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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羁绊 ...

  •   “湛戈,湛戈,你快出来!”昔日豪言壮志的少年这几年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拔高,但身上的那股浮躁之气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湛府的门童笑盈盈地看着六皇子,每次六皇子来,必定还没到府门前就开始吵吵闹闹,也是让平日安静的湛府带来了很多热闹。而且六皇子为人和善,喜欢与人交往,虽贵为皇子,从不究贵贱。每次到湛府都是在小巷就下马车,一路小跑过来。前日还主动想偷偷和下人们一起赌钱,被湛将军呵斥。
      “六皇子,您来了。”
      “湛戈呢?这么久没出门,他都快变成深居简出的闺女了。”明晗对湛戈从没有任何顾忌,大大咧咧的就嚷嚷着进了府门,引得年轻小厮和丫鬟纷纷笑他的风风火火。
      明晗随手叫了一个还在偷笑的丫鬟,“你!对,就是你,过来。这是我母妃为湛戈亲手做的新衣,帮他放到屋子里吧。”
      刚走进后院,便见到了厨房李婶拿着菜篮子正往厨房走。“李婶!我来了你就没什么表示表示?”明晗看到李婶就是到自己的口福又到了。
      “行,一会儿就把皇子您喜欢的糕点送到后山。”李婶看到明晗来笑开了花。
      “湛戈在后山么?我这就去。李婶记得多送点!你的糕点真真是奉天一流啊。”说着便往后山的方向跑。
      “六皇子慢点啊,当心摔着。”
      气候渐渐入秋转凉,枫叶也由开始的一点红,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红遍了湛府的后山。湛府本就与其他世家不同,湛府一律以黑色紫檀木为主,一扫别家红木金雕的富丽堂皇,虽有丝寒酸,到多添了几分武将的肃穆。在火红的漫山枫叶的映衬下,红黑呼应,让湛府显得更巍峨、宏伟、生机勃勃。
      刚到后山,最先入目的自是满目艳红,虽然每年都会看到,但明晗还是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叹为观止。接着在那一副火红的画中,明晗很快发现了坐在枫树根部的湛戈,他总是一袭白衣,偶尔换成月牙色,在这样夺目的红之中十分显眼。
      湛戈就着枫树树根形成的天然座椅坐下,靠在树干上,偶尔几缕青丝不听话的被吹到胸前。他单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拿着只笔,出神的写着,全然不顾偶尔枫叶翩翩飘落在白衣上。
      听到脚轻轻踩在叶子上的沙沙,湛戈抬了一眼。
      看到明晗蹑手蹑脚地慢慢在靠近,发现湛戈抬了头,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就不能假装被我吓到一次。”明晗垂头丧气地走到湛戈身边,也没有顾忌就坐在旁边的地上。
      湛戈向来话少,明晗又是个不安分的话痨,每次明晗说上十句,湛戈象征性的回一句两句。明晗倒也不闹,知道他只是不喜说话,为人淡漠。而且他就是喜欢湛戈的沉默,他也知道,湛戈每次都有认真听着。有时候,许多事情只有静静听着,他才更容易说出口。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没穿厚衣就出来了?也不带下人?我带了上好的酒,快来暖暖身子。”
      “《悔罪悟》,你怎么又在写东西?我们这么多年好友了,你在这书上写了什么?倒是给我看看啊。”
      隔许久湛戈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一心写书,那酒倒是喝了几口,明晗便开启了话痨模式,“要说这枫树奇景,湛府后山数第二,还真没人敢数第一。”
      “我刚刚看见李婶了,她说一会儿给我们送吃的来,李婶的茶花酥和太师饼真的越来越好吃了。我几次嚷着要她进宫,她总说舍不得小少爷。”
      “我母妃最近又帮你做了一件新衣裳。我给你带来叫人放屋子里了。母妃也真是的,都没帮我做过几件衣服,倒是一直给你做,真不知道到底谁是亲儿子。话说又是一件白色素袍,你整天穿白色衣服,本就瘦弱,这白色一衬都显得有些病态了。下次对穿些大红大紫什么的吧。”
      “对了,我前几天去言府的时候见到言岳了,他硬是说要和你比试比试,说大统领之子怎么能打不过你一个拿笔的。我就说你虽喜文弄墨,却是实打实的将门后裔。他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赢过你。”
      虽是自说自话,想着想着明晗尽有些气愤,抓起地上一页枫叶开始蹂躏泄愤,“况且我从小和你比试从未赢过,怎可能把赢你的机会给别人抢去。湛戈,要是言岳下次又找你比试你可千万别输啊。”
      见湛戈还是不闻不问,比往常更长的沉默让明晗一时间也不知道讲什么,盯着手里被揉成一团,皱痕斑驳的枫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清澈见底,晃了一晃,看着杯中泛起的涟漪也没有喝,就是静静出神。
      “哎,如果我像你一样就好了,做自己喜欢的事,随性而活。只可惜被皇族这块石头压着,无论文韬武略都必须要高人一等,不然就是丢了皇家的面子,别人与我交往也多是看准我的身份,趋炎附势罢了。”
      “还是湛戈你好啊,你虽然话不多,但条条在理,字字珠玑。我想我身边完全不在乎我身份的也就你一人了。你们湛府当真是舒服,比我那晗王府都舒服。”
      湛戈眼睛看了一眼明晗,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倒一杯酒,把书又翻了一页。
      “我知道你方才那一眼,心里一定在骂我是蠢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湛戈虽话不多,但能言语攻击明晗的每一个机会他都不会放过,这也是明晗喜欢来湛府的原因。整天活在别人的吹捧中,也只有在这里才会觉得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然而他确实什么都比不过湛戈,这哑巴亏他吃的心服口服。
      被湛戈这一闹,刚刚说到情出有些怅然的心情一下子全消失了。明晗痛快的喝下方才的酒,把两手背在脑后,靠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着。
      “前几日父皇喊我入宫,说等我19岁年满那天,就派我随同言大统领谴兵北上,历练历练,为大黎开拓疆域,立些战功。别让其他人看来,我皇室子弟天生娇弱,吃不得苦。”
      “我其实也不是不想去,保家卫国乃天下人之己任,作为皇子更是肩上重担,理应以身作则。况且可以在沙场奋勇杀敌,是多少男儿一生的向往。”
      “我就是心疼我的母妃,湛家本就只剩她与舅舅,母妃孤生一人嫁入皇室也没有什么人从旁陪伴。后宫远不像表现看起来的太平,暗地里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母妃与其他女子不同,她本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心思也远不及后宫那群争宠弄权的妃子那般缜密。”
      “我这一去关外也不知何时再回来,战场凶险,生与死皆在一念之间。下次能再与湛戈你小酌闲谈也不知......”
      “我会陪你去的。”
      “你说什么?”
      湛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明晗着实一惊。“你素来不喜弄武,为何突然?上阵杀敌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岂能儿戏。”
      湛戈放下手里的纸笔,站起来拂去些衣角的尘土。眼睛明明只是在放空远眺,明晗却感觉他在注视着什么。
      “我说过要陪你征战沙场的,要不然就你这蠢脑子,也不知道霖妃娘娘的眼泪够不够。”
      见湛戈旧事重提,明晗有些哭笑不得,“那是儿时的无忌之言罢了,无需这么牢记在心,湛戈你又不是什么死心眼的人。你无意争战......”
      “我要去的。”这是湛戈今天第二次打断他的话,也是自出生以来仅有的两次。
      明晗不觉有些奇怪,抬起头,湛戈正看着他。因为正好向阳,明晗没办法看清湛戈脸上的表情是否和往常一样淡漠,但他感受到过往所不曾有的视线。口气中没有悬念的笃定让明晗深刻的了解到,湛戈他是认真的。
      一时间明晗也不知该如何言语。
      “过几天我就进宫主动请缨,让陛下准我随军出征。”
      准备了这么多年,饱读诗书,勤练武艺,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你说你被皇族的命数禁锢,而我又何尝不是。你若为阳,我即为阴,注定要生生世世纠缠。一切都是我欠你的。
      “明晗,我好久没有弹琴了,我弹给你听吧。”
      明晗的思绪还在刚刚的对话中没有回神,便敷衍着说了几句。“好啊,好啊。”
      吩咐下人把琴送到后山,湛戈的琴、音、曲都是极为怪异的。或许是他本人不擅长吐露心迹,他的乐曲自然也沾染上了创作人的古怪脾性,虽然有着悲欢离合却总是点到为止,故听的人不同,品出来的味也大不相同,显得有几分超然于物外的灵气。
      枫叶红照人,隽秀少年临风拂琴,指间流转与枫叶共舞。初秋微凉的风足够吹起少年的白衣与黑发,本是素色的黑白,在铺天盖地的红之间倒带着一抹浓艳的意味。
      睁开眼睛又是空荡荡的天花板和单调乏味的白织灯,林思涵就这样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这是第二次做这个关于大黎关于两个少年的梦了,不知为何,在梦里她就是那个一袭白衣、冷漠无心却又风华绝代的少年。这次的感觉比上次更加清晰,少年的那份决绝让林思涵还未能带回自己的心绪。她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少年又有什么关系。
      大脑放空了多久,她就呆看着天花板多久。林思涵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感受一下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巴、身体都还属于自己。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通过她出生以来获得的丰富经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此时耳边莫名响起最后少年弹奏的那首曲子,那妖娆染红整座山的枫叶还历历在目。
      林思涵突然瞳孔收缩了一下,她想起来了。
      虽然许多地方发生了变化,那首曲子分明就是那天在引她到书店的曲子。
      冥冥之中,林思涵直觉那个书店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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