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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烬中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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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泡胀了紫檀木牌位上的金漆,"姜氏婉容"四个字在烛火下淌着血泪。姜沐慈跪在祠堂冰凉的金砖上,指尖抚过母亲名讳的最后一笔——这里本该刻着前朝皇后的尊号,如今却连尸骨都混在侯府猎场的乱葬岗里。
"慈姑娘仔细手冷。"大丫鬟递来的暖炉镂空雕着并蒂莲,炭火里混了西域奇楠香。姜沐慈垂眸掩住冷笑,三日前正是用这香炉烫死了发现玉佩秘密的账房先生。
戌时的更漏声里,她袖中暗镖割断供桌下的鲛丝线。机关齿轮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密室门开的刹那,血腥气扑面而来——墙面上钉着十二具焦尸,心口皆烙着螭龙纹。
"原来在这里。"姜沐慈抚过腰间玉佩,螭龙眼珠突然渗出鲜血。她踩到半卷残破的婚书,男方名讳被火舌舔去半边,残存的"萧"字却刺得眼底生疼。
身后传来金鳞甲碰撞声。
萧逸尘逆光立在密室门口,朱红箭袖沾着刑房的铁锈味。他指尖把玩着从姜沐慈妆奁暗格搜出的曼陀罗花粉,月光照亮他颈间淡蓝脉络——那是三年来被七十一种剧毒浸润过的痕迹。
"朱雀灯亮那晚,刑部侍郎暴毙前一直喊着永宁公主。"少年将军的剑鞘挑起她下巴,"你说巧不巧,他咽气时手里攥着的,正是这种金线并蒂莲。"
姜沐慈腕间银铃轻响,十七根淬毒金针悬在萧逸尘命门。她忽然想起去岁中元节,这人冒雨背她去看河灯,锦靴陷进淤泥时还在嘲笑她髻上歪了的绢花。
"哥哥不是早查过慈儿身世?"她故意让泪珠落在剑鞘蟠龙纹上,"乱葬岗的野狗作证..."
剑锋突然擦过耳际,削断她一缕青丝。萧逸尘掐着她后颈按在焦尸墙前,喉结抵着她发间木簪:"当年带回的是小哭包,如今倒养出只淬毒的蜘蛛。"他指尖抚过她锁骨下新添的鞭痕,"昨日刑讯北狄细作,发现件趣事——"
密道突然传来刺耳刮擦声,似利爪挠过青铜板。姜沐慈袖中金针尽数射出,却在穿透萧逸尘肩头的前一瞬陡然转向。少年将军闷哼倒地时,她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针本该扎进他檀中穴。
"...前朝余孽左肩都有火焰胎记。"萧逸尘咳着血笑起来,手中攥着从她衣襟扯落的半幅绢帕,"慈儿猜猜,那个混进侯府的细作,此刻正吊在哪口枯井里?"
暴雨倾盆而至。姜沐慈抱着昏迷的萧逸尘跌进密道暗河,螭龙玉佩吸附着两人鲜血泛起幽光。水纹在岩壁投出诡异图腾,竟是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祭坛别无二致。
"醒醒..."她将最后半粒解毒丹渡进他口中,唇齿间漫开的血腥气让人想起初遇那夜的乱葬岗。少年将军突然睁眼,沾血的手指抚上她左肩——那里被水浸湿的衣衫下,火焰胎记正灼灼燃烧。
河岸传来追兵火把的亮光。萧逸尘撕下里衣包扎她腿上箭伤,布条系结时故意勒紧:"当年就该让你被野狗叼走。"他背起她潜入暗河深处,没看见少女指尖凝着的泪珠正化作冰锥,抵在他后心一寸处。
三日后,侯府贴出告示:世子遇刺,贴身婢女坠崖身亡。而京城最红的胭脂铺里,老板娘正对镜描画额间桃花钿——金粉掺着曼陀罗汁,映得眼尾小痣宛如泣血。
更漏声歇时,灰衣人推门而入。他摘下斗笠露出眉间桃花痣,手中布娃娃的并蒂莲已绽开大半:"公主可知,萧逸尘将朱雀灯残片葬在了何处?"
姜沐慈碾碎胭脂盒里的螭龙玉佩,朱砂溅满窗棂上贴的喜字。她望着长街尽头侯府迎亲的仪仗,将银针浸入鸩酒:"自然是...葬在他亲手为心上人挖的坟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