　　真是出乎意料！

　　喻施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毕竟他刚刚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是明晃晃的不爽，就跟她自己睡觉被吵醒了一样，那个时候她谁都不愿意搭理，不发脾气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还会这么有礼貌地回答！

　　可是他没有！

　　在他坐起来后，他好像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他所有情绪全部消失，他又变成了一个乖宝宝，有礼貌地跟人打招呼。
　　这种礼貌和他刚刚苏醒时的情绪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撕裂感，喻施以为这两种反应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可是偏偏，他就是一个人。
　　太阳升起，光线把周围的房子都染成了暖红色，可是“逆旅”的门脸朝西，此时靳焉站在阴影里，只有他那里还是一片冷蓝色，再加上他那副礼貌又疏离的表情，显得更冷了。

　　喻施突然觉得更加尴尬，她放下手，“哈哈”一声，说了一句：“打扰了，你继续睡吧。”

　　靳焉：“……”

　　喻施：“……”
　　继续睡？！睡哪儿？这个躺椅上吗？

　　反应过来不妥，喻施又赶紧加了一句：“你也可以进屋睡，就旁边那个“逆旅”，不跟你要钱！”

　　靳焉：“……”

　　喻施：“……”
　　喻施震惊了，哪跟哪？什么叫不跟你要钱？！他是因为缺钱才睡大街吗？就算因为缺钱，也不能当面说啊？不给面子的吗？
　　而且……，他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啊——哈，”喻施又说了一句，“不睡也成，都这个点儿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年轻人还是得早睡早起！”

　　靳焉：“……”

　　喻施：“……”
　　喻施想从这个阳台上消失，立刻！马上！
　　她的嘴角扯得有点费劲，她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一座天鹅古堡，她甚至看到乌鸦从头顶飞过，“啊——啊——啊”地边叫边看着她，那眼神耐人寻味……

　　靳焉仰头看着女孩，她的样子跟昨晚又有很大不同。
　　昨晚她是热烈的，似火样炫丽耀眼，今日却有点不同，不，很大不同，简直一言难尽。

　　太阳已经升起了，苍蓝色的天空渲染上了几分青紫，有淡淡的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衬托着她，显得她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是那种柔和的淡淡的光。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睡衣睡裤，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几乎跟衣服一样白，在阳光的衬托下白得近乎透明。
　　她的头发披散着，带着小卷，额头几缕不屈服地乱翘着，显得几分倔强。
　　虽然是刚睡醒，眼睛却很亮，那双眼在看人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让人觉着带着几分挑逗，甚至可以说是挑衅。
　　很有意思，就是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喻施深吸气，不知道因为几句话自己就已经被盖棺定论成空有其表没有头脑的花瓶，她看到楼下的人收回视线，从躺椅上站起，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走之前竟然还有礼貌地轻点了一下头。

　　“诶！诶？”
　　喻施想喊住他，却见他又转过身来，抬眼看向喻施，问：“睡这个躺椅一夜多少钱？”

　　啥？睡这个躺椅多少钱？
　　这个问题让喻施迷茫了。
　　显而易见，这躺椅放在门口就是给大家坐的，当然不要钱！不是，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刚刚跟他说进屋睡不要钱，他误以为是在变相跟他要钱吧？不会吧？！当我是奸商吗？

　　喻施的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的嘴巴却再一次战胜了脑子快速回答：“这还真不便宜，毕竟还有个狸花陪你睡了一夜。”

　　靳焉：“……”

　　喻施：“……”

　　空气静了一瞬。
　　楼下的人像是一瞬间愣住了，准确地说更像是被她说的话震住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那双眼黑漆漆的，本来显得疏离又冷漠，可是在专心看人的时候，却莫名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喻施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停了一拍。

　　世界好像静止了。

　　直到一连串的喔喔喔的叫声响起！
　　不知哪家小旅馆的公鸡在这个时间点儿睡醒了，突然喔喔喔开始打鸣，然后各种声音一下子扑面而来，喔喔叫，喵喵叫，汪汪叫，咩咩叫，滴滴叫，像是整个世界又一下子都清醒了。

　　喻施回过神，特别想扇自己嘴巴，下不去手只能双手用力贴在脸上几乎扭曲成了蒙克笔下的呐喊小人，她刚要再开口解释，却见他的唇角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到躺椅上，然后再次转身走了。
　　喻施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想喊住他，说刚刚那都是在开玩笑，睡个躺椅怎么能收钱呢，况且那狸花也不是她养的啊，它爱陪谁陪谁呗，她也不能代替它收钱，你快把钱收回去！
　　可是这次，她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也说不出口啊。

　　正在发愣，突然吱嘎一声，“逆旅”的大门被推开，叮叮当当的贝壳撞击声响起，小方顶着一头爆炸的狼尾眯缝着双眼走了出来，仰头朝着喻施摆手：“Hi。”

　　又是“Hi”！喻施终于知道自己跟那个人第一次打招呼为什么会出现了“Hi”这神来之笔，什么“Hi”啊，每次都是“Hi”，搞得她都忘了“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之类的日常用语了。
　　喻施瞪了一眼谢方。

　　再转头去寻的时候，那个黑色身影消失了。
　　跟那只狸花一样，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你在那干嘛呢？”小方眯缝着眼睛没看到喻施充满埋怨的一瞪，抬手比划着，“别靠着栏杆，往回退一退，再退一退，栏杆比你都老，经不起你那大身板的重压！”边比划着边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挠了挠那头炸毛狼尾。
　　“是是，你那小身板肯定没事，整个人靠在栏杆上都不如一只可达鸭有劲！”喻施双眼还在四处张望寻找那个身影，嘴上习惯性地挤兑谢方。
　　谢方终于睁开了那双眼，他走出来仰头看喻施，唇向一边翘起，调侃道：“呦，小施施，看来昨天休息得不错，这嘴挺有战斗力啊！”

　　“小方方，你还没睡醒吗？”哪天我没战斗力啊。
　　喻施又瞪了一眼谢方。

　　太阳升得更高了些，阳光从喻施的身后照过来，她身周的金边变得更重，毛茸茸的，金灿灿的。
　　谢方又眯起眼睛，说：“好像是没太睡醒，有点头晕，还眼花。”

　　“你说什么？”喻施向前走一步，弯下腰，卷发跟着垂下来，阳光也跟着垂下来，“你在那嘟囔啥呢？！”
　　“咦，这哪里来的两百块钱？！”谢方快速低头，看到躺椅上的钱颠颠过去捡起，露出一脸捡到便宜的笑容，“今天天气好心情好手气也好，一会儿去买两张彩票碰碰运气，指不定新的亿万富翁就此诞生了！”
　　“醒醒吧你已经亮天了！哎，你别动那钱，那是我的！”眼看着警告无用谢方要把钱揣进裤兜里，喻施急了，“不是，那是别人落下的，得还给人家！你赶紧还给我！”

　　边说着，她冲回卧室，冲到走廊，噔噔噔下楼，又冲出大门，然后看到谢方已经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晃荡着，他的手里举着那两张红票子，对着阳光眯着眼睛观察。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看见喻施冲出来，他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钱说：“怎么？重要的人给的？”

　　“与你无关！”
　　喻施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拿，谢方快速一举，躲过她的手。
　　喻施抿唇，身子一侧探头又去抓，谢方动作更快，绕着她的手又快速闪开。
　　喻施哼一声，探身抬手抓住谢方的胳膊，用力掰过来，另一只手抢过他捏着的那两张百元。

　　喻施敲架子鼓，手上力量不弱，但是想要掰过谢方还是有些吃力，谢方稍稍卸了力，就势把钱递了过去。
　　谢方嘴里还哼哼：“侠女，手下留情，下手留情啊！”
　　喻施拿回了钱，又哼了一声，看着谢方，谢方也看着她，片刻，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像小时候一样，眉开眼笑。

　　“侠女，今日怎地如此高兴？”谢方懒洋洋地，拿腔拿调地问。
　　喻施看着他，半晌，弯腰推了他一把，谢方屁股挪了下，躺椅上露出一小片空地，喻施搭着边坐在旁边，认真想了想才回：“不知道，可能天气变好了，终于不闷了吧。”

　　天气闷热了十多天，昨日终于憋出了一场大雨，这会儿也不过早上五点多一点，早上的风很柔和，很清爽，很舒服。
　　确实不闷了。

　　吹了会风，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他们。
　　喻施和谢方扭头看向对面。

　　餐饮街跑出来一个穿花衬衫花裤衩的人，头顶着蘑菇云，脑袋侧面和后脑勺剃得干干净净，正摇着手臂跟他们打招呼，是冬瓜云。

作者有话说

　　[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