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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悬刀(16) ...
“这是什么意思?”陈护不傻,李绮与皇后素来不和,怎么可能会让皇后帮她挑选嫁衣。
李绮却笑了一下,不愿多言:“你照做就是了。”
看出她不想多提,陈护没继续赖着,重新把纸张叠起来收好便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李绮忙也迈出花厅,她去了马厩,牵出一匹马来,到了府外,骑上马头,青兰便提着包袱追了出来:“县主,您要去哪?”
李绮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路,天边挂着一弯弦月,微凉的晚风吹到脑门儿,李绮的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要去平安村接明容回来,你且在府里收拾妥当,待我们回来再一起进宫。”
她要和亲,礼仪自然要走宫中而过。
李绮吩咐完,也不等青兰回答,一扬马鞭冲了出去。
郊外的平安村甚远,李绮的马跑到时已经三更天,她把马拴在村子外的桃花树下,再望去,每户人家都睡下了,夜里的平安村静悄悄,寂静得只有耳边时而吹过的风声。
李绮推开村子门,立刻有人从头顶跳下来,伴随着一声质问:“谁!”
“是我,”李绮认出山闵的声音,再借助月光一看,果然是云山闵。
云山闵也看清了她,急忙收起险些就要滑出去的刀:“这么晚了,县主怎么过来了?”
自从上次京都处处不太平之后,云山闵便总跟伙伴们轮流值守在平安村外,毕竟谁也保不齐何暮等人还有没有残余势力来反扑。
李绮没答他的话,开门见山问:“明容呢?”
“早得了你的消息,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在屋里等着呢。”
话音刚落,沉寂的夜里便兀地响起嘎吱一声,一道人影轻手轻脚的从夜里走来,等距离近了,才见正是穿戴利落的董明容。
“阿姐,我来了。”董明容站到李绮面前,眼里亮亮的,在收复云洲这件事上,她终于能够真正的出力帮上阿姐了。
李绮冲她微微一笑,这时山闵已经牵着马过来,把缰绳递到董明容手中:“早给你喂好了,毛也刷得顺亮无比,快跟县主去吧。”
董明容牵过马儿,笑着道谢,时间不多,她没有多废话,骑上马背,与李绮一同离开。
夜风轻轻吹拂,扬起两人的长发衣袖,李绮听着道路两旁风吹过野草灌木的簌簌声,她身边还跟着董明容,此情此景莫名让她有一种心安。
她望向天上的星光,含笑道:“幸好你回来了。这几日砍来云婶把你照顾得很好,比我上次去看你的时候胖了一些。”
其实天色暗,看不清什么,但董明容语气轻快,行动有力,说话中气十足,李绮也能分辨一二。
李绮又道:“云洲这一年多,过得怎样?”多么老套的叙旧方式,可总经久不衰,亲近之人分别后总会在乎对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董明容随口说了两句,说在云洲有回家的感觉,又说云洲虽然难民多,大家过得苦,可私下却会互相帮助,过得也还可以。偶尔会吃不起饭,但要是运气好,也会遇见好心人送她两个宝子。
听起来不是很好,可也没有李绮想象的那么黑暗,但如果全都信了,那她就不是李绮了。
李绮了解董明容,向来善解人意,心思巧妙,她所说的这些大部分都不是真话,要么只是报喜不报忧而已。
但李绮没有挖根问到底,谁没有点儿想隐藏起来的黑暗日子呢?那些苦楚如药的时间里,能忘则忘,能不提则不提,只有这样才能向前看。
李绮胡思乱想中,马儿已经进了城,李绮早办好了董明容的路引,将她对外的身份改成了自己在外买来的丫鬟,董明容顺理成章进了县主府。
彼时已经天光微明,鱼肚白翻起,远处的山头渐渐浮现出红黄的光云,看样子太阳就要露头了。
青兰早已备好一切,马车停在府外,李绮和董明容下马,一起钻进马车中。
马车驱动,摇晃着前进起来,李绮看着董明容说:“可都记住了,待会儿要做的?”
董明容郑重地点点头:“阿姐放心,我已牢记了。”
“你对宫中熟悉,再多的我也不说。但青兰,你带去埋伏的和亲队的人可都信得过?”
青兰嗯一声,那些人都是与她一样跟着冯斯疾做事的,冯斯疾连水井底下的兵器都给了李绮,这些人自然也会给她用。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宫外,李绮撩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太阳已经冒了头,金色的光辉遍洒下来,将庄严肃穆的宫楼重宇照得肃穆。
宫门外,一个宫女看见她,连忙走上来,跳到马车上,一来她就开始解衣衫扣子,着急说:“来得太晚了,皇后已经起疑了,按道理这会儿就该换好嫁衣准备好等迎亲队了。”
董明容脱下自己的衣衫,与那宫女互换了衣裳,宫女叮嘱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在兰娘娘身边当差,无名无姓。”
董明容嗯一声,正要跟着李绮下去,忽然手肘又被宫女拉住,她疑惑地回头,那宫女说道:“李恪公公说,今日事多,等忙过这件事,他会在府上等你。”
这话让董明容愣了愣,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对宫女道谢后下马车,疾步跟上李绮脚步。
李绮听见她跟来,侧眸看她一眼,没有问她与宫女说了什么。
董明容颔首低眉,穿了宫女的衣裳,倒没人将她认出来,也可能是时间太早宫道上就没几个人的缘故。
李绮去了宫里事先就安排好的偏宫,里面已经有许多宫人在等着了,就等她来为她梳妆。
这些宫人里头为首的还是上次接李绮进宫的赵姑姑,她扫了一眼跟在李绮身后的宫女,觉得有点儿眼熟。
但是想起李恪公公的交代,她闭口不言。
她扶着李绮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赵姑姑熟稔,梳得快,没多久便都准备妥当,只差皇后将嫁衣送来了。
一屋子的人等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外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张宛的说话声:“都退到外头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李绮闻言,吩咐赵姑姑道:“你也带她们都退下吧。”
赵姑姑应是,为首退了出去,眨眼间,起初屋里紧促的一堆人清了空,只剩下李绮一个。
这时,张宛也拿着嫁衣走了进来。
张宛把门关好,随即走到李绮身边,砰一声将放着嫁衣的托盘砸在李绮跟前的桌上,冷冰冰道:“凤印呢。”
“娘娘急什么,先让我看看你选的是哪一套嫁衣。”
李绮说着,从镜子前起身,指尖拿起嫁衣。
张宛选的是裙摆绣着牡丹话花丛的一件,喜红的颜色几乎炽热,那些牡丹花就跟活过来一样,在裙摆上盛开。
隐约间,仿佛还能嗅到花香。
李绮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一套。”
张宛古怪地看着她:“凤印呢,你不会想骗本宫吧?”
“我骗你做什么?”李绮把嫁衣抖开,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真的要把凤印给你啊。”
“你说什么?”张宛先是一惊,随后警惕起来,戒备地想要后退,李绮却用力地一把扯住她胳膊,她看着李绮阴狠的眉眼,心跳快到了极点,张嘴就想要喊人,李绮率先道:“娘娘,你一旦喊人来,凤印丢了这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张宛闻声,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里是皇宫,她是皇后,就算是给力器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当朝皇后。
张宛说服了自己,慢慢不再那么恐慌了,这才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凤印在哪里?”
李绮松开她的手,拿起嫁衣,款步绕到张宛后面,柔声说:“娘娘知道这嫁衣为何要让你来选?”
张宛一愣,还没说话,就见李绮猛地抄起镜子前的花瓶,从天而降地砸下来。
张宛头脑一痛,眼前骤黑,眨眼间便失去了意识,软软瘫倒在地。
李绮在她身边蹲下,伸出纤长的玉指轻轻滑过张宛的脸庞,笑眯眯道:“当然是要给你穿的,才会让你选啊,傻娘娘。”
李绮说着,朝外面喊了一声青兰:“来帮我穿嫁衣。”
青兰和董明容一前一后推门进来,后者把门关好,才跟上前来,见张宛倒在地面,额头流出了血,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是死了吗?”
李绮看了看董明容被吓得略略苍白的脸,摇头安抚:“没有,这是后宫,我怎么可能在此杀她。时间紧迫,快换衣裳。”
青兰听命走到屋子的衣橱边,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
里面是一套与张宛拿来的一模一样的嫁衣,但材质要更廉价一些,是李绮自己花银子做的赝品。
青兰把赝品给董明容:“你先换上,我去给娘娘穿。”说着她蹲在地上,把张宛扒拉来扒拉去,将嫁衣胡乱套在她身上。
董明容接过嫁衣,到屏风后换,她隐隐约约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李绮蹲在地上看了会儿,起身走过去。
董明容正在系腰带,李绮主动伸手,拉住那两条细长的红带子,“我来吧。”
董明容松了手,含笑看李绮。
李绮低着头,认真将那两条细带子打成了个好看的蝴蝶结,这才抬起眼来看董明容,缓声问:“怕吗?若是被发现,是死路一条。”
董明容摇摇头:“有一点,但应该没有阿姐带着我和弟弟在黔洲的时候害怕。”
李绮噗嗤一笑,摸了摸董明容的鬓发,“我以前想过送你出嫁,亲手给你穿上嫁衣看你嫁给李恪,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若是云洲收复,你还愿意么?”
董明容微微怔忡,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是未出阁的董明容了,李恪也不再属于云洲了。他们一个已作人妇,一个已受宫刑,总有芥蒂隔阂的。
她沉默了虽然没给答案,但李绮已经明白她心之所想,李绮往旁边让开,对她温和道:“去吧,面纱戴好,团扇拿好,千万不能掉了团扇。”
出嫁挡脸的团扇若是掉下来,她们的一切计划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董明容拿起团扇,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李绮:“我走了,你这里怎么办?皇后的人都在外面等着,要是没见到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李绮道:“不必担心我,你只要做好我跟你说过的事。”
董明容嗯一声:“等出嫁队伍到京都边上的虎头山,我就找借口下仪仗,然后等阿姐的信号。”
李绮应是,便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镜子前等迎亲队。
李绮看着地上的张宛,青兰已经给她穿上了嫁衣,额头上的血迹和地上的花瓶碎片也清理干净了,嫁衣火红的颜色衬到她脸上,将她映得红光满面。
李绮看了眼张宛换下来的衣裳,让青兰穿上,等她穿的时间里,李绮道:“待会儿焦兰会过来,故意与你发生争吵,摔破花瓶割伤你的脸,届时你就借口遮住脸,拒送明容出嫁,只回福寿宫去,想法子脱身,我带着张宛在虎头山等你。”
青兰已经穿好衣裳,忧虑道:“但奴婢从没做过主子,怕是演不来……”
“那你便想法子让焦兰替你。”
青兰点点头。
几人都分工明确,李绮掐着时间,换好一身低调的衣裳,将张宛扛在肩上,从后门出去。
后门有两个太监推着涮桶牛车在等,看见她来,连忙上来迎接,把张宛拖起来,塞进一个大大的没有涮水的桶里。
李绮给了他们二人两包银子,也蹲进了另一个大桶里,盖好桶盖后,牛车开始颠簸的前进。
一路上,李绮听见外头人声交谈的声音,热火朝天的,似乎都因为今日和亲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角门的侍卫对检查潲桶这件事都十分敷衍,似乎忙着做别的更重要的事。
李绮就这么顺利地带着张宛出了宫。
潲水车到了宫外的一条暗巷里,两个太监左右看了,确定没人后,才去小心敲了敲李绮所在的桶:“县主,到了。”
说完就挪开桶盖子,李绮从里面爬出来,她等了一会儿,页书驾着一辆马车冲来,停在她身边后,下来把还在昏死中的张宛拖到马车里去,等弄完了这才道:“方才来的时候被南燕的迎亲队堵车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李绮道:“不要紧,出发吧。”
李绮跳上马车,里面放了一把雪亮的长剑,剑鞘上是一条蛇形的花纹,繁复好看,摸上去冰冰凉凉的。
马车疾速冲了出去。
五虎山距京都有近五十里的路,马车需要半日的时间才能抵达。
李绮和页书轮换着驱马,等李绮换第三轮的时候,张宛醒了。
张宛只觉自己好像被人丢在搅拌机里,颠簸个不停,她的胸胃里被颠得恶心至极,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满地酸水。
她喉咙里火辣辣的难受,胃里好似翻江倒海,难受得睁开眼睛,但没有完全清醒,她迷迷糊糊地摸向袖里的手帕,却是摸了个空。
张宛来回摸索,都没有摸到熟悉的手帕,她终于清醒过来,低头去袖子里找,被火红的颜色刺得眼睛很不舒服,她猛地醒悟过来,这根本不是她的衣裳!
张宛紧张的抬头,就见李绮身穿黑色的短打,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俨然一副男子的打扮,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终于醒了?比我想的还要晚上许多。”
听见她的声音,张宛就觉得头疼,是真的头疼,她摸了摸额头,想起来自己被李绮用花瓶砸的事。
张宛色厉内荏地质问:“你在做什么,为何本宫会穿成这个样子!”
说着,张宛伸手撩开车帘,她看见马车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疾行,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地往后倒退,她从没见过这种情景,吓得猛地放下帘子,扑上去就想掐李绮:“你把本宫带去了何处!”
李绮眼疾手快的抽出长剑。
咻——
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刃对准张宛的脖颈,李绮警告道:“你若敢上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宛立即僵硬在原地,过了会儿,她似乎冷静了下来,慢慢地坐了回去,含泪道:“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张宛到底是活了四五十岁的人,又身居高位多年,很快便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马车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跑,本来应该和亲的李绮就在身边,反倒是自己却穿上了本该属于李绮的嫁衣。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宛清楚,这次她逃不了,最好的下场可能就是可以拥有全尸。
梁帝不会来救她,从焦兰那个贱人故意流产的时候,她这个无能的丈夫就对她失望透顶,争吵时甚至说过要废了她。
张宛起初被焦兰针对的时候没发觉异常,只当焦兰是恃宠而骄,毕竟后宫里这样的女人不在少数。
直到焦兰手段一再变狠,危机到她后位的时候,张宛才反应过来,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李绮的魔爪已经伸进宫中。
张宛想着,只要再忍一忍,等李绮和亲了,嫁到遥远的南燕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但她死都没想到,李绮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在后宫里劫持她。
张宛越想越生气,可是也越难过,眼睛里的热意一层层堆叠,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忽然听李绮说:“你今日所遭遇,都是你应得的。明容初入宫的时候,你害了她两个孩子。”
张宛一愣,深处的早被她遗忘的记忆突然涌出来。
可是那件事她做的很隐蔽啊。
张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么,你身边曾经有一个婢女叫生香,她可是张洲竹送到你身边的。”
张宛大脑一个激灵。
李绮继续说:“很多年前她跟随明容去黔洲,被明容送到我身边,想必是你想对生香动手,明容知道护不住生香了,才会将她送走。
“生香初来我身边的第一日,就已告诉了我明容有两个孩子死在你手中。她没说你与明容是怎么相处的,但后来我进京,也已经亲眼看见了。张宛,你做了那么多恶,你不得好死。”
张宛想着那些往事,呼吸急促起来。
她不甘心,怒吼道:“我有什么错,是张洲竹毁了我的家庭,我也死了两个孩子,还死了丈夫。张洲竹强行塞我入宫,所有人都盯着我,恨不得弄死我好登上我的后位,我只有陛下一个依靠。
“董明容那么受宠,如果真让她生下那两个孩子,宫里还会有我的活路吗?我只是想活着而已,如果我被人从后位拉下去,失去价值,张洲竹会杀了我。”
李绮抱剑,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张宛。
张宛哭得梨花带雨,声泪齐下,可李绮一点儿都不曾动容。
不过,她也是头一次见张宛这副模样。
哭得面容脏乱,头发乱蓬,浑身发抖,哪里有一国之母的仪态,张宛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抓李绮的衣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想活着有什么错,你不觉得我可怜吗?”
李绮抓住衣摆,往旁边一扯。
张宛的手落了空,她看着自己僵硬在半空的手哽咽,泪眼茫然地仰望着李绮。
李绮冷声道:“你找错人了,我是人人喊打的恶女,恶人怎么会可怜别人呢?我记得没错的话,头一个传出这种流言蜚语的地方,就是福寿宫吧。”
张宛又是一僵。
她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李绮竟然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从来不说,只等着最后的时刻,给她重重一击。
当年张宛为了让董明容失宠,就从李绮身上下手,污蔑她是恶毒的妖女,跟张洲竹作恶的恶人,而董明容跟这种人走得近,自然可以多做文章。
流言被时间发酵,再也没有停息下来过。
李绮到现在都还背负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骂名。
李绮道:“我理解你想活下去的想法,因为我也有过像你这样的时刻,总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哪怕付出所有我最珍贵的一切我也要活。你长在金屋檐下面,我生在稻草房中,我有过吃不饱的苦难,你没有,你这种被人拿捏性命被人利用的苦难,我也遇见过。
“我自己都尚且如此,怎么可能会可怜你,一个比我金尊玉贵太多太多的人?”
她说完这些,张宛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沉默了很久,张宛才哽咽着轻声说:“但你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能活下来,而她不能。
李绮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吝啬地答道:“因为我不像你,我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没有不断设害别人为自己求生路。”
张宛似乎听懂了李绮的话,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沉寂无比,像一棵死树。
从原本的家庭被张洲竹摧散后,她就再也没有过一天舒心日子,每一日都提心吊胆,为了活命心力交瘁。
以前梁帝对她尚有几分怜惜,如今却是半点儿情谊都没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唯一一个张洲竹也只是恨她入骨。
其实也活够了,现在反倒是解脱。
车厢里沉寂着,本来颠簸的突然停下来,页书撩起帘子看过来说:“县主,我们到虎头山了。”
虎头山,听见这个名字,张宛才知道这里已经离京都有几十里远。
李绮跳下马车,回头看着张宛:“下来。”
张宛慢慢下了马车。
等她下来后,页书解开套着车的马,把马牵到林子深处,回来说:“现在只等青兰和丽妃到了。现在午时,大概傍晚会途经此地,县主,先用点儿干粮吧。”
他拿出一包葱油饼来,黄黄的饼上一点点翠绿的葱点,纸包上浸了很浅一层油,页书细心地用手帕裹住那个部分,递给李绮。
李绮接过来,咬了一口,饼已经冷了,有点儿难嚼,但依旧有葱油的清香蔓延唇齿。
这时,页书又递过来一个水袋。
李绮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见张宛正看着他们二人,吞了口口水。
李绮沉思了一会儿,她受过挨饿的日子,那滋味很不好受,她不打算让张宛活到明日,那至少不让她做个饿死鬼吧,这是李绮最后为人的底线了。
她从纸包里摸出一个葱油饼,递给张宛。
张宛先是怔忡须臾,随即高傲地仰起脖子,把头扭到另一边。
“现在你还讲究你皇后的身份,做饿死鬼可就怪不得我不厚道了,”李绮说着,收回那个葱油饼,咬了一口。
张宛哼了声没说话。
她身为国母,就算是饿死了,也绝对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李绮和页书二人填饱了肚子,又等了几个时辰,终于到日薄西山的时候,狭长的官道远处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听阵仗人数众多,应该是迎亲队伍了。
李绮立即拽住张宛,把编的草环给张宛戴了一个,自己戴着另一个,往密林深处躲去。
页书随便扯了一根树杈挡在脑袋边,也跟在她二人身后。
三人一起蹲在灌木丛里,望着远处的树林,从这儿看不见道路,他们要看的是找机会下来的董明容。
担心张宛会张口呼救,李绮随便扯了一把草团子,塞在她口中,随后全神贯注盯着外面。
等了一会儿,那阵嘈杂的声音近了,伴随着几个人的说话声停了下来。
李绮知道,这是董明容要来了。
李绮心跳变快,盯着前方一颗颗绿树阴下,过了会儿,一阵略显着急的凌乱脚步声靠近了,董明容已经丢开团扇,两只手提着拖尾的红嫁衣,在青兰和另外几个看起来是南燕人簇拥下往这边跑来。
李绮忙起身,冲董明容招了招手。
董明容一边疾步走来,一边拆掉头上的钗环步摇,喘息着道:“都准备万全了,山闵带着冯大人的人杀了不少迎亲兵队,乔装顶替上他们原本的位置。对方约摸千人,我们有五百左右,能敌吗?”
李绮嗯一声,“一切有我,你别操心这个。”说着,她拉起董明容的手,将她拉到张宛面前。
董明容看见张宛那张脸,浑身僵硬,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近皮肉里。
她每次午夜梦回,最恨的都是这张脸。
张宛同样呼吸一凝,身形晃了晃几乎站不稳,不敢相信地看着董明容:“你,没死?”
董明容咬牙:“我要是就那么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张宛在这一瞬间才意识到了真相,她惊呼道:“你不愿待在宫里,就让李绮假意杀了你?送你出宫?”
张宛只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可以金蝉脱壳离开那个牢笼。可是她太想活了,一个只想活下去的人,怎么会想到让自己死掉的方式去金蝉脱壳?
她以为自己猜到了本质,却听董明容冷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会仅仅因为个人私情就这样冒险”
张宛不信:“那是为了什么?”
“为收复云洲,有一个温暖的家可以回。”
董明容说着,从李绮手中抽出那把剑:“知道阿姐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你吗?”
张宛见她提剑向自己走来,有什么不明白的?
与自己有恩怨的从来都只是董明容,而不是李绮,动手的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董明容。
张宛后退了一小步,同时,董明容手起刀落,长剑噗呲一下刺入她的胸口,“我两个女儿才一岁多,就被你狠心溺死,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张宛瞪大眼,死前浮现的是自己两个孩子和孩子父亲的脸。
仿佛死前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孩子的母亲,失去他们的时候,她难过得心口像被挖空一样,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这件事的,以至于能狠心对其他孩童下手的。
她已经不记得了。
轰。
张宛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知觉。
董明容深深吐了口气,很快就从杀人这件事里调整过来,她把剑还给李绮,李绮道:“你去马车里躲好。”
董明容点点头,李绮提着剑,蒙好面,领着页书和青兰,以及方才跟着董明容一起过来的‘南燕’兵冲了回去。
几人轻功而起,从天降落,手起刀落,割开那些人的喉咙,献血喷溅。
长长的迎亲队伍瞬间慌乱起来,侍女四处逃窜,士兵拔刀迎战,宽敞的官道上,厮杀声一片。
刀光剑影中,泥黄的路面渐渐被血染红。
一场争斗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已悄无声息。
李绮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一条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笑了:“赢了。”
青兰上前来,看了看她的手臂:“县主,你受伤了。”
“不碍事,”
李绮看看自己这边的人,只剩下三四十人了,但她知道没有牺牲就不会有云洲,她吩咐页书道:“把牺牲的人找出来,送回家安葬吧。”
说着,她骑上迎亲队伍剩下的马,独自骑马先奔回城。
-
夜幕降临,京都城内陷入沉睡中的安静,李绮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到宫里。
她远远就看见永寿殿里亮着微弱的烛光,这会儿迎亲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开,无论是京都还是南燕都是一派和平。
李恪守在殿外,看见李绮过来,低着头迎上前,压低声音道:“都顺利吗?”说着看了一眼她手臂的伤口:“我去给县主找个太医来?”
李绮嗯一声,又道:“传信给临澈,让他准备带兵围宫。”
“是。”
李恪吩咐人去请太医,随后给李绮开门,目送她进了殿内后,才把们关上。
殿内,梁帝已经睡下了,不过守夜的太监察觉李绮来了,忙爬起来将梁帝给晃醒:“陛下,县主来了。”
“不见,”梁帝以为又是哪个妃嫔来求见,只觉烦躁,可脑子却突然一激灵,他猛地爬起来:“你说谁?县主?她不是和亲去了吗?”
从他身上看不见身为一个帝王的稳重,李绮在心里摇头,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近了,梁帝看清了她脸上的血迹和手臂的伤口,顿时吓了一跳,“县主?”
竟然真的是她!
那今日去和亲的又是谁,他可是亲眼看见了的啊,蒙着婚面,围着团扇,亲自在他眼皮子下上了迎亲队伍的仪仗。
李绮没理会他,对那守夜的小太监道:“你下去吧。”
小太监弓着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
李绮走到梁帝的龙床前,神色冷漠,再没了往日面对他时的笑意,“你不是要废后吗,我已经做完了。”
梁帝看着她此刻的模样,鼻息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头脑晕乎,后脊骨爬上一阵恶寒,在这一刻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聪明,感觉她口中的废后,与自己所说的废后不是一个事儿。
李绮看了看旁边的龙椅,走上前,直接坐了上去。
梁帝一惊,感觉威严受到了挑战,爬起来匆匆走到李绮身边,指着她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以下犯上!”
李绮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随手翻了翻面前桌上的奏折,“你还是先搞搞清楚谁是上谁是下吧。这些奏折你从来都没看过,一直以来都是李恪在为你批,既然如此你坐在这把龙椅上又有何意义?”
梁帝不太听得懂,“你以前不是还说,朕这么做是想得开吗?不愿意累就交给别人,过好朕自己就行。”
怎么现在却变了这么多。
梁帝搞不清楚短短时间,她怎会变化如此之大,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这么疑惑,便也这么问了。
李绮听见他的疑问,翻开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冷寒的眼睛看他:“你说的不错,以前面对你的的确是另一个人,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我。梁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做傀儡皇帝一切照旧,但什么都得听我的。
“第二,你和皇后一样都死于非命,朝廷由掌握兵权的人接管。”
梁帝怔住。
“你说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李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他说这些。
李绮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梁帝确定没听错,他咳咳几声,气得脸色发白,冲上前去:“难道你是想篡位登基?你一个女子,你休想!”
梁帝哗啦一下,将桌上的奏折扫落了一地,恶狠狠盯着李绮。
李绮看着满地凌乱的奏折,沉默须臾后笑道:“果然,自信的人总觉得别人都觊觎你的东西。懒得跟你废话,选吧。”
梁帝哼了一声,想让自己的龙力震慑震慑她,便朝殿外吼道:“给朕滚进来,将县主拖出去!”
可是他声音落下,却半天没人进来。
梁帝被这情景搞蒙了,迈步要出去查看情况,忽然,脖颈被一阵冰凉给抵住。
他低头,只见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他脖子前,匕首的形状是一条扭曲的蛇,闪烁着寒冷的反光,十分可怖。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外面响起杂乱的声音:“福寿宫有刺客,有刺客!皇后娘娘不幸……殁了!”
梁帝听见这个消息,不知怎的,胸口忽然一痛,窒闷得呼吸不过来。
“急报!和亲队伍在虎头山遇见土匪,县主的陪嫁和南燕的聘礼全被劫走了,整个队伍无一活口!就连县主也……”
“怎么办,这可是在大梁境内遇的事,南燕一旦责问,怕是要开战啊!”
“陛下,求见陛下……”
外面似乎来了很多朝臣,都在门外求见,却被李恪拦下:“陛下已经睡了,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梁帝张嘴就想喊,李绮阻止道:“你如果不安分,我直接杀了你让你永远闭嘴。”
如果能留他活,李绮还是会留,现在这个关头,一国之主出了事只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梁帝这下终于明白了,李绮是来真的。
但他也想不通,李绮是如何打通了他身边权利的。
他颤颤巍巍道:“你要朕怎么做?”
“立我为后,发兵南燕,收复云洲。我知道现在不会有人支持战事,所以我会以一国之母的名义,亲自领兵上战场。”
李绮说着,拿出了凤印:“它在我手里。”
梁帝深深叹了口气,刀在脖子上,还容得下他不同意吗?
他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放。”
“把后宫留给朕……
好难呀,再坚持一下就到终点了,加油,给自己鼓励,你是最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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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悬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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