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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雨 ...

  •   “难怪刚才身处幻境之时,我会被极力引导至布满陷阱的讲台上面去。若是不能将我强行扼杀于幻境,那施术的织梦使便会因此反噬其身。”

      方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在楼暮的脑海之中不断闪回,以至于他的心口现在仍在发颤。李溯渊见此便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以相近的距离缓解他内心又翻覆而起的余波。

      “若是按你所言,我已从幻境之中醒来,那对我施术的织梦使是不是已经身死魂消?”

      楼暮仔细回忆着刚才挣脱幻境的每一个细节,虚实交映的喧嚣间好似的确有凄厉的鬼啸声夹杂其中。

      “对你施术的那个织梦使藏匿在另一边的走廊里。之前我发现你不对劲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你可能被某种幻术所困。我本想走上前去唤醒你,却发现你身上缠绕着几根若隐若现的丝线。我顺着丝线往尽头循回,在看见织梦使的那一刻我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虽然此织梦使运用丝线控制的手段让李溯渊感到很是陌生,但其操控织梦的底层逻辑却同他熟知的冥界织梦司手法如出一辙。

      即使已然知晓这正进行着丝线控制的织梦使乃是楼暮反常的根源,但李溯渊却依旧不敢贸然打断。因为他深知若织梦过程被外力强行中断,那被施术者将陷入生死未卜的境遇,也许即刻从幻境中清醒,也许被幻象所欺永堕噩梦。

      他绝不会拿楼暮的性命做赌注,纵使是迫在眉睫的险局。

      “当你窥破幻境,从梦醒的那一刻起,玄阴之火便已从他的识海点燃,不出片刻便能焚至全身,此刻应当是神形俱灭,永绝轮回了。”

      李溯渊视线定格到另一边走廊的方向,就在刚才那里骤然翻跃起幽蓝色的鬼火,因自焚而痛苦扭曲的鬼啸如同利爪一般撕扯着耳膜。

      “织梦出来的幻境如此真实,天衣无缝到我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破绽。可我最后窥破结界皆依赖于那个凭空出现的巨大漏洞,明显而又突兀。李溯渊,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了,那处让我逃出生天的破绽,是你为我塑造的生门对吗?”

      楼暮早就对此事心有疑虑,这织梦使的幻境已经真实到每一帧都难窥纰漏,又怎会骤然出现如此明显的破绽呢?除非有人在外界刻意干扰,否则这样离奇的设定真的很难贯通逻辑。

      至于为何偏偏是李溯渊?那或许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李溯渊早已被认定为是他在进退维谷间的唯一救赎。

      “果然暮暮和我心有灵犀,一下子就猜到是我。织梦的逻辑原理我略懂,既然我不能强行中断施术,但我依然可以通过入梦的方式为你指点迷津。”

      “入梦比起织梦来说操作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你对织梦入梦如此熟悉,难道你也是冥界的织梦使?”

      “……对,我是织梦使。”

      楼暮本来对心里认定的这个答案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当听见李溯渊承认得如此爽快,就好像完全是在顺着他的话胡编乱造,他不禁又开始踌躇:

      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鬼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既然你是冥界的织梦使,且你之前又说了这个鬼使使从冥界织梦司中叛逃出去的,那你你们之前应该是同事啊?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是新上任的织梦使,从来没见过他。”

      李溯渊执掌冥司要务时,向来只与织梦司判史黄卓铭直接对接,偶尔黄卓铭会带着几个织梦使一起过来汇报工作。至于织梦使其他数以百计的鬼使,有的他连照面都未曾打过,有些即使有几面之缘也很难留下深刻的印象。

      思及至此,李溯渊也不禁暗自懊悔。如若当时多去织梦司转几圈,兴许刚才对上那叛逃的鬼使也能辨认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不过最令他疑惑的是,如果真的有鬼使叛逃织梦司为祸人间,那为何黄卓铭却不向他汇报异常呢?

      黄卓铭是当年极力推崇李溯渊执掌冥界的有功之臣,李溯渊始终对他的扶持之恩铭记在心。在织梦领域上更是予以他全然的信任,这也是李溯渊不常去织梦司的原因。

      他能力出众,办事向来滴水不漏;道德品格上更是光风霁月,完全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李溯渊也相信黄卓铭断然不会有这种欺上瞒下的背叛之举。

      而且他自执掌冥界以来,布下的暗线也早已遍布冥界各处,却仍未能收到半点织梦使失踪叛逃的消息。能在他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下偷梁换柱,莫非这暗中蛰伏着的蠹虫早已啃噬到了他未曾掌控的领域?

      自己沉寂闭关多年,先前未能斩草除根的那股势力竟又卷土重来了吗?

      李溯渊突然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他四周的空气仿佛瞬时凝滞。看着李溯渊略显的脸色,楼暮心中笃定他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往事,便想着说些别的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织梦使同时只能为一个人织梦吗?”

      “不会,鬼使织梦之时会展开一个幻梦领域,凡是身处领域中的对象都会受其影响,千人千梦,千鬼千愿,各不相同。”

      “你不是说织梦使主要是为鬼魂织梦吗?那你为何又不受影响?”

      这冥界织梦司的术法本就是先代鬼王所创,创立之初便将血脉禁制刻入其中。纵使这织梦幻境百面千相,也不得以虚妄侵扰鬼王血脉半分。

      他因血脉的缘故天生破妄,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李溯渊真相,只得随意扯了个谎。

      “我本就是织梦使,修习的术法中自然有屏蔽解除幻梦之法。”

      楼暮现在对于李溯渊嘴里说出的话只能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他正欲找出李溯渊语意逻辑中的破绽,可外头却突然传来暴雨倾泻的轰鸣。

      明明这苍穹之上还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怎么就乍然降下从虚空之中倾倒的瓢泼大雨?

      且那雨滴看起来也并非寻常的人间落雨,既不透明也不洁净,泛着诡异的靛青色光泽。最骇人的是,当那雨滴落到彼岸花丛上,那花瓣就像是被灼烧了一般迅速蜷缩,还来不及苟延残喘便化作焦黑的遗骸。

      教学楼外游荡的孤魂遭此骤雨,顿时惨嚎四起。那靛青雨珠刚一触碰到灵体,便犹如硫酸一般在其灵体上灼烧出炭黑的空洞与焦痕,甚至炭化处还升腾起缕缕青烟。那些本就面目狰狞的恶鬼如今更是扭曲痛苦,伏倒在地上只能虚弱嚎哭。

      “噬魂之雨。”

      “噬魂之雨?这邪物竟又是来自冥界吗?连鬼魂都能灼烧腐蚀,这结界主人真是神通广大,竟能搜罗来如此之多的阴毒之物。不过蹊跷的是,外面那些厉鬼宁愿被噬魂之雨腐蚀,却也不愿踏入这教学楼半步。”

      “噬魂之雨乃是冥界不归域的刑罚。不归域关押的囚徒多是罪孽深重却又无心悔改的恶鬼,须得日日经受这蚀魂之苦,以□□上的痛苦来涤清他们犯下的罪过。”

      不归域一般会将这些恶鬼捆缚于受刑柱上,施以噬魂雨刑,令其蚀骨灼心。因这噬魂之雨有蚀魂腐魄之威,凶戾异常,故其配方与施术之法皆被列为冥界绝密,仅为冥界少数高层所掌握,又怎会被泄露至此处?

      李溯渊还未来得及细想,几个满脸是血、浑身冒着青烟的的女鬼便踉踉跄跄地地跑到教学楼的玻璃门前,但她们徘徊了一会儿始终不敢穿墙而过。但随着她们的灵体被噬魂之雨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空洞,她们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决意闯入楼中。

      她们霎时闯入进来,正好同楼暮两人打了个照面。她们悄悄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对上李溯渊审视的目光。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她们开始浑身颤抖,不自然地又低下了头。

      虽说楼外的那些孤魂野鬼大多都是对楼暮垂涎欲滴的恶煞,但还是有几个怨气未深的。就譬如眼前这几位局促的女鬼,虽然也有怨气,但仍有理智掌控思维。

      “这楼中是有什么你们很忌惮的东西在吗?为何迟迟徘徊不愿进来。”

      “这里有时候会下这种会灼魂蚀骨的恶雨,最开始我们也曾想进入教学楼中躲避,可一旦进去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幻境所控制,被强行引导至光明圣物前焚为灰烬。

      “那些不以为意然后贸然闯入楼中的鬼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我们哪敢再飞蛾扑火,只能硬受着这极刑之雨。可今日我们却看见你这个活人进来这么久还依然活着,我们就想着大概是那幻境的诅咒被解除了,所以我们几个才拼着赴死的决心毅然闯进来的。”

      这些女鬼面露惊惧之色,不似作假,想来也定是亲身经历过日日相见的同伴突然被梦境引导后魂飞魄散的恐怖场景。

      “光明圣物?这是什么东西?”

      这浸满罪孽的土地之上怎么会有光明圣物的存在?

      “我们没有见过,真正见过的那些鬼也早已被圣物摧毁、灰飞烟灭了。不过这些年来光明圣物的法力好像在被一点点侵蚀殆尽,从前它的耀眼的金光昼夜闪烁不息,可现在好似微弱到渐渐被黑暗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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