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月》Fable

8、第八章

　　鸾州国际机场，飞机落地的时候正是中午。
　　从澧州市到滦州一行人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
　　鸾鸟族长重伤之中仍不忘惦念自己儿子。
　　老族长声称他鸾鸟一族向来遵守两族约定，从未对人族有过恶意，而他儿子三百年前曾与一人族结缘，对人族深有好感，绝对不会做出无辜掳走人族女子的恶行。
　　老族长强烈谴责，这是对他鸾鸟族的污蔑，人族随意便对要族出手有违两族和约。
　　事关两族，赵莲生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西岭和嶷山的异常还没搞清楚，现在又匆匆带人来查鸾鸟族的事情。
　　赵莲生一下飞机便直奔整件事的源头，言行绯表姨家。
　　车上弥惊渡望着窗外：“此处风景不错。”
　　言行绯正在给言明正编辑消息，顺嘴接了句：“喜欢？等我放假了带你来这旅游。”

　　“旅游？”这词超出了弥惊渡的日常生活用词的范围。
　　曾凡在一旁贴心解释：“就是到这来玩。”
　　“好。”
　　弥惊渡望着窗外远去的建筑，他道：“鸾州，曾是鸾鸟族居住的地方。”
　　曾经的妖族住地，如今已全是人族的身影。
　　鸾鸟一族性情温和，他们和狐族不似其他妖族狠厉桀骜。
　　“传说他们是被神明怜爱的种族。”

　　“神明？”正在开车的张胜好奇地问道，“这世上真的有神的存在吗？”
　　曾凡见弥惊渡久久未语，于是道：“神明是人们虚构幻想出来的，是数千年来人妖战争中渴望和平的产物，这从神的官方形象中就能初见端倪，无私慈爱，悲悯众生，在那个时代无论是人还是妖，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只能被裹挟着随波逐流，成为两族矛盾的牺牲品，而神是他们无能为力之下的精神救赎，其实神的存在问题，不管是人类还是寿命更长的妖族中都没有任何明确的关于神的任何记载。”

　　“历史上人类与妖族矛盾曾达到过一个历史高峰。”赵莲生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弥惊渡在张胜问及神明时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空白的神情，“据记载当时妖族的大族长是青鸾，鸾鸟族的族长，但随着两族之间矛盾的激化，青鸾陨落，大族长之位落到了当时主战的白虎一族手中，至此两族迎来了人妖战争的最高峰，同时人与妖进入长达近千年的混战，妖以生人为食，修士猎杀妖族用妖丹提高修为。”
　　“倘若真的存在神明，在那近千年时光里，这位悲天悯人的善者会不留下一点痕迹吗？”
　　“大佬，您觉得呢？”张胜看了眼后视镜，看见镜中刚收回目光的弥惊渡。

　　“不管神是否存在。”言行绯收了手机，见弥惊渡没有想要搭理张胜的意思，“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不需要神明庇佑的时代里。”
　　弥惊渡像是才回过神来，他道：“这世间没有神明。”

　　言行绯表姨家位置有些偏僻，好在在张胜开岔了两次赵主任忍不住把他从驾驶位上赶下去之前总算是到了。
　　车辆从小路拐进去，就看见零零落落几户人家。
　　几人才靠近，张家的修士便有所发觉出来查看。

　　那修士目光扫过几人看到张胜愣了一下，随后恭恭敬敬道了声少爷。
　　言行绯这才明白赵莲生为什么要带张胜一起，感情这小子是个大户。
　　张胜没见过他但看这人身着带有张家徽记着装，他装模作样点点头。
　　表姨一家得知管理局来人如同看到了救星，女人许是在言行绯家见过他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他：“行绯啊，姨就知道你出息了是不会不管我们家的，你们一家人都心善。”

　　言行绯心中发笑，心善不心善他不知道，但这女人的不要脸他算是见识到了。
　　言行绯面上不显，安慰道：“表姨你放心，我领导听我说了你家的事，不想妖族竟如此猖狂，特意带着我一起来了。”
　　表姨心中狂喜，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领导好，领导好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呀，这好好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这群修士不除妖，就只是守着他们，不让他们被妖怪伤到，但他们总得外出修士不可能无时无刻贴身护着，只能让她们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出行。
　　赵莲生不语，而是示意一旁的曾凡，随后叫了个张家人去一旁。

　　“王桂芬女士你好。”曾凡立刻道，“我们是管理局的，是专门来向你了解关于你女儿孙倩被妖掳走的相关情况的。”
　　王桂芬有些犹豫往客厅里他丈夫那瞟了一眼，看到男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你们要了解什么我们都配合，只求你们能把那些妖怪都杀了，我儿子下个月都要订婚了，都怪这些可恶的妖怪，吓的那女孩都不愿意和我们家订婚了。”
　　王桂芬眼里满是厌恶和怨恨，恨不得他们先在家把坏了自家儿子好事的妖怪给杀了：“你们是行绯的同事，一定要帮我们啊。”

　　被抓走的不是她女儿吗？怎么不见她有半点关心？
　　曾凡皱眉问：“你知道那个妖为什么要抓走你女儿吗？”

　　“不知道啊。”王桂芬挤出两滴眼泪，“那天中午听见楼上有动静，我和我老公去看见看见我女儿房间窗户被破开了，远远看到妖怪抓这着我女儿就飞走了。”
　　王桂芬丈夫在一旁连忙点头。
　　“你们曾经有没有和鸾鸟有过过节吗？”曾凡怀疑地扫过两人，“你们女儿呢？”
　　王桂芬抹了把泪：“我们的是普通老百姓，平常连妖怪的影子都见不到，上哪去得罪啊。”
　　张胜纳闷道：“这就奇了怪了。”
　　这时王桂芬的儿子孙明从楼上下来了。
　　男人微胖个子也不高大概比言行绯矮了半个头，脸上满是不耐烦：“爸妈，这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小敏说我们家要是再拖下去就要跟我分手。”
　　“又来人了？你们到底能不能行，让你们收个妖怎么这么费劲？”孙明见楼下聚着人只当时张家又派了人手过来，“爸，小敏说了那些东西……”

　　孙明还没说完就被孙庆大声喝止：“怎么说话的，这是上面来的领导，特意来给咱除妖的，回屋呆着去。”
　　言行绯摸了摸下巴，看着孙明若有所思，余光里像有什么东西从窗边一闪而过，待他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应该是眼花了。

　　曾凡问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王女士事情的大概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
　　王桂芬坚称他们一家从来没有与任何一只妖有过节，但她女儿却在被妖怪无故抓走，好在言行绯的父亲同情他们一家好心请了修士捉妖，可谁知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了，那妖怪见张家人已经离开竟又把人掳走，还对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言行绯感叹王桂芬的脸皮厚如铜墙，他爹俨然已经成了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热心善良的正义人士。

　　曾凡不再多问，待赵莲生回来后两人对视一眼，曾凡道：“王女士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王桂芬愣住了，这妖怪还没帮他们除了人也还没找回来，怎么就走了：“妖怪还没杀你们怎么能走？行绯，行绯你不是来帮表姨的吗？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孙庆见状就要去拦人，张胜往前一步把他与言行绯隔开，张家人立刻把人给拦住。

　　这一家人没一个老实的，两夫妻嘴里没一句实话。
　　言行绯笑眯眯地道：“表姨我们是文职人员，负责的是案件调查纪律，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们干不来。”

　　他们不知道这家人藏着掖着，究竟有什么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最开始他们试图通过言行绯私下解决问题，没想到言行绯丝毫没有要帮他们的意思，甚至还劝说言明正也不要插手，他们歪打歪着最后通过言明正决绝涉事的那只鸾鸟。
　　他们想要救回孙倩，却宁愿绕这大个圈子，也不想让官方插手。
　　赵莲生道：“先回车上。”

　　可当他们靠近车边，就发现留在车里等待的弥惊渡不见了。
　　一瞬间，言行绯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八度，让人背后一凉：“不要生气主任，气大伤身，我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淡淡的嗓音：“何事？”
　　言行绯开了免提，车厢里每个人都能听到弥惊渡不急不慢的嗓音。
　　言行绯：“你去哪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们要走了。”
　　弥惊渡不知在哪，从他那头传出一声清脆的鸟鸣。
　　“有人用傀儡咒引诱我。”弥惊渡看着手中的木傀儡，傀儡做的粗糙，浑身上下只做了个大概，唯有一个脑袋做了四分模样，五官歪七扭八咧嘴笑着还未来的及细琢，眉间一点红却比朱砂还艳，傀儡咒在他抓住偶的时候就已经失效，弥惊渡盯着木偶眉间那一点红，“傀儡上有熟悉的气息。”
　　“你不必担心。”弥惊渡说完便挂了电话。
　　言行绯：“……”
　　他不担心弥惊渡，他担心的是自己。赵莲生现在一定想杀了他，他早该有所警惕，为什么在澧州从不出门的弥惊渡会在听说他要来鸾州就坚持要一起来。

　　一时间车上寂静无声，张胜握着方向盘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弱弱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赵莲生在导航上输了个地址：“去这。”

　　罗澎湖湿地公园，苏以城以等待多时。
　　此时他正无聊的跟着车载音乐哼着不知道跑出多少里的调，等苏以城心满意足哼完两首歌后，一辆白色车停在了他旁边。
　　苏以城探出头，对车上人喊：“上我车，你们那车走不了山路。”

　　赵莲生冷着脸从车上下来，冷着脸拉开副驾车门坐上去，其余三人跟鹌鹑似的默默上车。
　　“赵主任似乎心情不佳，现场调查不顺利？”苏以城从镜片里扫了眼，启动车辆，“哦豁，原来是有人偷跑去玩了。”
　　言行绯双手合十，面露祈求，心想着，可快闭嘴吧，正气着呢，别到时候又让他写小作文。

　　苏以城见好就收：“那一家人怎么说？”
　　赵莲生：“从头到尾没一句实话。”
　　苏以城；“哦？”

　　“他们坚称是那只鸾鸟行凶，问他们原因一律就说不知道。”若是换成其他妖族这说辞或许有几分可信，曾凡道，“可鸾鸟族远不如其他妖族暴厉，又是极力主张和平的妖族，而他们少族长更是亲近人族，对人族有极大的好感。”
　　鸾鸟少主不可能无故掳人，赵莲生问过张家人，他们在救回孙倩的时候她身上一点伤也没有，鸾鸟在受到攻击时甚至还有意保护孙倩不被波及，他们也是拿钱办事没有深究，把人救回来把鸾鸟驱逐就算了事。
　　谁知他们前脚刚走结果又被抓走，孙庆和王桂芬撺掇着要他们把鸾要给杀了，他们几人合力将鸾鸟重伤，鸾鸟拼死带着孙倩逃走了。

　　“人质全程没有反抗，说不定是对苦命鸳鸯。”苏以城笑道。
　　人族与妖族间的偏见根深蒂固，否则人妖之间也不会斗上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