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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恶龙伽克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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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最终气喘吁吁地踏上山顶那片相对平坦的区域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开阔的远景,而是一座巨大、古朴、仿佛与山体本身一同诞生的黑色祭台。
它沉默地矗立在最高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那是……龙?”卢纳夫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颤,手指指向祭台中央,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
尤利猛地眯起了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就在那座布满深刻蚀痕的祭台中央,一头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黑龙,正以一种无比惨烈的方式被禁锢着。它长达百米的残破身躯几乎铺满了整个祭台,曾经覆盖着坚不可摧鳞片的躯体如今只剩下暗淡的朽坏。
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六根比成年人的躯干还要粗壮的巨大黑曜石长矛——它们如同墓碑般,以一种绝对压倒性的力量,残忍地贯穿了龙的胸膛、足根、脖颈等要害部位,将它死死地钉在冰冷的石台上。
无数刻满了古老咒文的粗重锁链,如同巨蟒般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勒紧着它的残骸,每一道符文都在微弱地闪烁着,持续不断地榨取和镇压着这头巨兽最后的一丝力量乃至亡魂。
它的半边头颅早已腐朽,露出森然白骨,但另一侧的血肉仍在缓慢蠕动,仿佛仍在挣扎。它的眼眶中,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微弱跳动,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的确是巨龙,但任谁都能看出这龙的不详。
祭坛上的风裹挟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施罗德站在队伍最前方,凝视着那头被钉死在黑曜石长矛上的巨龙。
夜幕即将降临,众人商议后决定远离那座令人不安的祭坛。
“我们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再去结界边缘看看有没有破开结界的办法,”施罗德压低声音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大部队也在找我们的路上,希望我们能够汇合。”
没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在石山山腰找了一处相对浅、能一眼看到底的干燥岩洞,勉强作为临时营地。几个人各自从空间袋里翻出剩余的物资——几条的毛毯、没有什么味道的干饼、充当零食的蜜渍果干。薇琳贡献出了一包肉脯,而那位斯托克帝国的年轻法师卢纳夫则意外地从他的空间袋里掏出了一瓶麦酒。
“帝国军需品,”他苦笑着晃了晃酒瓶,“难喝,但能暖身子。”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沉默地分食着简陋的晚餐。没有人提起白天的经历,也没有人讨论那座诡异的祭坛和巨龙——仿佛只要不说出口,那些令人不安的谜团就不会在黑暗中变得更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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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
薇琳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她站在一片荒芜的焦土上,天空是病态的暗红色,远处的地平线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空气中弥漫着灰烬与腐朽的气息,却奇异地夹杂着一缕生机——像是枯木深处挣扎的新芽,微弱,但固执地存在着。
“凡人……解开束缚……吾赐汝……龙之宝藏……”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脑海中的低语,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风,吹动她的发丝,钻进她的耳道,在她皮肤上留下冰冷的触感。薇琳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散发着翡翠色的微光——在梦中,她的生命魔力变得肉眼可见,像呼吸般自然流转。
前方突然隆起一座漆黑的祭坛,与现实中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破败。
黑龙的被锁链缠绕,但此刻的它不再是半腐朽的模样——它的鳞片漆黑如镜,每一片都倒映着薇琳的脸。
“我是伽克拉,掌握嫉妒与混乱的巨龙。”
“你比他们更明白……生命真正的形态……”巨龙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
薇琳脚下焦黑的土地突然钻出嫩绿的草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转眼间化作一片花海。但当她伸手触碰时,那些花朵立刻枯萎凋零,化作灰烬从指间滑落。
“生命过于短暂……为何要抗拒永生?”伽克拉的龙瞳亮起幽蓝火光,“吾见过无数文明的兴衰……他们最终都选择拥抱永恒……”
梦境骤然变换。薇琳看见自己站在一座辉煌的翡翠宫殿中,手中权杖轻轻一点,垂死的战士便重获新生,枯萎的森林重新焕发生机。人们跪伏在她脚下,称她为——
“生命的女神。”巨龙替她说出那个称号,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薇琳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下一秒,她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那些被治愈的人们眼中没有光彩,像是精致的傀儡;而那些新生的树木,叶脉中流淌的是幽蓝色的火焰。
“虚假。”她冷冷道,翡翠色的魔力突然暴涨,将幻象撕得粉碎。
伽拉克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梦境再次变化。
这一次,薇琳看到了最深的梦魇——那个傍晚,那个她没能救下的人,正站在不远处对她微笑。
“你可以改变过去……”巨龙的声音变得粘稠,像是蜜糖裹着毒药,“只要帮我解开枷锁……”
薇琳的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用刀剜开了她的心脏。
但此时,她想起了那枚种子。
“你犯了一个错误。”她抬起头,眼中的翡翠光芒几乎刺破梦境的黑暗,“我从不与邪恶做交易。”
她猛地将权杖刺入地面,翡翠色的波纹炸开,整个梦境如玻璃般碎裂。
薇琳惊醒,睁眼坐起来,发现洞穴中整齐一排的铺盖上,少了一个人。
施罗德不见了。
夜风猎猎,施罗德站在祭坛边缘,衣袍被无形的力量掀起,猎猎作响。他的皮肤下,那些幽蓝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凡人……解开束缚……吾赐汝……龙之宝藏……”
那声音并非从耳畔传来,而是直接渗入他的颅骨,在脑髓深处震颤,像是某种古老的共鸣。施罗德的指尖微微发麻,仿佛有电流顺着脊髓爬上来,在神经末梢炸开细密的刺痛。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浮现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文,它们闪烁着,扭曲着,像是某种活着的文字。
“看啊,这里有空间法师……”
那低语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化作了清晰的、带着回响的嗓音,像是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呢喃。
施罗德的视野忽然扭曲了一瞬——祭坛上的巨龙不再是垂死的囚徒,而是化作了一尊盘踞于尸骨王座上的黑影,龙瞳如熔金般燃烧,鳞片间流淌着幽蓝色的火焰。它庞大、古老、威严。
“你渴望力量……吾能看见……你灵魂中的饥渴……”
施罗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是的,他渴望力量。不是普通法师那种循规蹈矩的魔力积累,而是真正的、足以颠覆法则的力量。空间魔法赋予他自由,但还不够……远远不够。龙语魔法,才是他的终极追求。
“六根长矛……六道枷锁……但对你而言,不过是一道待解的谜题……” 巨龙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笑意,“你只需……轻轻拨动空间的弦……”
“解开它……吾赐你龙语的真谛……赐你撕裂现实的力量……”
“我可以预付一点报酬……”
伽克拉低语,一句晦涩的短句涌入施罗德脑中。
施罗德不由自主地低声念诵这个短句,直到发音一模一样,随即他的双眼泛起银光。
“直视真实。”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中重组。
六根长矛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束缚,而是构成了一个六芒星空间牢笼,每根长矛都是一个锚点,将伽克拉的灵魂固定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
施罗德的左手不自觉地抬起,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已经触碰到那些虚无的禁锢符文。他能“看”到它们——它们不再是实体,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概念束缚。
“我不能直接破坏长矛……但我可以短暂‘折叠’空间,让长矛的禁锢之力错位。”
伽克拉的束缚不仅是物理的,更是概念上的——它被“定义”为“囚徒”。施罗德意识到,他可以利用空间魔法中的“定义置换”,短暂篡改现实认知。
他施展“虚空漫步”,身形闪烁,在六个锚点之间高速瞬移的同时,他割破手掌,以血为媒介,在空气中刻下干扰符文。每一次闪现都留下一道空间干扰的涟漪。这些涟漪叠加,使得禁锢法阵开始震颤,锁链发出刺耳的嗡鸣。
“空间,否定束缚!”
瞬间,六根长矛的“禁锢”属性被短暂扭曲——它们仍然存在,但“不再束缚伽克拉的灵魂”。
伽克拉察觉到禁锢松动,灵魂之火暴涨,幽蓝色的能量如风暴般席卷祭坛。施罗德双手撕开一道人工空间裂隙,对巨龙吼道:
“我是你的钥匙,从此逃离!”
巨龙残魂化作幽蓝洪流,冲入裂隙,来到了祭坛之外,施罗德的身边。而施罗德则承受了巨大的空间反冲,内脏如被重锤击中,嘴角溢血,踉跄后退。
但是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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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之中,仿佛独立于所有维度之外,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无声地探出,指尖轻柔地碰触了一下悬浮在黑暗里的一枚水晶球。那水晶球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光芒,但它并不是空间中唯一的光源——在它附近,数枚水晶球同样悬浮着。
球体内,景象微缩而清晰——正是那座矗立于黑色山巅的古老祭台。六支狰狞的黑曜石长矛依旧死死钉在庞大的黑龙尸骸之上,那些刻满咒文的锁链也依旧紧紧缠绕,维持着这残酷的禁锢之姿。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原本应该被长矛和咒文强行锁在残躯之内、永恒燃烧受难的强大龙魂,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囚笼依旧森严,但最重要的囚徒,却不见了。
“唉……”一声极轻极淡,仿佛跨越了无数时光的叹息在虚空中漾开。手的主人似乎很是苦恼,用那苍白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水晶球光滑的表面,发出细微的清音。
“又有人来砸场子了……”这声低语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仿佛这并非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微微倾身,银发如银河般垂落,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几乎铺满了她周身无形的立足之地。她抬起一只手,指尖灵巧地穿梭,将那过于丰厚的银发随意地挽起,在脑后盘成了一个松散而古典的发髻,多余的发尾垂在腰际。微光映照着她侧脸的轮廓,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颈项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