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之后》确安

1、不经意

　　故事的开端总是不经意。
　　正文
　　二月中旬，景华高中开了学，未到开门时间，学校小门前已挤满人。许或疑站在路灯下，弓着身子，把脸埋在衣领间。北康的二月依旧很冷，风灌入衣服，划过皮肤，带来阵阵寒意。
　　不一会，门开了。
　　门很窄，许或疑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上楼梯时刚抬腿，就被身后的人去忽地一撞。重心不稳，向前栽去，猛的撞上了一个人的后背。
　　许或疑吃痛，扶着被撞掉的眼镜，抬起头向撞到的人道歉，那人转过身，垂眸随意瞥了他一眼，清晨潮湿的雾气，给那人附上层灰蒙蒙的滤镜。
　　那人一句话没说走了。
　　许或疑揉揉撞疼的额头，加快脚步上了楼。班里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大部分人，许或疑一边笑着与一两个同学寒暄，一边低头收拾东西。忽然瞅见角落多了一张桌子，却也没细想。
　　过会儿，老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许或疑没注意，只埋头苦读新发下的语文课本。
　　“大家先停一停，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
　　接着他听到一段低沉却不沉闷的声音“大家好我是赵明诀。”许或疑闻声挺直腰板，微微抬起头，可眼神却从没离开过课本，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很没有礼貌，于是猛的抬头看到了讲台上同样看着他的人。
　　目光交汇的一瞬，许或疑一愣，台上的人正是他早晨撞上的那个。他突兀地想起之前公交车站广告牌上那句“世界那么大，为何我们相遇。”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不由地尴尬地抿抿嘴，无声自嘲。他驼下背，手托在耳后，胳膊撑在桌子上，眯着眼听着赵明诀的自我介绍。
　　简短明了，短小精悍。
　　一语毕，赵明诀走向座位，许或疑低头继续看课本，老师开始学前班会训导。下课后，许或疑合上书，侧身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不久他感到一个人坐在他身边，他缓缓睁开一只眼。
　　是何宇，与他关系较好的同学。
　　何宇指指后面问他“你怎么不去凑个热闹”许或疑顺着手向后望，许多同学围在赵明诀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我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何宇一愣，接着许或疑轻轻拍拍何宇的胳膊“密探，交给你了。午饭时给我汇报”何宇笑着答应一声走了。
　　许或疑撑起头又想起食堂的饭，暗自祈祷到“别创新了，清炒白菜多好”
　　到了午饭时间，他看着橱窗里的各种五颜六色的饭，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只打了一盘白菜。何宇也跟着过来坐在他对面，指着他盘中的白菜问“你每天就吃同一个菜啊，尝尝我这个？”许或疑瞟了一眼何宇盘中油得冒红光的茄子，摇了摇头。
　　何宇凑近悄声对许或疑说“赵明诀一个人都不搭理，还赶走一两个说不要来打扰”许或疑嚼着白菜，闻声挑眉，心想“赵明诀这么狂”接着，许或疑就看到赵明诀从身旁经过，坐到了他前面那桌。
　　许或疑看到赵明诀紧紧皱着眉头盯着盘中的菜，拿起筷子却又无从下口，心想“景华的饭，就是牛人也吃不下去啊。”不由轻笑一声，不曾想赵明诀似听到一般抬头看他，许或疑一下子就怂了，低下头老老实实嚼他的白菜。
　　午饭后有40分钟的休息时间，班里仍有一两个人说着小话，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赵明诀不耐烦地皱眉，他听不得吵，悄声溜出教室。
　　廊道里静悄悄的，赵明诀走到拐角的一扇门前停下。门把上落了一层灰，门半关半掩着，随后悄无声息的开了，赵明诀在门前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里面立着三四排书架，上面稀稀疏疏的堆放着几本书，书页有些泛黄。他穿过书架，看到一扇巨大的窗户，窗外是交错纵横的树枝以及从树枝间喷涌泄出的阳光。
　　窗前放着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子，一个人随意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像在午休。
　　赵明诀认出来，是许或疑。
　　许或疑穿着白色衬衫，校服垫在腰下，他靠着椅背，头微微向后仰，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双手叠搭在小腹上，双腿随意伸向前。他整个人都在阳光里，连向下的发丝都闪着微亮的光。
　　一阵风过，桌上的书页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歪着头，身子一侧，眼看就要掉下去。
　　赵明诀眼疾手快的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着了那颗脑袋。这是赵明诀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许或疑。他的头很小，脸很软轻轻贴着手心。细长的眉毛向下撇，汇成一个小尖。左眼下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薄唇微张，呼出的热气轻轻扫过手掌，痒痒的。
　　许或疑似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缩，眼尾的长睫毛一颤，呼吸一顿。
　　图书室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只有书本翻动的沙沙声还有钟表走动的滴答声。许久，许或疑才坐直了身子，抬手看看时间。他尴尬的抽起嘴角，笑着对赵明诀说“不好意思啊，你来借书吗？”
　　赵明诀抽回手刻意的搭在脑后，不知为何他不敢看许或疑，只能轻咳两声，从桌子上随意拿起一本书递给他。
　　许或疑接过看着封面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一转。他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借阅表上写下时间书名又让赵明诀签字。来这借书的人很少，从开设借阅处开始他是第五个。
　　他们的字体有很大不同，一个乖张，一个张扬。
　　赵明诀拿着书走了，他走出门口，在关门之际又下意识透过门缝回望，许或疑正塌下腰，歪着头缓缓伸个懒腰，发梢随风摆动。
　　赵明诀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此刻正在有力的跳动，就像刚才一样，一下又一下。