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乱天下：倾国策》慕容锦夜

7、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阳光正好，虽然脖子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我也受不了如此好的阳光的诱惑，与紫竹轩中的宫女百灵来到御花园中散步。
　　这个御花园倒是蛮不错的，虽然不是很大，却也是小巧玲珑得不比我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公园差。尤其还有一个被绿树环绕的水池，里面种满荷花，偶尔还能看见红色的金鱼在里面游弋。水池之上，还蜿蜒着几条回廊，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我斜倚在池面的亭子里，任和风轻拂着我的头发。低头正看见我的倒影，这张脸，就算早已看习惯，我却真的不想再看它。想当初，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照镜子，可现在，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照镜子了。
　　又一阵和风拂来，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既然生活如此美好，我也不要想任何杀风景之事。可是为何，越不让自己去想，却偏要去想到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我养伤的这些天，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碧草和朱槿，竟然都没有一点动静。我是当然不会善良到认为她们已经对我失去杀心，这些日子的沉寂，为的，也许只不过是更大的阴谋。
　　百灵侍立在我身边，忽然开口打破这片静谧：“奴婢感觉公主似乎与以前不同。”
　　“哦？”我回头看她，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如果她说出了我与以前不同点，那我也可完全改正，便会让我的身份，更难被别人发觉吧？
　　“奴婢记得以前公主是很少来御花园的，就算来，也是和玄羽将军一起荡秋千。”她在我的鼓励之下，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而公主现在，却宁愿在这里赏水池中的游鱼，所以奴婢才会感到奇怪。”
　　“是么？”我苦笑，原来她所察觉到的不同，就是这些啊。
　　“是啊，并且还有呢！以前公主没有事情干的时候，都会到玄羽将军的府中，但是现在，却从未去过。”
　　“哦。”我点头沉思，紫竹竟然经常到玄羽的府中，他们两个，究竟是何种关系？就算是情人，身为公主，楚帝也必不许紫竹做得如此张扬，还有楚帝对玄羽莫名的信任，莫非……
　　我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可还未完全将这个头绪理清，百灵便轻声对我说：“公主，好象有人来了。”
　　我凝神细听，果然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并且那说话声，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来不及细想，我拉住百灵的手，说：“我们去那边躲起来，不要发出声音。”
　　百灵听话地点头，便跟在我身后，朝一个树木茂密的地方跑去。我们跑到一丛茂密的草木后面，确信草木完全将我们的身形遮掩住，才蹲了下来，然后透过缝隙，望向那边。
　　水池的回廊上面，缓缓行来两人。不出所料，正是我的死对头碧草和朱槿。
　　她们一路走着，一直走到我们刚才坐着的凉亭里面。朱槿伸手摸了摸栏杆，皱眉说：“奇怪，这里怎么是热的？”
　　我心里大叫不妙，那个地方，刚好是我倚过的地方，所以当然会有热度。要是因为这样，而让她们知道我在这里，那可真是百密一疏了。
　　对于朱槿的疑惑，碧草却不屑一顾：“就算是有人来过，此时也已经走得远远的了。倒是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就跟你母妃一样喜欢疑神疑鬼，不要说紫竹那笨蛋不会来这里，就算来了听到我们说的话，她又有什么办法奈何得了我们？”
　　“哦。”朱槿黯然地垂下眼睑，没有再说话。可我却分明在她眼中看见一丝转瞬即逝的怨恨。
　　原来这两个看起来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也不是完全没有缝隙的啊。想想也是，朱槿好歹也是公主，却被碧草这样指责，不心生怨恨才怪呢。
　　碧草仿佛还没有说够，在凉亭里坐下来，仍然不停地说：“你不要像个木头人一样好不好？一直以来对付紫竹，都只是我在说计策，你都像个木头一样一声不吭。真不知道慕容贵妃那么有手段的女人，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迟钝的女儿出来？”
　　朱槿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可我明明看到，她的嘴角，越抿越紧。却是强忍着怒气，不让碧草察觉。
　　没想到她忍气吞声的本事，还真的很强。不过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的性格懦弱，便是城府深得无人能及了。
　　以朱槿的贵妃老妈那种性格来看，生出来的女儿，性格也不可能软弱到哪里去。
　　那么，对于朱槿，我倒真的是要另眼相看了。
　　就像人们所说的，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反而不咬人。说不定，朱槿便像那些不叫的狗一样，平时不声不响，哪天要是在你后面捅上一刀，你连躲避都来不及。
　　反而像碧草这样锋芒毕露的人，手段都被人看清楚，对她防范自然也会紧些。若是有何阴谋诡计，反而难以得手。她那些所谓的计谋料想也只能害得了像紫竹那样的笨蛋吧？
　　碧草说了好些教训朱槿的话，才终于将话引入正题，皱着眉说：“真搞不懂那个张德厚在干些什么，我明明交代好他，要尽量让紫竹伤口恶化，然后再让她不治而亡！谁知他竟然将她的伤治得差不多，难道他竟敢不听我的话？”
　　我心里一寒，直呼好险。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将张太医收服，可能现在我又会死上一次了。就算楚帝为我换了太医，我要受的苦，也会不止如此了。
　　身处这样的环境，真让我防不胜防。说不定哪一天，吃饭被人投毒，喝水被人投毒，连平日用的胭脂水粉，也被掺入了慢性毒药。这样下去，就算我有朝一日一命呜呼，也会不知凶手是谁。
　　看来我要做的事情，还真的不少。
　　那边，朱槿听了碧草的话，笑着说：“姐姐，你也应该想想啊，父皇最宠爱的就是紫竹，张德厚若是敢不将紫竹医治好，父皇还不会让他身首异地？”
　　她变脸的本事，也真是厉害。刚才还低着头暗骂碧草，现在又已经含笑叫她“姐姐”。果然，她一直以来表现的怯懦，都只是演戏而已。不过也应感谢她，这样一解释，碧草就不会怀疑张太医是被我收服了。
　　果然，碧草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哼，不想父皇真的那么宠爱紫竹，听见她受了伤，竟然亲自去找她回来！如果我们两个受了伤，他说不定都不会看上一眼！没想到我师兄亲手杀她都杀不死，还让她命大逃了回来。”
　　哈，原来那个“幽明刀法”的使出者，果然与碧草有关系。并且还是她的师兄。看来她也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羸弱，也许她会的“幽明刀法”，就不比杀我的那个凶手弱。
　　朱槿垂头一笑，没有说话。然后抬起头来，望着碧草说：“那么，现在姐姐又想怎么对付紫竹呢？”
　　“我当然还有办法。”碧草冷笑，“反正现在紫竹轩中，是我手下的还真不少。紫竹身边那些宫女，除了百灵、千羽这两个不成大器的丫头之外，其他的，不都是会乖乖地听我的话？至于下一个任务，便让云双去做吧。”
　　“姐姐真是算无遗策。”朱槿适时地恭维。
　　“那是自然！”碧草一仰头，转头看朱槿，得意地笑，“你便等着看好戏吧。我敢担保，这次的紫竹，可会没有上次那样幸运了。”
　　两人走远，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却是全身冰冷。紫竹轩中一共有十二名宫女，碧草却说只有两个真正是我的手下。身处这样的龙潭虎穴之中，难怪我上次会被莫名其妙弃尸荒野。
　　而这次，数不胜数的阴谋，我会不会避免？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然后转头看百灵，淡淡说：“你都全部听到了吧？”
　　“恩。”她点头，接着赶紧跪下，“公主，你也听到了，奴婢并不是大公主的内应，请公主一定要相信奴婢！”
　　“我什么时候说了不会相信你？”我将她扶起，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我也只有你能相信了。”
　　“公主……”
　　我紧紧拉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百灵，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我，是么？”
　　她也许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紫竹，只是愣愣望着我，颞颥着说：“公主……”
　　“原来你也是这样！”我将她的手松开，转过身去，“纵然有父皇的宠爱，可是身边的人不是背叛我，就是想加害于我，这样的人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干脆上次被那一刀杀死算了！碧草说紫竹轩中还有你和千羽值得信任，我本来心里还很感动，可是没想到，竟连你也……”
　　我的声音哽咽起来，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百灵看着我，几乎呆住，只是愣愣地说：“公主，你……”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将紫竹轩中所有宫女全数斩首，然后留我一人孤身奋战！别人背叛我又如何，别人想害我又如何？反正父皇对我的宠爱，将会是永远不变，而我，也会利用他的宠爱，报复所有害过我的人！百灵，你本来给过我温暖，现在却要将这温暖拿去，难道你真的愿意看我，变成一个手染鲜血毫无感情的人么？”
　　我歇斯底里叫着，状若癫狂。看着我这个样子，百灵的眼泪也汹涌而出，然后向我跑来，使劲抱住我，哭着喊着：“公主，你不要这样！百灵不会离开你，百灵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低头看她，不敢相信似的说：“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百灵将我抱得更紧，“公主你可知道，百灵的遭遇，也与公主相似。百灵的母亲，生前是父亲最宠爱的小妾，可是自从她去世之后，父亲因思念她而一病不起，终于与世长辞。百灵的那些娘亲及兄弟姐妹，都看不惯百灵，便将百灵送入别人家当奴婢。好在百灵幸运，被皇上选中，才能得以服侍公主。公主，试问这样的百灵，又怎么能背叛你呢？”
　　“百灵！”我望着她，眼泪流得更为肆虐。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说：“请公主千万记得，公主不是孤军奋战，还有百灵时刻陪在公主身边！”
　　“百灵，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忘情地将她抱入我的怀中，轻轻却坚决地说，“以后，我紫竹与你百灵，便是最好的姐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知道么？”
　　“恩，百灵时刻不敢忘怀！”她点头，泪如雨下。
　　可怜而单纯的孩子啊，就这样被我收为己用。
　　我的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却是泛起了冷冷的笑。百灵的身世，我自然早便知晓，于是便用此种方法，勾出她同仇敌忾的情绪。纵使她并不能给我出谋划策，作为紫竹轩中唯一可相信的人，对我，也是会有用的吧？
　　接下来，便是千羽。
　　可就算紫竹轩中有两个心腹，却有十个内应。二对十，用脚指头想也会知道后果。看来，这些内应势力的消除，还真的应该早日动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皇宫，注定是不会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