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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空手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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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已是第二天中午,空手而归让胡竟很沮丧。
他没再去饭馆,拿起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什么都没查到,也就没必要告诉许景和。
闲着没事,他又翻出上次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看。根据地形,他试图推测女学生可能的行走路线。
那天和许景和上山时他就察觉,那些学生的说法有问题。观景台出来只有一条方向,那条路平坦易行,根本不可能“掉到山沟里没人发现”。而其他几条路,则野得很,秋天植被更盛,连许景和都爬不动,普通大学生更不可能走。
他断定女学生最后出现的地方不是观景台。他们确实去过,但之后偏离主路,走上了别的方向。女学生是死在了山里,还是被带去了别的地方,现在还不确定。
他回忆当时的情形,想起许景和休息的那个地方,那块地形特别,既能短暂停留也方便往深山里走。那里,或许是关键。
胡竟心里已有猜测,再上山一趟也许能证实。
得两头跑,一边找遗体,一边接触女学生的同学。
他在饭馆不止一次跟那些人说过话,表面上关系还不错,要么是集体作案、达成默契,要么就真的毫不知情。
一直到天黑,胡禧提着水果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照片铺了一地,几乎没处落脚。胡竟正蹲在地上用圆珠笔圈出可疑地段。
“回来这么快,有线索了吗?”
胡竟摇头,没看他。
胡禧很少见他这副沉默模样,好奇道:“邮件里说有类似症状的,不像景和哥那样?他不肯治,就打一顿再送去呗。”他不懂为什么许景和说不去胡竟就不再坚持。
他凑过去打算一起看看,却注意到胡竟胳膊上的青紫。
“怎么回事儿,谁能打得了你?”胡禧啧啧称奇,怪不得胡竟不说话。
“就……跟老头说了几句。”胡竟干脆收起照片,“他说不知道景和哥的事,我一着急,就把刀掏出来比了他一下。”
“活该。”胡禧语气平淡地盖章定论。
胡竟背过身,反手脱了上衣。后背一道道血痕,又肿又红,还新着。
他是让胡禧给他上药的。
伤都是皮外伤,没有。胡禧拿来碘伏,棉签随手一抹,还故意拍了两下。
胡竟这种亮刀的行为,挨几下是应该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老爸几乎没跟谁动过手,这已经算是破例。
胡竟也没觉得自己冤,只说:“他说不是中毒,那大概是我给他用药出了问题。”
“你就别折腾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在胡禧眼里,许景和的状况根本不算病,扛一扛就过去了,忍着呗。
见过许景和之后,他也觉得这人没胡锦说的那么糟,比他接触的那些整天满脑子钱的人要真诚得多,人也很好相处。
有机会他可以帮忙,但不会像胡竟这样,连自己人都不顾。
胡竟没回话,穿上外套,换鞋出门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心里那股子闷气。女学生的案子卡住了,许景和的病也陷进死胡同。他做事向来追求效率,一直做的也都是速战速决的活,偏偏这两件事都要耗着、磨着,拖得他心浮气躁。
他受不了无结果。
在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他随手拿了瓶啤酒。一瓶下肚没什么感觉,胸口还是堵。
风刮在耳边,灯光昏黄,他就这么一路到了许景和楼下。
许景和已经躺在床上,听到敲门声,一怔。
没有门禁是进不来的,这时间也没人来找。
这才想起船上的敲门声也是这种节奏——咚咚咚,一模一样。那时候他还说,没撬门就已经很有礼貌了。
他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果然是胡竟。
他开门。
胡竟满头汗,气息不稳。
“进来,怎么了?”
胡竟脱了鞋,光脚走进来。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站到许景和面前,抬眼看着他。
“景和哥,我没查到什么新线索。”
话没头没尾地丢下来,转身去了沙发。
“没有就没有吧,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许景和穿着睡衣去厨房拿果汁给胡竟,“怎么又一身汗,在你那也是。”
胡竟以为许景和不喜欢,接过果汁往后稍了稍,“跑步来着。”
“夜跑然后来看我?”他主动来找自己,让许景和兴致不错,逗逗他,“把外套脱了吧。”
“从哪里开始跑的?”
“我那。”
许景和一愣,笑了,“夜跑跑到我这?行啊,那我给你报名‘北马’吧,正好下个月就去参加。”
刚坐下,就注意到胡竟胳膊上的瘀伤。
“你这是……”
他轻轻碰了碰,紫得发黑,一直蔓延进袖口。
“怎么回事?打架了?”
“没。”胡竟不动声色,“就挨了两下,没事。”
说完起身去厨房,又倒了杯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可能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这楼下。
许景和看着他的背影,自己一向说他像个小孩,可那挺直的背、宽阔的肩、精实的线条,哪像个孩子。
他起身跟过去,想再确认一下伤。
他走过去,刚伸手,胡竟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动作快准,是防备性极强的反应。
胡竟一顿,意识到动作太大,赶紧收了力。
“脱衣服,我看看。”许景和语气冷静,见他要躲,直接命令道。
胡竟打开冰箱,拎了一瓶水。然后坐到沙发脚凳上,抬手扯掉衣服。
他仰头喝着冰水,动作利索而克制。
许景和站在他身后,看清了他后背的样子。
伤痕纵横,深浅不一,从肩胛骨一路蔓延到腰侧。有些地方还在渗血,有些已经肿得发紫。
还有一大块明显是撞在哪里了。
碘伏染过的痕迹斑驳陆离,更衬得那些伤口惨烈。
那一瞬间,许景和怔住了。
怒火从心底烧起来,几乎要夺门而出。
可他没有吭声,只是慢慢蹲下来,目光小心翼翼地。
不是痛快淋漓的怒吼,不是歇斯底里的质问。
而是一种更深的,更冷的愤怒,藏在心底,沉甸甸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胡竟却只是低着头喝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叫人心疼。
许景和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到底,被打了多少次,才能练就这样的冷漠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